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年之約

　　“既是這樣”離歌笑看了眼一臉認(rèn)真聽著的小梅，轉(zhuǎn)而向朱希忠問道“有沒有可能，小梅的母親家，便是黑梅暗梟的一個聯(lián)絡(luò)點(diǎn)？”小梅聽得這話一驚，立時緊緊盯著朱希忠，待其回答，燕三娘和柴胡也對離歌笑的猜測感到十分詫異，好奇地等待著朱希忠的答案。

　　朱希忠認(rèn)真思考了一會兒，皺眉搖了搖頭“難說，黑梅令傳女不傳男，只限常家嫡系。各地聯(lián)絡(luò)處，雖如坤主般，同樣有掌令人，稱為巽主，也作離巽，卻沒有嚴(yán)格的規(guī)定，但”目光忽而看向小梅“若巽主為女子，一旦出嫁，牌子，并不屬于陪嫁，仍要留在娘家，等待下一任巽主接手。同樣，各地巽主的選擇，可以由前一任巽主向皇上舉薦，但最終，還是要皇上密令批示才可接手，否則。”一字一頓“殺無赦?！比忠怀?，離歌笑幾人，皆感到背后涼意頓生。

　　離歌笑點(diǎn)點(diǎn)頭，沉思少頃，看向朱希忠的目光帶了些探詢，沉了沉語氣問道“監(jiān)視郡主府的那股勢力，如此大費(fèi)周章地針對賀家，更令初雪肯親自出馬，只怕，不光與平順有關(guān)了吧?！辈淮煜Ｖ也遄臁半y道，與賀家也有關(guān)？”余下三人聽得這話皆看向朱希忠。

　　朱希忠似乎并不在意離歌笑的步步緊逼，仍舊悠悠地喝著茶，沒有立刻回答，似在思索，也好像，沒有聽到離歌笑問的問題。離歌笑也像是沒有方才問時那么著急了，向身后一靠，有些懶散地望向朱希忠，不過后者也能感到，有目光正仔細(xì)捕捉自己臉上的每一絲痕跡，小梅倒還淡定，卻急壞了柴胡和燕三娘，兩人坐也不是，問也不是，一會兒看看離歌笑，一會兒又緊盯著朱希忠。

　　“呵哼”朱希忠終于打破僵局“若說沒關(guān)系，只怕連我自己都騙不了，不過”忽而微微虛目看向離歌笑，語氣帶了幾分冰冷“你若真想得出個分明，大概只有去問初雪了?！彼娜寺牭么嗽捊允且粋€冷戰(zhàn)。

　　“你啥意思啊你？”柴胡有些按捺不住。

　　朱希忠沒有理會柴胡，將茶盞放下，緩緩靠在椅背兒上，合目道“初雪很早便注意到那個組織的存在，但即使陸大人在時，也只是負(fù)責(zé)搜集，線索一經(jīng)找到，陸大人驗(yàn)明真?zhèn)魏?，即刻封印加密，直接上呈郡主府，任何人不得擅自閱覽。所以”朱希忠側(cè)頭看向離歌笑“來龍去脈，現(xiàn)下怕是只有初雪一人才會真正清楚?！?p>　　離歌笑卻沒有放棄的意思“陸大人三年前便不在了，如今你是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平順的事初雪也交給了你，你難道要說對此事一無所知么？”

　　朱希忠聽得離歌笑這樣問，必定是心下有疑，坦然對之“自然不會一無所知，但未必比你們多。陸大人走后，確是我接手，但唯郡主之命行事。之前種種亦皆止于陸大人，身后求索，也是其子陸繹在親力親為，再無旁人插手。先時情況我不得而知，而后諸事，自然也不可沾染。”

　　離歌笑本是心存疑慮，但見其不吝告知，心里也左右搖擺起來，初雪行事向來周密，或許她早料到自己會來找朱希忠，一開始便斷了消息的來源，遂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鳖D了頓，喃喃自語“不過，初雪為何花費(fèi)這么大力氣去救平順的人？而那些監(jiān)視郡主府的人也對平順感興趣？難道真如憶卿所說，他們的目的，是常家？”

　　朱希忠目視前方，神色凜然，語氣顯露出指揮使的不容置喙“就目前知道的信息看，基本上可以確定是沖著常家來的。”轉(zhuǎn)而看向離歌笑，目光深邃“我想，憶卿已經(jīng)告訴你，皇上找初雪密談的事情了吧。”

　　離歌笑點(diǎn)點(diǎn)頭“是，而且，我想無論皇上對平順的事了解到什么程度，初雪應(yīng)該都會有所顧忌吧。”

　　“帝王之心，實(shí)難測之?！敝煜Ｖ也唤行└锌半m不知他們到底說了什么，但必定是不能坦然相向的，再者上意難定，平順的背景畢竟?fàn)窟B了太祖與開平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監(jiān)視郡主府的那撥人，這一次很明顯是想拿此事做文章，初雪必須先下手。”

　　離歌笑聞此眉頭一皺，瞥了眼小梅手里的紅木盒，轉(zhuǎn)而向朱希忠道“初雪將陳青他們送至皖地，想來也是要隨時了解他們的情況，至于其他部眾，也會由各地黑梅暗梟負(fù)責(zé)監(jiān)視，是這樣吧？”

　　朱希忠面色如常，不置可否“隨你怎么想”定定地看向離歌笑“你以為，這事兒被翻出來，他們就能有什么好下場么？”見離歌笑有些訕訕尷尬，緩了緩語氣“這次在平順，你也看到了，那幫人不會讓陳氏一直偏安一隅，陳青聚眾抗糧正合了他們的意，如今敗落，想來他們暫時是不會打陳氏的主意了，但仍要防著春風(fēng)吹又生?！?p>　　離歌笑慚愧一笑“我并未疑她，只是........”

　　“只是你總還顧慮著，常家與陳氏的恩怨?！敝煜Ｖ伊巳灰恍Α八⒚脙扇私詾樾膶W(xué)傳人，尊‘良知’之學(xué)，你實(shí)不該多此顧念。再者”目光飽含深意地看向離歌笑“初雪，可不是一般女子啊。你這樣想她未免狹隘了?！?p>　　離歌笑正了身子，向朱希忠拱手一禮，愧然“多承教諭?！?p>　　朱希忠笑著擺了擺手，看似無意道“懷遠(yuǎn)侯近日就要進(jìn)京了?！?p>　　燕三娘、柴胡、小梅齊聲驚訝“懷遠(yuǎn)侯？！”離歌笑一愣，隨即有些愧色地微微垂了頭。

　　離歌笑想到初雪的事情，小心地瞧了朱希忠一眼，試探地問道“侯爺進(jìn)京是為著.....”

　　朱希忠似乎知道離歌笑心里想的是什么，卻只做不知，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道“侯爺是奉旨進(jìn)京?！?p>　　“奉旨進(jìn)京？”離歌笑微微皺了皺眉，忽而眼光一亮，神情疑慮地向朱希忠“初雪的死，皇上應(yīng)該還不知道吧?！?p>　　朱希忠轉(zhuǎn)頭看向離歌笑，目光帶了一絲銳利，一字一頓“你記住，初雪，必須活著。”

　　離歌笑立時明白了朱希忠的意思，所以懷遠(yuǎn)侯此行大抵不會是為著初雪的事情。一抬眼，望見院墻外，恍惚露出些蕭瑟單薄的柳條，一下子，像是忽然被什么提醒了似的，一時恍然。

　　“十年之約”離歌笑一臉蕭索地喃喃自語“到了”轉(zhuǎn)而緩緩看向朱希忠，后者似是知道他已明了，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四人離開朱希忠私宅后，便回了醉生夢死，一進(jìn)院子，燕三娘上前一步，攔住欲直接進(jìn)屋的離歌笑，語氣略顯著急卻又有些不解“那個，十年之約到底是什么，朱大人和你好像老早就知道似的，可就是誰也不說”頓了頓，似有些猶豫不決，語氣換為些許試探“不能讓我”瞥了眼跟在離歌笑身后正探頭探腦的小梅和柴胡“們知道么？”

　　離歌笑也下意識地側(cè)頭向后瞥了眼，轉(zhuǎn)而向燕三娘溫言道“你別瞎想，只是這件事情，現(xiàn)在有點(diǎn)兒問題?！闭f罷，轉(zhuǎn)身至院內(nèi)石桌旁坐下，燕三娘向小梅和柴胡看了一眼，三人相視片刻，知道離歌笑要松口了，也都圍上去，在桌子旁坐下。

　　小梅坐下后，疑惑地向離歌笑問道“歌哥，這個十年之約是你跟別人定的么？”燕三娘和柴胡聽罷，都看向離歌笑。

　　“不是我，是初雪?！彪x歌笑的神情，茫然中帶些無言的心痛“是初雪的婚約?！逼渌寺犃T，皆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燕三娘似乎不敢相信初雪竟然會有婚約，緊緊盯著離歌笑，接著問道“她跟誰的婚約？”神情帶些怕聽到不想聽到的糾結(jié)。

　　“當(dāng)今朝鮮國王，李峘”離歌笑并沒有注意到燕三娘語氣的異樣，反倒有些帶著憂心的恍惚，自顧答道。余下三人聽罷，神情更是詫異。

　　燕三娘細(xì)想了想，問道“那若是十年之約的話，這婚約是她小時候訂下的？”

　　“嗯”離歌笑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回想起了往事“是她十歲那年訂下的。李峘十二歲，即受封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嘉靖二十五年，來過一次。那年正旦朝賀，皇上留他過節(jié)，而懷遠(yuǎn)侯，哦，那時候還沒有襲爵位，隨其父一起來京朝賀，也被皇上留下了。席宴上，兩人年紀(jì)雖相差不少，卻很是投機(jī)。后來皇上一高興，準(zhǔn)李峘回國前，隨懷遠(yuǎn)侯去舊都轉(zhuǎn)轉(zhuǎn)，那時候，初雪她們應(yīng)尚在孩提，可能有過一面之緣，卻是算不得什么。后來，嘉靖三十二年，李峘即將親政，來大明請封的時候，顧念舊交，也為憑吊老侯爺，便上請皇上，想去看看懷遠(yuǎn)侯，皇上又準(zhǔn)了。就是那次，他在舊都常家老宅，第一次見到了初雪?！?p>　　柴胡詫異地看向離歌笑，問道“啥，老離，那人兒你也見過？”

　　離歌笑嘆了口氣，轉(zhuǎn)頭向柴胡道“我不是說過，以前跟師父，在舊都辦案子的時候，是第一次見初雪么，李峘是第二年來的，想來，那也是我們?nèi)说谝淮我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