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四）

　　　　宛茗回到房間把這三箱東西規(guī)整了規(guī)整，府上處處要用錢，下人們的工錢，吃穿用度，哪一樣不花銀子，可十三停了奉，這一停還不知要停多久，她得做好最壞的打算，為十年的日子考慮，“王順你去把胡總管請來，帶著賬本?！蓖疖^續(xù)低頭刻她的小章子，章子上刻了個小臉，希望十三看到能開心一點(diǎn)。不大一會人就來了，“福晉吉祥?！焙催f上賬本，宛茗接過來粗略翻了翻，雖然當(dāng)初管賬的時候，把開銷縮了又縮，莊子上收的錢也盡量不動，可靠這幾年攢的，面對十年漫漫長路，簡直杯水車薪。一本賬看得她嘆息連連，胡敬以為賬上出了什么問題，問道：“福晉為何事煩惱，這賬上可有問題？”“賬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錢。”宛茗合上賬，示意他坐下，“你也知道爺被停了奉，不知道要停到什么時候，可府上的開銷這么大，要不了多久就坐吃山空了?！薄案x的意思是……？”“我打算把各屋的用度削減三分之一，現(xiàn)在府里都圍起來了，大家都出不去，減掉三分之一，也該夠用了。下人的工錢不變，覺得前路不明，想另謀出路的，你看著給些路費(fèi)。這三箱東西你清點(diǎn)入賬，若不夠了就去動用莊子上的，不過要事先跟我說一聲。若莊子上的也用完了，你來跟我說，我想辦法?！蓖疖肓讼?，似乎沒什么要說的了，她本來想把各屋用度削減一半，又怕一下收得太緊，會鬧的怨言四起。

　　“福晉，莊子上的錢前些年都沒怎么動過，能撐好一陣子，三分之一是不是太多了？”他覺得福晉似乎小題大做了些，上次爺被圈禁，不到一年就放出來了?！昂靡魂囎邮嵌嗑?？三年？那五年呢，十年呢？這次跟上次不同，沒有萬全的打算，到時候真的揭不開鍋，難道要厚著臉皮去借么？”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是宛茗最頭疼的，“后面的日子長著呢，有備無患。”胡敬看她一臉凝重，似乎也察覺到此事不一般，“既然這樣，要不要把下人的工錢也削減？”宛茗搖搖頭，“不用了，下人們的工錢本來就不算多，他們還要奉養(yǎng)家里，若是減了，怕是這府上就剩不下幾個人了?！薄爸髯樱痹聝嚎戳艘谎畚餮箸?，主子對洋玩意從不覺得稀奇，唯有這西洋鐘，她是離不了的，爺還曾笑她是跟著洋人長大的，只會看西洋鐘不會看時辰，“快到爺下朝的時辰了?！蓖疖c(diǎn)點(diǎn)頭，把賬本還給胡敬，“先這樣辦，有不妥的地方我們再商議。”她管賬這么多年，府上人都清楚她的脾氣，應(yīng)該沒人會來鬧。

　　放下章子宛茗到廚房去熬藥，十三早就厭煩了天天喝藥，看在她親手熬的份上，才能勉強(qiáng)喝下去。熬完了藥，十三正好回來，時間算的剛剛好，宛茗端著藥去找他?！俺运幚瞺”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進(jìn)門，最近讓十三乖乖喝藥的困難程度，不亞于讓弘暾乖乖坐著不搗蛋?！安缓龋米??！笔裏┰甑乜戳艘谎?，皺著眉低下頭。“不喝藥怎么行，吃藥腿才會好嘛，對吧？況且是我親手……”“說了不喝！”十三一抬手打翻了藥碗，宛茗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后退了兩步。藥灑在她身上，月兒趕忙幫她擦，十三不說話，宛茗她也沒動，兩個人就這么尷尬地誰也不看誰。宛茗忽然覺得胃里一陣惡心，捂著嘴跑出去吐了，月兒趕緊跟了去。十三對著門口呆坐著看了一會，便出去了。

　　他想找個清凈的地方，于是想到了相思園。正是收獲的季節(jié)，樹上綴滿了各種果子，好些都熟透了搖搖欲墜，往年這個時候，樹上的果子早被那個饞貓摘得不剩幾個了，十三想著想著，臉上勾起一絲笑意，可不過一瞬，便不見了。如今她不僅要照顧他，還要照顧年幼的弘暾，連果子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凈。十三伸手摘下一個無花果，卻不想吃下去，正想找東西包起來，手卻碰到了身上掛的一個荷包。十三將無花果放在一邊，解下荷包拿出里面的東西。這個章子是他生辰的時候，宛茗親手刻了送給他的，這么多年他一直戴在身上。這些年雖然并不事事如意，可有她在身邊，日子過得還算順心。他這是怎么了，當(dāng)初信誓旦旦的那些誓言都到哪去了，不過是受了幾句訓(xùn)斥，怎么就把火氣撒在她身上了，平白讓她受了委屈。十三不禁嘆息搖頭，自己最近實(shí)在有些過分了。她受的委屈已經(jīng)夠多了，現(xiàn)在卻還要看他的臉色，十三不由懊悔。想了想他在園子里摘了幾樣宛茗喜歡的，用衣袍托著，打算送負(fù)吃請罪。

　　剛到門口，月兒正巧從里面出來，瞧見十三氣道：“爺，奴才知道自個的身份，可有幾句話奴才一定要說，這幾個月主子忙里忙外，要照顧府上，還要照顧您和小主子們，天天親自熬藥，一天都沒斷過，變著法的逗您開心，為了這，這些日子主子學(xué)的東西比她一輩子學(xué)的都多?？赡坏活I(lǐng)情，還天天黑著臉，主子埋怨過一句沒有？您心里不好受奴才們都知道，您打我們罵我們都無妨，求您別再這么折騰主子了?！闭f完月兒跪下道：“奴才以下犯上，請爺責(zé)罰。”她從在尚書府就跟著宛茗，一點(diǎn)一滴都看在眼里，這些日子主子的苦，她都心疼，憋了好久不得不說。十三聽了她的話，不怒反笑，“她可真是有福氣，有你這么個貼心的奴才。快起來吧，她這幾天太辛苦，你去跟守門的說說，請個大夫來看看。”月兒愣了愣，滿心歡喜的跑去請大夫了。

　　“身子不舒服？”十三進(jìn)門，宛茗正半躺在床上，他便把衣袍上的果子都放到了床邊的凳子上。“嗯，有點(diǎn)反胃。你這是去逛園子了？”宛茗對剛才的事情絕口不提，她知道十三心里煩，也就不跟他計較了?！班?，摘了些你愛吃的，”十三握著她的手，“是我不好，委屈你了?！蓖疖汇叮^而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非常時期，我多擔(dān)待些也是應(yīng)該的?！眱蓚€人柔情軟語地說了會話，月兒進(jìn)來道，“爺，主子，大夫來了?！贝蠓蜻M(jìn)來號脈，手剛往上一搭，便喜道：“恭喜恭喜，夫人有孕了?！薄鞍?？”剛生完弘暾還沒到兩年，怎么又來啊……不同于宛茗的扭曲表情，十三倒是高興得很，被她惡狠狠地盯著，也收不住臉上的笑意。

　　“我這都大半年沒見過她了，再說十三都圈了好幾個月，還不知要圈多久，沒了這唯一的開銷來源，他們可怎么辦啊，我總得送點(diǎn)東西給她?！本艩敳蛔屗タ赐疖?，晨葭急的直跳腳?！笆芨犀F(xiàn)在重兵把守，你去了也見不到她，況且我們兄弟已經(jīng)湊了錢，十弟代我們送過去了，你就先別趟這趟渾水了?！薄安恍校∥乙欢ㄒ?，明蘭咱們走！”晨葭見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拿上小箱子不顧九爺?shù)膭窀嫱チ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