人總有不走運(yùn)的時候,這偌大的蘇州府,這兩年也不知走了什么背運(yùn),壞事一件接著一件,沒完沒了了。
先有一群江洋大盜為禍境內(nèi),現(xiàn)在更是連朝廷的采辦太監(jiān)都?xì)⒘?,知府顧敏著實頭疼的緊,昨晚為了此事一夜沒睡,今兒個早上,又把昨日派出去的捕快叫道府衙問話。
結(jié)果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府衙里的捕快們忙活了一晚,匪徒的線索還是老樣子,只能確定這是盤踞在蘇州境內(nèi)的那伙江洋大盜所為,至于其他的線索就沒了。
別說是抓捕匪徒,昨晚捕快和錦衣衛(wèi)連番出動,翻遍了案發(fā)地點周邊,愣是什么都沒找著,跟顧敏的所期望的相差甚遠(yuǎn)。
不過顧敏不死心,又問了幾遍,所得結(jié)果還是一樣,也只好讓一眾捕快繼續(xù)查探,不過根據(jù)以往的慣例,只怕希望渺茫。
不到半刻鐘,捕快衙役們就走得一干二凈,大堂里只剩下顧敏還有李師爺,整個大堂一片寂靜;李師爺眉頭緊皺,不停的捋著山羊胡子,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過了半響,顧敏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既然這手法像是那伙人所為,事情只怕很麻煩,可是這么大的事,必須得有個結(jié)果,李師爺,咱們得快點拿出個法子,逮了這伙賊人才是??!”
“是,老朽明白。”李師爺絲毫不動聲色。
‘砰’顧敏懊惱的一拍桌:“明白有什么用,辦法,辦法,怎么把賊人抓住,這才是目前最要緊的。”
李師爺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縮了縮脖子,以前他還從未見過顧敏如此憤怒,看樣子顧敏是真的急了。
當(dāng)然這并不奇怪,蘇州境內(nèi)發(fā)生如此大案,京師必定有所指示,倘若不能把這案子辦好,顧敏這蘇州知府估計也就當(dāng)?shù)筋^了。
為了頭頂?shù)臑跫喢敝?,顧敏哪敢忽視,可是偏偏是那伙賊人所謂,這叫顧敏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情自然也就相當(dāng)急躁。
可是李師爺哪有什么辦法,倘若有的話,那伙賊人恐怕早就落網(wǎng)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雙方又是一陣沉默,顧敏在大堂里踱了幾步,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大人,要不發(fā)個告示,也許這蘇州城有能人,能抓住賊人也說不準(zhǔn)。”李師爺小聲的提出這么個不靠譜的建議。
顧敏頓時翻了翻白眼,李師爺急忙又縮了回去;其實李師爺知道,這法子的確不怎么靠譜,可是誰讓顧敏逼得緊,李師爺只好提了這個建議,抱得也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主意。
雖然辦法不怎么樣,可終歸也是個辦法不是,顧敏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到解決之法,如果下面那幫捕快能依靠,賊人早就抓住了,錦衣衛(wèi)也是同理。
這繞來繞去,顧敏發(fā)現(xiàn)竟然只剩下李師爺?shù)霓k法,那叫一個郁悶。
半響顧敏黑著臉道:“李師爺,你去貼個告示,先看看再說。”
“啥!”李師爺以為自己聽錯了。
“貼告示,聽明白了嗎!”顧敏黑著臉拂袖而去。
這回李師爺?shù)故锹犆靼琢?,?dāng)然免不了暗自誹謗幾句,告示嗎當(dāng)然得貼,甭管是否管用,先貼了再說,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得了。
很快李師爺就炮制了一份新鮮的告示,府衙外和城門口都給貼上,生怕別人看不到,內(nèi)容其實也很簡單,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蘇州府別的不多,就是錢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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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生如此大案,整個蘇州城雞飛狗跳,始作俑者張敬之,此時正躲在草廬里,悠閑的讀書習(xí)武。
清澈的山泉嘩嘩從窗外流過,炎炎夏日,知了沒完沒了的吵鬧,不勝其煩,小溪旁的水車輕輕轉(zhuǎn)動著,著實是好一副山水人家。
張敬之正捧著書冊,靠著窗子隨意翻動書頁,就在他身后,房內(nèi)布滿了奇奇怪怪的儀器,‘咚咚咚’,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公子,老朽有事稟報?!?p> 一聽聲音,張敬之就知道是秦伯,這小院里就三人而已,除了他自己之外,只剩下秦伯和他的孫女,不會有第四個人。
“門沒鎖,進(jìn)來吧!”張敬之隨手放下書冊。
轱轆房門被推開,須發(fā)皆白的老秦笑容滿面的走了進(jìn)來。
剛進(jìn)門老秦忽然道:“公子,大喜?。 ?p> “哦,是出案了吧?!睆埦粗α诵?,所謂的喜事,不用老秦說出來,他也已經(jīng)了然于胸。
前些天府試剛剛過,算算日子,也該到了出案的時間,老秦這幾日三天兩頭往城里跑,顯然是奔著榜單去的。
只要過了院試這一關(guān),張敬之就是秀才,也算是有功名在身,見官不必下跪,還能免稅,更重要的是只有成為秀才,才能踏入科場,才有機(jī)會成為大明朝官員。
老秦這般模樣,張敬之估摸著應(yīng)該是考中了,不然老秦不會喜形于色。
果不其然,老秦開口便興奮道:“沒錯,老朽打聽了,公子您在一等第四名,真的中了,恭喜公子,賀喜公子。”
老秦那張老臉笑的跟菊花似的,似乎比張敬之還要高興,其實這也難怪,能夠考取功名,在老人家看來那是了不得的事,難怪他會高興得不得了。
不過張敬之卻只是輕輕笑了笑,考中秀才在他看來根本沒什么,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大事,想要金榜題名,還得再過三關(guān)。
非但不是什么高興的事,還是一樁麻煩事,因為中了秀才,這也就意味著還得繼續(xù)作那勞什子八股文,說實在的,張敬之有點討厭這玩意。
可是沒法子,想要更進(jìn)一步,就得一步一步往前走,距離金榜題名還遠(yuǎn)著呢,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張敬之有點郁悶。
“怎么,公子不高興嗎?”老秦似乎看出張敬之有什么心事。
張敬之連忙搖頭,笑道:“沒有,怎么會呢,這是喜事,我怎么會不高興呢,只是有點心事而已?!?p> “哦,原來如此?!崩锨鼗腥淮笪?,卻沒有問是什么事。
張敬之當(dāng)然不會明說,開什么玩笑,光天化日之下干掉采辦太監(jiān),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多,死的就越快,張敬之可沒那么傻。
恐怕這個世上不會有人想到,一個考中功名的學(xué)子,竟是那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甚至連采辦太監(jiān)都敢殺了。
“對了,秦伯,城里沒什么事發(fā)生吧?”張敬之不著痕跡的問道。
“有啊,公子您有所不知。”老秦突然變得十分嚴(yán)肅,“昨日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城里早就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了。”
說著老秦壓低了聲音:“就在昨日午時,前來蘇州采辦的劉能劉公公,讓人給殺了,隨行的一百多人,除了劉公公的小妾,無一人存活,真是慘吶?!?p> “竟然發(fā)生這種事!”張敬之驚奇的跳了起來,那模樣裝的惟妙惟肖,簡直堪比奧斯卡影帝。
“哎,是啊,這年頭蘇州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崩锨貪M臉唏噓,“日后公子出門千萬小心,可別遇上那幫無惡不作的匪徒才是?!?p> “嗯,秦伯說的是?!睆埦粗钜詾槿坏狞c點頭,心里卻樂開花了。
老秦又道:“公子您是不知道啊,老朽回來的時候,知府大人已經(jīng)下了告示,如果有人能設(shè)法抓住匪徒,光賞銀就是千兩啊?!?p> 張敬之一拍大腿:“看來知府大人這回下了血本吶?!?p> “可不是嗎!”老秦點點頭,“不過沒咱們什么事。”
“那是!”張敬之深以為然。
“嗯,那如果沒事,老朽便出去了。”老秦道。
“哎,等等!”張敬之連忙叫住老秦,“秦伯,您幫我準(zhǔn)備點禮物,包好了,我要去拜訪同窗好友,這回要不是唐兄舉薦,也許還沒這么順利,可得好好感謝唐兄才是啊?!?p> 老秦恍然道:“是那位唐公子吧,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老朽馬上去準(zhǔn)備。”
“好,去吧!”張敬之揮揮手,示意老秦下去。
老秦連忙下去準(zhǔn)備,該準(zhǔn)備些什么東西,老秦自然知道,不需要張敬之提醒。
不過如果讓秦伯知道匪首的身份,只怕會被嚇得半死,當(dāng)然這個世上不會有人知道,就連他自己的手下,也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更不知他的真實身份,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猜到,一個秀才會干出這種事來。
老秦走后,張敬之回到座位上,轉(zhuǎn)眼又陷入了沉思,昨日那件事,眼下如同所料,整個蘇州城都亂作一團(tuán)。
可是知府衙門貼出告示,這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剛才秦伯說到這個的時候,張敬之就隱約覺得奇怪,那份告示的意思,分明有點沒辦法的意思,難道知府衙門真的沒辦法?這是不是太無能了點?還有,究竟是誰要?dú)⒛埽?p> 張敬之不是笨蛋,昨日分明是有人把他當(dāng)槍使了,是有人想要劉能的命,所以劉能才會出現(xiàn)在那條官道上,而不是預(yù)想中的商隊。
不過眼下線索太少,馬六他們幾個也不能輕舉妄動,倒是有些麻煩。
“看來得換個路子?!睆埦粗掳统了贾?,嘴角漸漸彎起一絲弧度,一個絕妙的主意浮上心頭。
忽然張敬之拿出小本子,飛快的寫下幾個要點,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臉上的笑容就跟狐貍似的。
?。吹角鼗窗似G,瞬間凌亂,弘治年間哪來的秦淮八艷吶,實在是無力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