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三更天注定不平靜,兆凌把維摩宮的事兒和碧鴛說個備細(xì),兩人相互挽著到了房門口,阿凌道:“我?guī)埨仙仙骄热?,然后張老帶人連夜回到龍都去。我想好了,把秉德大師送宮里,交給顯大夫給治著。喻先生去咱們府上當(dāng)個管家也好啊。我得飛鴿傳書,找流光帶上人立刻前來!這寺里,肯定還有秘密呢!那玉鴿子的驅(qū)使法子,還好忠義以前教過我!阿鴛!我那姑父不是個人!懷德也不知怎樣。明兒你若不去吧,別讓他起了疑心,萬一去歐陽方那兒通風(fēng)報信;你要是去,記住,什么也不要吃、什么也不要動!小鴛吶,懷德可能也不是好人呢!”
小鴛欲言又止,那眸光追著兆凌道:“好…我什么都不動。阿凌…你還要上山由你,可你……得披上一件兒!”
兆凌推了推她遞來的雪狐裘,柔聲道:“我不冷…惜花哥給的寶裘抵一牀好被子呢!給你留著鋪在被上壓著吧!現(xiàn)在雖是不發(fā)燒了,可你那是大病,還要小心呢!唉!小鴛吶,你雖是為了我,可還是負(fù)了我的心吶!我是一心要你安穩(wěn)歇覺,你怎么就不聽話呢?快睡吧…等我回來也要陪著你歇的!”
就這么阿凌親自帶張老去維摩宮接出了喻秋辰和秉德——秉德居然是阿凌幫著背下山的!下山他倆連夜坐上了兆凌的車駕回轉(zhuǎn)龍都,按照阿凌的安排安置好了。流光呢,他接了兆凌的飛書,立馬就趕來了寺里。他還帶了那“寶貝人參”!他以為阿凌是要急用人參救命,所以著急用隨身寶劍流光劍剁開了百花螺鈿箱——帶著紀(jì)醫(yī)士和暗衛(wèi)王副將、施副將,以及州里的二百多衙役,急忙趁夜趕來了松云寺!
流光來到松云寺的時候,阿凌還沒下山呢!至于什么避嫌的說法,流光全都不顧了。他像認(rèn)真交差一樣見到了小鴛。兩人說了會子話,阿光便拿了那素絹包著的人參出來,禁不住帶了幾分笑,對小鴛道:“阿嫂!這東西來的不易!歐陽駙馬家防守甚嚴(yán)!我?guī)紫麓驎灹撕脦讉€!你不知道啊…嫂子,我撞見的!歐陽駙馬,把大長公主給打了!”
“怎么回事兒?。俊?p> 你聽我慢慢告訴你!阿嫂,我那夜外穿軟袍,內(nèi)穿了夜行衣翻墻步瓦去了歐陽府!去之前呢,我穿著軟袍打聽駙馬府的所在,人家告訴我,這一片房哪個最高,哪個就是歐陽駙馬府。你說我人生地不熟?這是不假。可駙馬府修的這么高,我隨便一找就是了!
我跳進(jìn)府去一頓亂找,完全沒有找見,后來我就想,趁現(xiàn)在歐陽方的人還沒作出應(yīng)對,我直接去找公主的房,找機會好好求求公主,歐陽值因阿凌今日的飛書,反正現(xiàn)已在龍都問斬了,人死如燈滅!她便舍了半根參,救救她侄兒,也是功德一件吶!
我這么想著,就找到一府中從外面看,最氣派的一間臥房,我使輕身術(shù)扒在屋頂不動,卻怎么也沒想到,我是來盜人參的,卻聽見了這段歐陽駙馬夫妻間的對話:
當(dāng)時,那公主懷里抱著這螺鈿箱,呆呆坐在房中一張圓桌前。人卻哭得極傷心,她嗚嗚哭道:“想不到?。〗駜和韥恚埗寄沁厒餍艁?,說咱們五郎兒竟是已經(jīng)給斬了!”
和她一起的歐陽方,站她身后榻前,放極聲哭道:“??!小五啊!我的兒??!為父一定要手刃了那兆凌給你報仇??!兆綺連!你…你這吝嗇的女人!當(dāng)時,你若把那寶參留給那小丫頭,咱們兒子就不會這么快……”
“小五兒是我的命根,都怪你?。∧阆㈧`通,州里自有那樣的人巴結(jié)你!你早就知秦淵和黃夕嵐不和,竟然利用黃夕嵐挑唆,借李蔭的手下書,攪黃了秦淵上任之路。你千方百計就為了讓我兒去送死,你到現(xiàn)在還懷疑我歐陽值兒的身世!”
歐陽方收了哭腔,換了妒怒交加的神色,接口說:“我不懷疑!五郎他絕對是我的兒子,我要小五當(dāng)官是為了讓州里有我們的自己人?。∧切×羶壕筒皇俏覂毫?!哼!老刁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七年前,你蝸到松云寺,找醫(yī)僧秉德那個小禿驢給你保胎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還瞞誰去!何春樵!就是他害我兒子!他以為我兒一死,再拉下了我,這歐陽府的巨財,就是他的了?!他還指你去尋那邢氏女呢!別假惺惺的了!兆凌親畫的小像,天下飛得到處是,但凡你留一點心,你還用他指引?!老刁婆,你是記恨我,存心不救五郎,你想和他……”
琮國公主恨得拍桌罵道:“呸!我怎么不真心救兒子了?!我要怎樣也輪不上你管!你個什么也不是的書生,沒有我們兆家,你能有今天啊?!多少年了,你在外頭勾三搭四的,你要沒有那姓奇的混子給你那害人東西,你還不知要造多少孽,添多少賊種呢!要沒我大郎、二郎的戰(zhàn)功,你死十回也不冤!那妒女津船上,真沒有上龍都去告你的人?還有那蕭家……”
長公主本來還要說呢,阿凌那個好姑父一巴掌迎了上去,嚷道:“住口!你哥兆遷現(xiàn)在一死,你在那兆凌跟前又沒半分臉面,你說,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用?!我干那些事兒,都是為了你哥!不是他在龍榻上想一出是一出的非要修皇陵,我能想那陰招嗎我?”
“你想的陰招還少!狗賊!當(dāng)初洞房的時候你舔我的鳳鞋頭,說你一身榮耀均屬皇家所賜,卻有那一肚肝腸只歸我兆氏綺連一人吶!現(xiàn)在你問我還有什么用?!”琮國公主氣得發(fā)抖,把寶箱用力扔在圓桌上,站起身子,離了桌子逼向駙馬,指著駙馬的鼻子罵道:“秉德小長老是你先下毒的,那小長老是個好人,我連真名都沒說,可憐他壓根兒不認(rèn)識我呀!你和他何仇何怨,你要害他呀!何春樵,也是你逼他去下手的!”
“那小禿驢他幫你讓我做了忘八,我就要殺他!何春樵也夠狠的!他為了把秉德徹底滅口,又為了叫我相信他不是奸/夫,他竟又去下毒!我可沒逼他!哦…你可別心疼……那姓何的對你…也和我一樣!嗬…嗬…你看看!你這刁婦,憑良心說,這世上誰會看上你???咱們看上的都是琮國公主!”那負(fù)心奸賊忽地失望又輕蔑地哼了一聲:“兩個丫頭,都已嫁了兆家人,全是遠(yuǎn)支,只會牽累于我!兒子…現(xiàn)在是一個親的都沒了,嗚嗚…小淞小賊,賊胚種!我定要料理了他!”
琮國公主腫著臉上去幾步攔住了駙馬,急忙忙道:“壞了心的賊!你要害他,你先殺我!歐陽賊子!我豁出去了!你動我淞兒,我馬上去見兆凌,我找親侄子告你!”
“我叫你去!”
我聽見歐陽駙馬喊了這一嗓子,然后推了公主一把,他拔腿摔門走了。我見公主呼痛的聲音凄慘,反而倒不忍了,不管咋說她也是阿凌他七姑姑啊。后來,我縱身下來,進(jìn)了她的房門去‘行俠仗義’。我告訴公主,我就是那天在州衙站在新君身側(cè)護衛(wèi)的衛(wèi)流光,此來專門來‘借’人參!公主不接我話,她說她肚子疼得不行!我就把她放到榻上,準(zhǔn)備出門去給她請郎中。公主卻一把拽了我夜行衣道:“小將軍,帶我去見新皇,人參…在這百花紅螺鈿箱中,你拿去。鑰匙,我一時也不知在哪兒了。你帶我去見……”
我呢?我想都沒想,我背起公主,一手拿了牀后尾處掛的一條也不知是誰的淡藍(lán)絲質(zhì)腰帶子,把箱子斜綁在胸口,腰懸著我那流光劍就準(zhǔn)備跑出歐陽駙馬府——
這時歐陽駙馬找了許多人來對付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對他們一一報出我衛(wèi)流光的大名!可能認(rèn)識我的人不多,他們還是一個個沖我攻了過來!他們的武藝太差,不值一提,我一對十四,用劍柄把他們?nèi)繐舻古臅灹耍?p> 阿凌那個“好姑父”這下可能認(rèn)識了我!他嚇得臉煞白,“啪”一下朝我跪了下來就開始哭,好像哭的很傷心啊。這個半老的人,他的眼淚落在地上“啪啦啪啦”的,從磚石地上膝行過來把了我的雙腿說,是他方才和公主絆嘴,使性子推傷了她!可這是他的發(fā)妻??!他說他是喪了五郎兒子一時心迷,哪有不疼老妻的道理?他求我還他公主,由他為她請醫(yī)照顧!還說皇家家丑不可外揚,叫我千萬不可告訴吾皇!只有這些卑微要求,人參呢?“雙手獻(xiàn)上,任我取走!”我一看公主昏過去了,那駙馬好像急得不行,當(dāng)著我的面就吩咐去請?zhí)t(yī)!我當(dāng)然相信了他,把公主交給他了。
流光坐在香客云房中,拽過木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急道:“我拿到人參,就傳信給你,后來不久又接了阿凌的信,我以為他是身子不好了,所以我就帶上人狂奔到松云寺!他人呢?嫂嫂!難不成,在這兒他還舍得拋下你啊。他不會的!阿嫂!你是不知道,他只要聽見你有不好的消息,你是沒見他那沒魂似的著急樣兒!我老說他沒出息呢…阿嫂!這下徹底好嘍!有了這寶貝人參,你倆鐵定散不了!”
“阿光!阿嫂知道你是真心為著他的!就這事兒,我倆這輩子都感謝你??!”小鴛的眸中那淚光又禁不住劇烈地曳動起來:“好兄弟!親兄弟也就這個樣了!阿光吶!你可救了他的命呢!”
衛(wèi)流光給她夸的紅了臉,一面擺手一面道:“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在戰(zhàn)場上我倆就投緣!我就是覺著他這人特別好呢,他比我大了3天,我認(rèn)識他沒幾天就管他叫哥!哥不是白叫的,這人參啊,不算個事兒!阿嫂啊,那公主我只是稟事的時候見了一眼,人參我也不懂!這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呢!嫂子,你別急著做參湯,等阿凌回來再做啊。”
小鴛含著平和笑意望了望阿光,隨即想起了阿凌,眉間又染上憂色,緩言回答道:“好…他呀,跑了趟松云峰,抱了只小狐貍回來,還大半夜搖醒了張爺爺,說是救人呢!他那個人吶,平時溫溫和和的,性子上來啊…唉!阿光,你功夫好,可攔著他點兒!”
“他那性子…唉!平時呀,他是很通情理的!又溫和又善良,沒有比他再講道理的人了!可有時候吧……我可攔不?。 绷鞴庹A苏Q?,脫口高聲道:“我攔不住就幫著他!他呀,張口閉口都是惜花哥,我有時候啊,可以和他提提惜花哥,一準(zhǔn)勸得住他!”
“嗯。阿光,你一會兒別和他說人參的事兒!他要是知道那人參是我托你去歐陽駙馬府‘借’的,他一定不肯用!”
“那還用說……”
正說著,兆凌就回來了。阿凌見了流光,把自己知道的關(guān)于歐陽方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他越說越急,臉都紅起來了,最后,他眼里怒意已明,狠光漸露,挑了眉恨聲罵道:“歐陽方這個惡賊!他簡直不是人!”他收了急躁怒意,又平平心緒,仔細(xì)叮囑流光道:“阿光!你是知道各位副將的本領(lǐng)的,趕緊派人日夜盯死了歐陽賊子家,防他再起歪念頭害人!等再查清楚一點兒,咱們把他也拽下來!明兒,那寺里的懷德和尚約我和小鴛去喝茶,可苦主喻先生也向我告了懷德!懷德肯定和歐陽方的事兒有關(guān)!可那個懷德看來是個和氣的和尚,今年恐怕也還不到三十,看起來確實不壞呀。誰知道呢?以前,林賢妹說,那郁高狗賊看起來也不壞啊。所以啊,阿光…今兒你趕快去歇,明兒一早你少帶點人,比我們先到松云峰弘忍茶室的附近……歐陽方吃人不吐骨頭,我是怕萬一那個懷德也……”
“好…好…我早打聽了,今天寺里開法會,沒有多余的云房。我和帶來的將士,只好去擠寺外自搭的帳蓬。你也睡吧…早點好起來!可不只是為了我!”
流光說罷,掃了小鴛一眼。只見他倆的臉一下紅起來,對望了一眼,又同時垂下長睫掩了心思。阿凌道:“行了,知道了!阿光,你回吧,和大伙兒說,今晚辛苦一下,等回了龍都,我給大伙慶功!”
流光一離開,小鴛就拿了那“寶參”出來給阿凌看,又一五一十把阿光的話也告訴他了,哪知兆凌聽了這話,沉吟不語,最后,他將那人參仔細(xì)瞧了半天,嘆道:“阿鴛吶!歐陽方要借姑媽的手害死我呀!其實啊,我因為怕死,道書醫(yī)書早就看了不少!我就怕…怕丟下你啊…這個參它是一支劣等紅參,就和李蔭騙你的玩意兒是一樣的!我這傷病是妖光所致,本就不好修復(fù)。該用那收斂止血之藥,要是用了這參,它功效相反,我看一定會雪上加霜!好險吶!我是見過真品的,歐陽方定是早就換掉了!”
小鴛聽了這話,怔了一時,頹然失魂似的和阿凌坐在榻沿上,這小女子,先是嗚嗚咽咽飲泣,后來索性就倚著他哭起來了。阿凌掏了那捂干的蓮花帕子出來,替她拭了淚,勸她道:“莫哭!沒有就罷了,有什么稀罕的?我沒事兒,有藥師佛在上面管著呢,那小鬼也不敢收我!它收我我也不去!我還有這么多…這么多心愿沒了結(jié)呢,菩薩不好賴我的賬!睡吧,還能睡幾個時辰呢?!?p> 然而阿凌忘了,他方才欠著那么多經(jīng)沒念,燈也沒有點,佛祖又憑什么護著他呢?此夜到五更,只剩下不到三個時辰,可這個可憐的人!一回回的穿著那素白中衣,像個幽魂似的,躲在房外咳了四五回。他是想悄悄的躲回來,可碧鴛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她只是用薄被蒙著臉,偷偷哭呢。這一宿,阿凌的眼淚也沒有斷過,他已經(jīng)卑微到只想讓她安靜歇一個踏實的覺,可都做不到,還怎么厚著臉皮說要守著她呢?一輩子,是沒了,可就這最后一段兒,怕是也不成啊。
次日,那松云峰白日里的景致,與那黑天大有不同!只見:白云煙淡清高天,綠樹蔭濃靜幽地,石階侵苔如玉色,陋室煎茶待禪棲。
兆凌挽著小鴛,并排步上那山徑。小鴛還是習(xí)慣從他那兒借力上山——走了幾十層臺階,她足下力怯了,卻還是和以前一樣由著阿凌拉她向上去!她平素身體都是好的,卻生來害怕爬山,而阿凌呢?他身子是單薄,卻一向愛山間空氣清新,每次有人提郊游登山,他都沖在頭里搶著要去的。此時還是和以前一樣,相依著上了那坐矮山,那懷德大師神色端凝,舉動穩(wěn)重,對他倆態(tài)度又極是謙遜有禮,一點都挑不出錯兒來。懷德早來了一時,已等他們多時了。
兆凌此時卻沒有喝茶的心境!他手拈一只如白玉一般的瓷杯,杯中碧色茶汁翻漾,正如他此刻難平的心緒。流光也不知帶人隱在哪里?想來他辦事一向可靠,不用問的!隱王爺此時抬眸瞧瞧對面那殷勤斟茶的年輕和尚:他是:清雅利落,一件杏黃僧袍,金線紅茸,一領(lǐng)簇新袈裟。白晰高挑,一派斯文模樣,深目突顴,一副武者皮囊。
兆凌抿了幾口茶,他那感情用事沖動的性子上來,心里放下自個兒的不順,想起喻秋辰先生和秉德大師的苦楚,臉色驀地冷肅起來,壓著聲冷冷問他:“大師!在下不是信佛之人,也實在耐不住性子。大師莫怪!只是您昨天開解兆凌,道靜室飲茶,可滌凈心魂,使小子內(nèi)外身心,如琉璃光徹,不染纖塵,大師的禪語,可當(dāng)真么?”
懷德輕輕撂了杯,笑道:“兆施主!然則,你昨日答應(yīng)我不上后山,今日又如何呢?”
“哼?!卑⒘璨唤吡艘宦?,臉色更冷下來,“我一到后山,才心如琉璃!也才有幸,得見了大師您的‘法相莊嚴(yán)’!”
“眾生千面,各有不同。貧僧之所以認(rèn)得兆施主,就因您身側(cè)的邢姑娘。貧僧認(rèn)為愛妻如寶者,必是有佛心善緣之人。然則……”懷德忽地眼中泛淚,好似很真誠地望定了兆凌和阿鴛:“你借他人之口,窺得我那一隅之水,便借此斷言我的善惡,還百般防備于我!看來,貧僧還是看錯了!”
“大師,您烹茶以待,是視我夫妻二人為友。朋友之義,在于求同存異。無論善惡,都應(yīng)坦誠!”兆凌關(guān)切愛憐地看了看小鴛,見她果然不曾喝茶,心里安穩(wěn)了些,他便緩緩?fù)斜谑?,將玉瓷香茗杯向著日光擎在掌心,那玉瓷受了陽光,如暖金潤玉,光彩奪目,里面那一杯香茶,香氣四溢,聞之醒神?!按髱?,您但憑良心,說句真話,過往之事,你可有悔?”
“我不悔。貧僧雖然托身佛門,也是爹生娘養(yǎng),自有心中想護之人!我…也與施主一樣啊…欲護難護,欲守難守,求而不得,離而不舍,患得患失,糾纏牽扯,小僧只恨,一樣也躲不過啊。施主…我一見了邢姑娘,便知曉你就是親寫皇榜之人,我今請你來,只為揭發(fā),而我不告狀,我只為救一個人!救我的弟弟,他叫涂莊!”
我們家是一個武學(xué)世家,我本人接手了爹媽的拳館,一向交拳為生。那時,我叫涂端。我爹子嗣不旺,我家禍?zhǔn)戮驮谖疫@僅有的小弟涂莊身上。七年前,那年,我20歲,我弟18歲。我們爹是個好勇斗狠的人,去上武科場,敗給了一個叫何忠義的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后來我爹又參加了一次,誰知為了幾十兩進(jìn)場銀,弄得我爹寒心罷考。我爹后來在拳館與砸場子的打架吃了官司,死在獄里。我爹去世后,我娘很快改嫁了。她帶走了我弟,她說,大郎,你挺穩(wěn)重的,你20了,留下來接你爹的班,老二毛燥,我領(lǐng)走!可一切都打不倒我!我還是接手了我爹的衣缽,繼續(xù)開拳館收徒??晌以趺匆矝]想到,我原識得的,那街面上有名的一個賣狗皮膏藥的奇二狗,居然找上我,要我把拳館賣給他!我當(dāng)然不愿意了!我二人爭論了一段日子,他見我不松動,便領(lǐng)了二三十號人到我館中攪鬧,其中有幾個高手,打得我好慘!后來,有個上了年紀(jì)的好街坊錢老告訴我:“涂小端?。ㄋ恢边@樣愛稱我。)你可真不曉事!如今這迦仙州這條迦陵街上,連我這老頭子都認(rèn)識這奇為軍奇大官人,你咋還叫他奇二狗哩?我聽我兒子說呀,他看見你弟阿莊都跟他了,我兒子也跟他了,現(xiàn)在咱這街面上,正路走不通的小伙子,都跟他一伙!你還反對哩?趕緊趁他還肯給錢,把你這上好地勢的房子鋪位讓給了他,啥都不如保命要緊!”
“錢老爹!您別和我開玩笑了,他的底細(xì)我清楚,一個賣假藥的……”
錢老無奈地看看我,像是怪我不可救藥,他老人家一個勁的搖頭:“趕緊聽話,雖然我也不知道因為啥,但我兒子很驕傲的哩!他說,‘年輕人以此為榮,跟著奇老板,平時在奇老板古玩店里呆著,啥也不用干,平素在街東頭五里地的十座白玉樓上住著!啥叫白玉樓啊,九座都是瓦窯磚,外頭刷的白泥胚,奇老板住的,樓外頭看起來特氣派,用的上好青磚,外墻用的漢玉!墻面上雕了一只歸山的七彩斑爛猛虎,這種手藝、這氣派,怕是只有皇宮才能有??!外頭這樣,里頭什么樣?你兒子還沒這級別!但呀,從那樓上下來的,都說,這輩子值透了!小端!我兒給我說了一句要緊話,那奇狗子背后是什么騎馬趕太陽的什么大官!”
我聽了這話有些猶豫,當(dāng)晚,我就見了我弟。我弟說,我那后爹的產(chǎn)業(yè)也給姓奇的吞了,一屋子名瓷被他砸光,后爹也氣死了!我朝準(zhǔn)許女的告狀,娘上州里去告他,怎么都不準(zhǔn),咱娘想告到龍都,可在路上水土不服病死了!咱娘年輕輕的,平時身體又好,怎么會病死呢?我不信!所以,哥!拳館咱不要了!你趕緊到松云寺去,那兒現(xiàn)在的主持是凌空長老的首徒,咱爹在的時候,曾經(jīng)教他練過武!我呢,我蝸到奇二狗門下,找機會看看究竟咱的仇人是誰?我表現(xiàn)那么好,又換了假名,我現(xiàn)在叫莊圖!奇為軍不會懷疑我的,你呢,你為人一板一眼的,你絕對拼不過他!哥,當(dāng)和尚,把你自個兒藏好,別顧我!
我聽了我弟的話,心里動搖了。當(dāng)天奇二狗(也就是奇為軍)帶人明火執(zhí)杖到我門口,我立時不收分文,獻(xiàn)出了拳館——正是現(xiàn)在的奇珍齋!就這么一來,奇二狗以為我是他的人,而我就這樣連夜跑到了松云寺,成了秉德的師弟,同時也是寺里老住持的二徒弟。
后來,我是真心!我真心擁護我?guī)熜直?!秉德出了事,不能怨我!他是給一個女子害的!兆施主!鴛姑娘!你們一定要信我,我至始至終,從沒害過秉德呀!我也沒害過姓喻的秀才,沒有!我是救他們,我救了他們!
那時,秉德是年輕有為的住持,我呢,我懷著家仇做他的師弟,他為人特好,我們倆好的就和親兄弟一樣。我教他練武,他教我學(xué)醫(yī)。松云寺德字輩師兄弟里,我和他最好,就住一間屋,他的事兒我能不知道?秉德這小子原名叫辛維田。當(dāng)年年紀(jì)才21,我倆一樣,風(fēng)華正茂呢!有一天夜里,有一個姑娘夜訪寺院,找到了秉德。然而秉德一見這個人,反應(yīng)就不一樣!他是認(rèn)識這個叫玉荔的姑娘的,而且,他不停向這姑娘打聽,打聽她姐的下落!玉荔向秉德說,當(dāng)年辛、鄭兩家訂親,訂親宴當(dāng)天秉德他們辛家獲罪,她爹鄭老爺急著退親,但也沒用!連她們鄭家也敗落了。鄭老爺給帶走問話就沒活著回來,她二娘把他們姐妹二人迷暈賣給了拐子!她因年小,給公主府的嬤嬤挑中,進(jìn)了長公主府,后來,她打聽到,她的姐姐金橘,現(xiàn)在玉瓷蕭府為婢呢!秉德一聽就來了精神,可他強壓住了,問玉荔道:“二妹,你怎么到寺里來了?”
玉荔道:“姐夫…哦,不!辛公子!姐夫…我不知秉德大師是你?。∧阍趺淳棺隽撕蜕??長公主聽說,秉德醫(yī)僧有名氣,叫我找你給她保胎!你明天仔細(xì)著,看我跟著誰,誰就是長公主!記得了嗎?你對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好…二妹,我爹醫(yī)壞了人,我家倒了。我本就受不了,不料你爹辛老爺又做主退了我跟你姐的親事,我過不下去,受不得氣,就避入空門有幾年了。”
接著玉荔嘆了一回,秉德答應(yīng)明兒幫她主人瞧病。后來,看病順利。幾個月后,玉荔又帶著一個婦人上門厚賜了秉德。秉德推脫不得,把這些禮物捐給了寺里,轉(zhuǎn)身就上龍都城郊觀風(fēng)寺云游去了。接著他領(lǐng)回了喻秀才!他也給人下了毒,還好有秉德呀!他和我說,這個毒啊,陰著呢!除了他配的解藥,平日還只可以吃素,一點葷也不能見!否則呀,人就會很虛弱的!會留很多病根!我就聽了一耳朵,有點心疼姓喻的,我就給記住了!可沒想到,沒幾天秉德就遭了大難!有個大官人領(lǐng)著人來找秉德喝茶,那個大官人一看就氣派,任誰也不敢得罪他。后來秉德就也中毒了!他正自救呢,可緊接著,州里何師爺又來了,他倒好,走明路!他說秉德護胎不力,把貴婦人給害死了!是他惹惱了駙馬爺!說他奉州官梁大人的鈞旨來殺秉德!不審不判,直接灌藥呀!兩次下藥,秉德眼看徹底毀了,那喻秀才跳著叫著說我勾結(jié)歐陽駙馬害了秉德!可憐我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第一位找秉德喝茶的人,身后跟的就是奇二狗的一個手下!奇二狗的這個手下當(dāng)然不認(rèn)識我了,他和我不熟,連話也沒好好說過,加上我到寺里后,瘦了一大半,再加上站在門外遠(yuǎn)處,他哪能注意呢?可我認(rèn)識他呀,攪鬧拳館、毆打客人,收房子都有他,我能弄錯嗎?
沒幾天,一伙人拿著州里梁大人押了印的海捕文書到寺里,秉德毀了,我也只好頂上去!我宣布繼任住持,對外宣布秉德的死訊!那伙人拿文書要抓喻秀才,可上面的畫像不怎么像!我便謊稱喻秀才死了,尸首火浴,就埋在后邊松云峰——也就是寺里的后山。那些人要我引他們開墳檢尸!我把他們帶到后山的一塊空墳碑前,謊稱喻生就在這里,碑銘我可以馬上刻——我會啊,我是什么手勁,從小就練過刻石的!那幾個人還要開墳?zāi)?,我掏了秉德捐的金子出來送給一個領(lǐng)頭的,這才打發(fā)了他們!可那幾個人走后,寺里又來了好多人,我認(rèn)得其中一個是錢老的兒子。他和我說,趕緊交人吧,寺里也有好多駙馬一伙的眼睛,不交就會殃及池魚,害了一寺的人吶!小錢和我說,阿莊還活著,已經(jīng)升到玉樓上了!我聽了這個,又是開心又是生氣,不知道我弟安的什么心!
我打定主意死也不交人!我于是安排喻秋辰和秉德去住維摩宮——里頭有我們師傅存的小米,足夠多年之用,也有現(xiàn)成農(nóng)具,我吩咐小徒心誠去送菜籽,水源又近,也現(xiàn)成。我是為了讓他們活!好死不如賴活著呀!秉德的毒,我們沒法子的!我悄悄也問了幾個好醫(yī)生,沒人有法子!我也只能保他不餓死呀…至于喻書生,我更沒虧待他呀…這都是為了他好,我是為了救他呀……他以為他拼得過誰?他一個窮書生,憑點子義氣,他能拼得過誰去?他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我沒有害他,沒有害我那好師兄!這么多年,我也想不到喻書生一直照顧著秉德,打野味做美食,他也別藏著,每日半夜里,他也強挺著做的。秉德救他,他救秉德,這是他該著的!
可,那做菜的調(diào)料,也是我每次叫心誠給他們的啊。我已是提頭在干了,他要是再編排我就是沒有良心了!
“他是怎么編排你,你又怎么會知道?大師,莫非您在山上布了眼線不成?”
“不瞞你說,眼線就是我自個兒!”懷德大口喝了一口水,笑道:“這么多年,我就是這寺里武功最好的人。我們太師父凌空是玩音樂的,整理了好多佛家樂譜,師父呢,是他最出色的弟子,會玩幾下武,不是我不敬他,他那…那不頂事。他也是音樂大家,他投了上意,除了佛樂,他把道家音樂也理出了集子,成就比師父還高點兒??蛇@種年月,碰上這些人,這有啥用啊?我這么多年,我不僅要避寺里的眼線,我還得顧著他們??!所以,暗地盯他們的人,當(dāng)然是我啦!昨兒,你在維摩宮一舉一動,我在維摩居士坐像前全聽見了,還挺清楚的呢!可是,兆施主!現(xiàn)在,派眼線的是你吧,你是派了少說兩三個眼線在咱們的門口吧。你信了他,就不信我?我一早還找兩個苦主來作證,現(xiàn)在等在里間兒。不過,她倆是女子,只見鴛姑娘。讓鴛姑娘離了你,去內(nèi)室見她倆,你敢不敢?”
“也好。那我的人也進(jìn)來,我們在外間喝茶,不怕里間有什么,這我才放心呢!”阿凌卻是臉上含了些微笑,拉了懷德出門道:“一起和我見見他們,他們幾個都是高手。和尚,你怕是打不過的?!?p> “高手隱于市井呢!兆施主,這里頭,只有一個,我打不過。但,奇為軍手下的八大猛虎若下了白玉樓,他們?nèi)齻€聯(lián)手也不成的。”
“瞧不出呢,您是個人物,還沒見人,你怎么知道有三個呢?”兆凌笑了一聲,揚聲喚道:“出來吧!流光,領(lǐng)二位將軍都進(jìn)茶室來喝點茶吧。大師,咱倆進(jìn)去重新好好喝幾杯!”
兆凌和懷德及流光和吳施二位副將5人在外間飲茶,阿凌卻對小鴛笑了一笑,道:“阿鴛!現(xiàn)在看來,咱們是誤會了懷德大師!這就是暖玉瓷,你也喝一杯吧。然后呢,里間還有二位女客等著見你呢!阿鴛,只管去,我們在這兒守著你們!去吧,娘子,這世上的不平事多了。小鴛,給你知道也好,以后…你好長世面,好護著…護著你自個兒啊!”
兆凌眼底那份對碧鴛貪戀之心,連懷德這個不誠心的和尚也看得出來,他卻含笑打趣道:“兆公子,你莫要這樣說!你只平了這案,積了福報卻也不夠!你要找我!小僧可以幫你!你隨我刻苦練武,祛病強身,延年益壽,又何必要娘子自己去護她自己呢?”
“好…待我延捱著,撐到那時候,就來尋你。但我猜,你不會一直在佛門的!”
“不會…等歐陽方完了,我拉回我弟弟,然后我就蓄頭發(fā),明年考武舉去。兆公子……”懷德豁達(dá)地笑道:“藥師佛面前,你不誠心吶。你雖是默默祝頌的,但我看你那流程卻與別人不同!你經(jīng)念1遍,燈供三盞,佛祖要怪你的!我就幫你念完剩下的經(jīng),供起剩下的燈。靈不靈我可不知啊。鴛姑娘,您里面請吧,唉,這蕭家的案子,據(jù)我所知,還有隱情呢!”
不知這里邊二位女客是誰,她二人對小鴛又說出何等冤情呢?就在下篇番外細(xì)說。正是:欲翻蕭氏血淚賬,先聽姑娘口中言。
小鴛進(jìn)到里間,果然見到兩位女子。碧鴛動問后,才知她倆,一個是蕭府的金橘,一個是公主府里的玉荔,二女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此時,卻是兩個相關(guān)大案的苦主,這世上的女子,果然大多是最苦的!
小鴛也邀了金橘、玉荔二位姑娘共坐了,卻用懷德一早備的筆墨,以行書記下了二人冤情。小鴛準(zhǔn)備呈給夫君做證呢,而這姐妹二人,也最知此中內(nèi)情。
那金橘自蕭府抄家那日被火毀了容顏,卻僥幸逃得性命,得以為秉德大師所救。所以今日自然可以將蕭家之事的細(xì)末之處一一講明了。
原來,蕭佩蘭被污之后,歐陽方上門百般討好,小姐因自己老大不小,而對方身份貴為駙馬,她也沒奈何,只得暫且依從。那歐陽方百般溫柔,騙得那女子掏心掏肺地愛他,反將他過往獸行,視為“情難自控”的體現(xiàn),將后半生幸福及玉瓷寶物一并交在他手!誰知這個奸賊!他一開始就防備著小姐產(chǎn)子,他一開始就沒準(zhǔn)備讓小姐生下孩子,駙馬爺怕失歡長公主,斷了富貴后路,因此他每當(dāng)另有新歡,必定如此!——原來,歐陽方暗害他人,用的毒正是奇為軍家祖?zhèn)鞯哪恰扒栈巧ⅰ钡穆?!奇為軍在家排老二,可他家窮,老大老三都在書君年間入宮當(dāng)了太監(jiān),后來,前年底桑日人犯境時,他那二位兄弟因保護宮內(nèi)皇家財物被害了。奇二狗還是有點遠(yuǎn)見的,一早就不甘心去當(dāng)太監(jiān),所以他在七年前獻(xiàn)出傳家毒方,跟隨了歐陽方!
金橘認(rèn)識奇為軍!當(dāng)年奇二狗不想向他兄弟那樣進(jìn)宮做宦者,所以和她一起去參加駙馬的下人揀擇。只是奇二狗,人太瘦,沒福相,所以沒選中!奇二狗以為他自己今非昔比,所以他親口得意的說出了真情:每日歐陽方殷勤勸小姐喝的保胎藥里,其實都放了他的祖?zhèn)髀?,小姐產(chǎn)生怪嬰,全是歐陽害的!
蕭家二老呢,蕭太爺其實很精明!當(dāng)時他猜到歐陽方此來,蕭家必又有禍?zhǔn)?。所以,他將自己一直很信任的金橘,事先藏到書房的一只立柜里,以便得知了消息,通知家人?yīng)變!原來小姐生產(chǎn)怪嬰后,歐陽方借機以“上天怪罪蕭府”為由,要求蕭家二老將玉瓷及家產(chǎn)獻(xiàn)給朝廷,二老自然不肯!他便用蕭家兩位少爺?shù)男悦獟?,尤其是大少爺,大少爺?shù)淖镄惺窍床磺宓?,蕭太爺明明知道,如果失去了他做為蕭家掌舵之人,那二位少爺和佩蘭小姐將會處境險惡!可蕭太爺也沒有辦法,為了兒女和蕭家,他只得寫下招供書,將州里虧空之事攬在自己身上,說是自己虛報了朝內(nèi)供奉的玉瓷價格,利用州里錢的進(jìn)出,賺取了巨額差價,寫罷,太爺就自絕于書房了。夫人一見呢,一時迂腐,想起守貞,竟也走了!
除了這,金橘還知道一件事:放火燒蕭府的是奇為軍的人!歐陽方派奇為軍燒蕭府,竟然還是為了寸心珠!原來,歐陽方從奇二狗提供的古玩書上看知,寸心珠不僅是中華的費長房道長留下的神珠,有縮地成寸之能,而且,它上面還有一個驚天秘密,它原是伏虎國護義皇帝的冠上寶珠,據(jù)說得此寶珠,可以得到護義帝臨終留給愛妃聞金桂的復(fù)國珍寶!歐陽方心里對縮地神術(shù)不信,但對復(fù)國珍寶卻有貪念!可寶珠此刻已在喻秋辰手中,早不在蕭府了,歐陽方不用說一定生氣!他一來為了掩罪,二來泄憤,便命奇二狗燒府!
金橘知道的是這些,那玉荔呢?玉荔為避歐陽方的鋒芒,百般討好琮國公主以自保,但是她還是給歐陽方玷辱了清白。但靠著公主的寬容,最終她奉了公主之命,嫁給了州官梁大人為妾!玉荔是梁大人的寵姬,她報了一件事,梁大人——前任的迦仙州官,迦仙州里的一把手梁佑安大人,七年前,在書君帝兆遷提出要修皇陵的時候,梁佑安就被歐陽方下了慢藥。梁大人為了茍活,一直聽從著何春樵等人的擺布。直到同年,何春樵私結(jié)公主,歐陽方借梁佑安的名義殺秉德的時候,梁佑安其實就已經(jīng)死了!歐陽方用梁佑安的雙生胞弟梁佑寧頂替了梁佑安,梁佑寧占了佑安續(xù)弦的梁夫人及眾妾,眾人為了富貴竟沒一個反對的。這時,他們一伙才想起繼續(xù)追殺喻秋辰,也就是因為這調(diào)包的事兒,所以才晚了那幾天!玉荔,因為梁佑安生前對她甚好,甚至連被下慢藥之事,也是梁佑安最后親口告訴她的!所以玉荔因偏向大老爺梁佑安,而被投靠二老爺梁佑寧的眾人孤立,過得很不好!梁佑寧對她不如梁佑安,她心里雖厭惡,也沒奈何。誰知,去年梁佑寧又出了事!他去龍都參加孤鶴帶頭組織的考選,正要回來時竟和一個煙花客爭風(fēng)吃醋,被殺死在了龍都的醉香樓!厲大人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梁佑安”拽下了兇手的一枚玉佩——猛虎歸山佩!這也是唯一的線索了。
梁佑寧一死,梁家反而安穩(wěn)了。眾人忙著分財產(chǎn),誰還去管她呀!前幾天夜里,她在梁府見到了心誠小師父,得到了姐姐口述的信,那信是懷德大師記錄的!于是玉荔就以燒香為名來到了這里,她一見姐姐的慘樣,便把一切告知了懷德——顯然,那斑斕猛虎是奇為軍白玉樓外墻上的標(biāo)志,那兇手又是歐陽方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