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黃雀在后

　　小梅一驚，低頭看時，刀面已經(jīng)擦著左手中指肚了，嚇了一跳“??！”

　　蘇櫻轉(zhuǎn)過頭來詢問“怎么了？表弟？”

　　小梅尷尬地回頭，一笑，解釋“哦，沒什么，差點兒切著手?！?p>　　蘇櫻一笑，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做事，叨嘮“我就說，你們男人哪下過廚房么?！?p>　　這時，柴胡、離歌笑和燕三娘進了廚房，正巧聽到蘇櫻這句話，柴胡哈哈一笑，道“男人咋就不能下廚房，在醉生夢死的時候，還不都是俺老胡做的飯?！?p>　　蘇櫻見三人進來，驚訝道“你們怎么來了？”

　　燕三娘一笑，上前向蘇櫻道“我們來幫你們啊~”

　　柴胡上前挑釁“三娘，人家說男人沒法下廚房~”

　　燕三娘怒吼“你什么意思！我是個女的！”

　　離歌笑和柴胡均是一臉：我沒看出來，小梅還在背著身剁肉餡，沒有回應。離歌笑上前向蘇櫻一笑“蘇姑娘，叨擾了一天，我們也不能干等著吃飯，一起做吧?！?p>　　常憶卿將剁好的，拌陷兒用的作料，如數(shù)搬到蘇櫻這邊的面案上，轉(zhuǎn)身叉腰向離歌笑道“說的輕巧，我們都快做完了您才來，一開始剁陷兒摘菜的時候哪兒去了。我得去歇會兒了，剩下的交給你們了?！?p>　　常憶卿說完，拍了拍離歌笑的肩膀，向門口走去，離歌笑幾人也上前開始幫忙。常憶卿快出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小梅，后者還在機械地剁著陷兒，似乎毫無反應，皺眉不解，但也沒辦法，搖搖頭，轉(zhuǎn)身出了門。賀小梅在常憶卿出了門后，才緩緩抬起頭，看著常憶卿漸走漸遠，神色復雜，似疑惑，似懷念。

　　晌午飯后，五人收拾齊整，都換了行動時的裝束，常憶卿也換上了護腕綁腿，寬腰帶，厚短袍，看上去很是精干。但每個人的背包里，也還帶著需要扮裝的衣物，以防有變。蘇櫻和梁媽給他們每人準備了足夠入晉的干糧，五人正要出門，盡管百般隱忍，蘇櫻還是不免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一眾人都出了門，走在最后的小梅，回身看向正欲出門的蘇櫻，扶了她的手，溫和一笑“表姐，別送了，外面風大。”

　　蘇櫻點點頭，拍了拍小梅的手背，和顏叮囑道“路上照顧好自己，別擔心家里，有我呢?！?p>　　蘇櫻的兒子被母親抱在懷里，伸了兩只小胳膊，笑著向小梅“舅舅，抱抱~”

　　小梅一笑，伸手抱過小外甥，深深地將他摟在懷里，盡管多有不舍，最終，還是把小外甥送還給蘇櫻，向其點點頭，轉(zhuǎn)身上馬，五人一一向蘇櫻告辭后，策馬離去，轉(zhuǎn)道西南，直奔山西。此時，在邯鄲的一處民宅里，背墻前的粗木方桌旁，一個女子坐在木椅上，腿上蓋著個羊毛毯，一雙纖纖細手正拿著一封信細看。一旁的桌子上，是一只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的信鴿和一把匕首，還有兩半兒浸在鴿子血中的蠟丸，信鴿腿上的信筒也已經(jīng)被打開。女子似是看完了信，隨手將信放于一旁地上的焚香爐中，燃燒殆盡。復又執(zhí)了桌子上的宣德霽青釉下纏枝茶盞，用蓋子輕輕撥了撥茶葉，方在口中細品了去，看向那女子，竟是常初雪。

　　常初雪語氣冰冷而沒有溫度“他們今天就會往山西去了?？磥碓蹅円惨煨﹦由?。”

　　此時，漆黑的內(nèi)室里走出一個人來，雙手戴著鹿皮手套，手中執(zhí)著的，是昨夜將離歌笑幾人害得團團轉(zhuǎn)的信件，步履沉穩(wěn)有力，隱隱透著極重的內(nèi)家功。走到香爐旁，也將信置于爐中，爐火一下子旺了許多，呈微微泛黃的火焰，來人在將手上的兩只手套小心褪下后，也扔進了火里，并迅速蓋上香爐，轉(zhuǎn)了轉(zhuǎn)香爐蓋頂?shù)乃蠹~，將香爐密封好，使燃燒物的煙氣只被困于爐中。轉(zhuǎn)身在門口架子上的銅盆中凈了手，方才轉(zhuǎn)身看向常初雪，來者竟是朱希忠。

　　朱希忠語氣淡淡道“看來，離歌笑他們，對憶卿還是很戒備啊?！?p>　　常初雪冷冷一笑“只怕有了賀家村一役，他們行事會更加小心?！笨粗煜Ｖ依渚哪樕祥W過一絲不以為然，輕笑一聲“別以為你那些小伎倆，能瞞得過他的眼睛?！?p>　　朱希忠不在意地一笑“彼此彼此?！闭f罷，臉上劃過一絲憂郁“不過，你就不擔心憶卿么？”

　　常初雪的神色轉(zhuǎn)為淡淡憂愁，像是冰山終于有了些許消融，但語氣卻聽不出有什么變化“這件事情，必須讓她參與進來，否則日后更不好辦。”

　　朱希忠無聲地嘆口氣，語氣淡淡道“你告訴她了么？”

　　常初雪的聲音，聽上去毫無生氣“有些事情，以她的心思，想必已經(jīng)猜到?！鳖D了一下，語氣又有些飄渺不定“其他事情，我能做的，也都做了。過不過得去，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但愿吧?！敝煜Ｖ业恼Z氣，同樣，聽不出任何感情，稍作停頓，又道“你不覺得，這樣的決定，對她來說很殘忍么？”見常初雪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尷尬地笑笑“你不必這樣看著我，我知道，你認為我老了，有些多愁善感，不過..”眼神很認真地看向常初雪“憶卿與你不同，她雖聰慧，但畢竟不似你心較比干，于世間經(jīng)歷，也不算多，她若當真........”

　　常初雪臉若冰霜，語氣似有一絲狠意“常家的女兒，沒有什么是擔不起的?！睆投徚诵┱Z氣，幽幽然“況且，這事兒，原就是常家人自己引出來的，自然，也要常家人收場?！?p>　　朱希忠眼神有些猶疑，語氣卻聽不出波瀾“那，胤緒呢？”

　　常初雪語氣淡淡“他是長子，不宜......”

　　朱希忠未等常初雪說完，點點頭，似乎很是了然“我明白了。”但，并還沒有想結(jié)束話題，眼神中有些許疑惑，復而又轉(zhuǎn)為試探“你之前，讓繹兒去查的那幾個人......”未等朱希忠說完，從袖管里掏出兩張折好的紙，遞與朱希忠，后者看了常初雪一眼，接過，展開來看去，幸得他平日里內(nèi)家深厚，定力扎實，但看過內(nèi)容，仍舊有些許動容，后竟轉(zhuǎn)為一笑“真是造化弄人.........”

　　常初雪手中的茶盞漸涼，放回了桌子上，語氣又是那般沒有生氣“山西那邊，都安排好了么？”

　　朱希忠將紙還給常初雪，應道“恩?！?p>　　離歌笑一行走了數(shù)日，沿途聽聞的，都是朝廷大肆進軍平順縣，行至涉縣時，又聽聞常椡這兩日，派指揮沈惇卿、熊勐畢，各率兩千人的大隊官兵，同時，聯(lián)合了潞城和黎城的兵丁各五百人，三路兵馬，意欲同時進剿平順縣。沿途繼續(xù)打探下去，便聽說已經(jīng)打起來了，卻不知結(jié)果為何。這一日，五人正策馬于大道上，眼見前方又是一岔路，一方是直向太行山腳的，一方則轉(zhuǎn)道河南林縣，鑒于如今形勢不定，五人打算重新計劃一下。

　　柴胡勒馬駐足，轉(zhuǎn)頭看向后面奔來的離歌笑，問道“老離啊，現(xiàn)在怎么辦？是直接進山，還是從河南那邊進山？”

　　離歌笑也停下馬，從懷中掏出地圖，看了看，轉(zhuǎn)頭看向策馬而來的常憶卿“憶卿，你們探出的平順縣大營的位置在哪兒？”

　　常憶卿湊上前，看了一眼離歌笑手中的地圖，在其中的一個地方用食指畫了個小圈“大概就這個位置，不會出這個范圍了。對了”想起了什么，從隨身的口袋里也掏出一張地圖“你看這個吧，姐姐給我的，平順縣的防御分布，只探查了周邊的，不敢太靠近總營，怕打草驚蛇，不過排除之后，也大概找出了他們的位置?！?p>　　小梅策馬上前，看了眼地圖，向常憶卿埋怨道“你干嘛不早點兒拿出來？”

　　常憶卿瞥了眼正看地圖的離歌笑，挑釁地向小梅一笑“你哥不是聰明么~那他自己想去啊~”

　　“哎，你！”小梅被噎得無語

　　離歌笑沒有理會小梅和憶卿的斗嘴，一笑，語氣竟有些贊嘆“果然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這陳青竟還有些將才?！?p>　　常憶卿不屑地一笑“好歹是常家軍之后，他祖上也算是半生戎馬，若連個安營扎寨的地方都不會選，也不值得我親自來一趟。”

　　離歌笑不置可否，小梅上前向離歌笑問道“歌哥，那咱們要怎么進山呢？”

　　離歌笑收了地圖，將兩個地圖都放回懷中，指了前方的一條道，決定道“從那邊走?！?p>　　眾人望去，是往河南去的岔路，燕三娘疑惑了“你要走河南？”

　　離歌笑回頭向燕三娘解釋“不會進河南太遠，過了濁漳河，從洪底河后的山脈進去，翻不過兩座山就離平順縣大營不遠了，而且從這防御圖上看，那里，正好是他們防御體系的空隙，我們進去會更容易些。走吧”說罷策馬向前，四人急忙跟上。

　　五人又行了一日，便到了進入河南的關(guān)卡，因為近兩年山西亂事頻發(fā)，朝廷多次派兵入晉，山西臨界處，關(guān)卡甚多甚嚴，再加上天高皇帝遠，各方駐軍又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規(guī)矩頗多，盤查中多有刁難。離歌笑幾人遠遠望向前方關(guān)口，便見得過關(guān)的隊伍已排了長長一道，關(guān)卡守軍在搜檢時也多有克扣，過關(guān)百姓的很多東西都被沒收充公，有哀求討要的，卻也無濟于事，輕者被趕走，重者則借機進一步盤剝，不少人便也只得自認倒霉，只求過關(guān)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