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天燈傳信
小梅見常憶卿低著頭,拿著暖袖不說話,大黑天兒的也看不出個表情,心里惴惴的,不知道常憶卿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猶猶豫豫地解釋起來“這里面的毛兒,是我從前幾日,陳青送來的羊身上剪下來的,都是浮頭最軟的。當(dāng)然比不得棉花,不過好歹也算個暖袖,這樣冬天你的手就不會凍傷了,山里的冬天冷,你又是南方人,雖長住北方,怕也過不慣........”
常憶卿聽小梅說著,心里頓時(shí)五味雜陳,有感動,也有些心疼,打斷了小梅的話,向小梅一笑,柔聲道“好啦,你不用說了,我又沒說不喜歡。這個”將套在手上的暖袖示意給小梅“也是你自己做的?”
小梅聽常憶卿說喜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指著暖袖道“這是用路大嫂給的一個舊衣服做的,里面的綢布倒是以前買的,就是不太好看,你將就著用?!?p> 聽小梅這么一說,常憶卿心下想起另一件事來,忍不住笑了,戴著暖袖左看右看,轉(zhuǎn)頭向小梅嘻嘻一笑“呵哼,我終于知道,柴大哥干嘛老叫你娘娘腔了~~~”說完卻感覺有些不對,趕緊向小梅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啊,我是說你細(xì)致,連針線活兒都會?!?p> 小梅倒是不介意,連他自己也樂了,隨意道“這有什么,歌哥也會,一枝梅都是江湖人,這些事兒當(dāng)然就得自己做了。”
常憶卿一笑,這時(shí)想起孔明燈來,仰頭直向天上尋覓,疑惑道“哎,燈呢?”
小梅聽聞,也抬頭向上看去,這孔明燈剛放上去沒多久,熱氣應(yīng)該還不算很充盈,再者這周邊漆黑無比,只這一盞明亮高懸,按理應(yīng)該還能看得見,偏頭又向其他方向看看,突然指向兩人的左后方道“在那兒呢?!?p> 常憶卿一回頭,正看到,被山風(fēng)吹到另一側(cè)的孔明燈,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突然猛地一歪,竟是向下去了,一驚道“啊,要掉下去了?!闭f完,便向著燈欲落下的地方跑去。
小梅擔(dān)心天黑路險(xiǎn),著急地追上去,一邊追一邊叫“哎,你別跑那么快啊,小心崖子,別掉下去了?!?p> 兩人追到山背處,見前方隱隱有亮光,尋著走過去。方見一堆碎石上,正是個還燃著火兒的孔明燈,燈罩子的一面兒已經(jīng)有些燒著了。常憶卿趕緊上前,將暖袖摘了夾在腋窩下,摸索了一個枯樹枝,將燈挑起來,扔在土地上,又用手捧了好幾把土蓋在火上,再上前用腳把火踩滅,一時(shí)間四下漆黑,小梅就把火折子給打開照亮,見地上的燈,有一面兒已經(jīng)破損得不行了。
常憶卿望了望地上的殘燈,看了小梅一眼,語氣很是歉疚“我剛才要是再多等會兒就好了........”
小梅見常憶卿這般,心有不忍,一笑,安慰她道“也可能不是那原因,這山里風(fēng)大,把燈吹歪了也說不定。沒什么,你要喜歡,我回去再做一個?!?p> 常憶卿嘟嘟嘴,嘆了口氣“哎,算了,怪麻煩的。”說罷,彎下腰,撿起孔明燈。
小梅見常憶卿撿起孔明燈,驚訝道“都壞了你還要???”
常憶卿撅著嘴,看著手里的孔明燈,一臉不甘心地道“這是我自己放的第一個孔明燈,我要拿回去,”轉(zhuǎn)而謹(jǐn)慎地看向小梅“而且這東西放在這兒,指不定又被他們想成什么呢。”這里的他們,自然是陳青那伙兒人。
小梅聽常憶卿這樣一說,也覺得有道理,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彼煜蛩闹芸纯矗叽俚馈摆s緊走吧,火折子撐不了多會兒的?!?p> “恩。”常憶卿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與小梅往回走。
兩人從原路回去,小梅拾了剛剛放在地上的包裹?;亓朔块g,常憶卿把孔明燈放于火炕一旁的窗臺上,便歇息去了。次日,幾人各自起身,小梅和柴胡換好衣服出門各自忙活去了,常憶卿起床后,換了路氏給帶來的衣服,坐在炕沿兒愣神兒,一側(cè)眼兒,看見枕邊昨日小梅送她的暖袖,昨晚上沒細(xì)看,今日一瞧才知道,昨天小梅倒是沒謙虛,果然不咋地,倒不是說針腳手藝,只這面兒是用個舊長褂做的,經(jīng)緯粗大,而且看上去,小梅還是仔細(xì)挑選了一番,仍舊有許多補(bǔ)丁,五彩斑斕,沒個整形,里襯倒是塊兒整綢,卻與外面兒不搭,看上去十分滑稽。若放在以前,這種東西,常憶卿是看都不會看的,如今卻覺得怎么看都好,用手撫了撫外面兒,再將兩只手伸進(jìn)里面,暖袖包著袖口,密封得很好,羊毛性暖,觸手生溫,不自覺甜甜一笑。放下暖袖,轉(zhuǎn)身看向放在窗臺兒上的,已經(jīng)破損了的孔明燈,心有不忍,回身爬到窗戶邊兒,拿起來細(xì)細(xì)看去。
這時(shí),燕三娘走進(jìn)屋子,見常憶卿坐在炕上,手里拿著個孔明燈,一笑道“聽說,有人昨兒晚上,去放孔明燈了~”見常憶卿沒答話,還只直愣愣地,看著手里的孔明燈,皺著眉,只道是覺得破損了可惜,走近她身前,一叉腰,勸慰道“行了,第一次放么,沒放好也正常,過幾天,讓梅梅再給你做一個唄?!币姵浨溥€是沒有理她,反而急切地,將孔明燈翻來覆去地察看起來,最后又細(xì)細(xì)地捻了捻燈罩,臉色越發(fā)不好,方知不對,皺眉問道“你怎么了?”
常憶卿沒有立即回答,放下孔明燈后,神色冷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燕三娘,急切地問道“小梅呢?”
燕三娘越發(fā)感覺事情不對,趕緊想了想,向常憶卿道“應(yīng)該在外面。我剛進(jìn)來的時(shí)候還看見呢。”
常憶卿聽罷,不再說什么,急匆匆地拿著孔明燈下了炕,穿了鞋,跑出了屋子,燕三娘見狀,也跟了出去。出了門,常憶卿看見小梅正在院子里碾谷子,遂跑到小梅身邊。小梅停下活兒,不明所以地看向常憶卿,后者將孔明燈遞給小梅,臉色沉沉,神情嚴(yán)峻地道“你看看這個?!?p> 小梅接過孔明燈,還是很迷惑地看了看常憶卿,轉(zhuǎn)而去細(xì)看那孔明燈,待看到內(nèi)壁的時(shí)候,也去捻了捻燈罩,方才明白了常憶卿所指為何——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昨晚上放的那盞。兩人對視一眼,心知有問題,這時(shí)候,柴胡和離歌笑正從后院過來,看見常憶卿、小梅和燕三娘都站在院子里,奇怪地走過去詢問。
離歌笑走到常憶卿、小梅和燕三娘身邊,疑惑地問道“你們這兒干嘛呢?”
聽得離歌笑這樣問,小梅和常憶卿對視一眼,小梅神色為難地向離歌笑道“昨天晚上,我?guī)浨淙シ盘鞜簦Y(jié)果燈掉下來了,我們就去燈落下的地方找,結(jié)果找回了這個。”說著,把孔明燈遞給離歌笑。
柴胡看離歌笑正仔細(xì)地檢查著孔明燈,皺眉看向小梅,疑惑地問道“掉下一個,找回一個,有什么問題???”
離歌笑此時(shí)正看向燈的內(nèi)壁,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臉色不太好,用眼角瞥了眼柴胡,語氣沉寂“問題是,找回的這個,不是他們放的那個?!?p> “你怎么知道?”燕三娘明白了離歌笑的意思,語氣十分震驚
離歌笑嘆了口氣,拿起孔明燈,又仔細(xì)察看一番,一手細(xì)細(xì)捻著燈罩,向燕三娘解釋起來“這燈罩,用的是上等生宣,只有宮里和王府才用得起。”
小梅緊接著,皺著眉補(bǔ)充道“我用的只是最普通的竹麻紙,宣紙?zhí)亮?,不合適做燈罩,更何況......”
離歌笑忽然眉頭一皺,仔細(xì)捻了捻燈罩,有些驚異和不解,像是自言自語“更何況這燈罩還不只一層。”說完,看向正盯著自己的常憶卿,半瞇了眼,一笑道“你知道該怎么辦吧?”
常憶卿起先還只是盯著離歌笑不做聲,聽得這話,忽然嬌柔一笑,一手從離歌笑那兒接了孔明燈,向離歌笑道“進(jìn)屋說吧?!?p> 五人一起回了屋子里,常憶卿將孔明燈放在堂屋的桌上,離歌笑四人各尋了凳子圍著桌子坐下,看著常憶卿用銅盆打了水,放在桌子上,回了內(nèi)室,從自己的包裹里拿出個木篦子,從中把篦子掰開來,里面竟是個刷子,沾了水,用刷子在孔明燈的燈罩上,仔細(xì)地刷上一層層清水,待把各個面兒的宣紙全都刷滿,再仔細(xì)查看一番,終于,將燈的一面兒示予坐在她旁邊的離歌笑,后者接過燈,只見燈罩的每個面兒上,都慢慢顯出幾個小篆,字體很大,每個面兒都占得滿滿的。離歌笑看完后,將燈轉(zhuǎn)手交給坐在他左側(cè)的柴胡,陷入了沉思。柴胡看過后看不懂,皺了皺眉,又把燈遞給了一旁的小梅,小梅看過后,似乎是看懂了,卻沒明白什么意思,因此也皺了皺眉,轉(zhuǎn)手把燈遞給燕三娘,燕三娘接過燈,看了半天自然也看不懂,略帶怒火地嘆了口氣,把燈又還給了常憶卿,此時(shí)燈上的字,已經(jīng)是若隱若現(xiàn),不太好分辨。常憶卿把燈放在桌子上,方才坐下,卻不說什么,只轉(zhuǎn)頭看向兩手交叉,眉頭緊鎖的離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