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披著衣服起來,徑直來到紅顏房中。今夜狂風(fēng)驟雨,她心慌得很,總感覺有不祥之事,鬧得她根本睡不著。瀟瀟沒有喚丫頭便來,卻只見紅顏躺在涼榻上酣夢,小眉也伏在床邊睡著,瀟瀟又不忍打擾,心道:“此乃吾無故心焦,何必叨擾姐姐?不如歸去?!碧_剛要走,卻是天黑路滑,一不小心便跌倒在地,當(dāng)即便疼痛無比。
紅顏素來淺眠,聽見外頭一聲響,當(dāng)即便從榻上彈起:“誰在外頭?”
小眉被紅顏這一動作也給弄醒了,揉著眼睛便往外頭走,剛打開房門便給嚇得倒退了好幾步:“表小姐!”
紅顏聽見,鞋子都來不及穿便奔過來,一見瀟瀟躺在那里咬得嘴唇都出了血,當(dāng)即跳出門去將瀟瀟抱在懷里:“你怎么了?”
瀟瀟強忍疼痛,一面冷汗直下一面解釋:“我心慌,想找姐姐說話,見姐姐好夢,不忍打攪,沒想到滑倒了?!?p> 紅顏心中直罵:“該死”,嘴上卻半點不敢含糊:“小眉,讓陽媽過來先幫著看顧,讓無暇去告訴娘、順道兒吩咐鄧翔去請華御醫(yī),診金翻倍?!?p> 小眉應(yīng)了下去。
紅顏問:“瀟兒,還能走嗎?我恐怕抬不動你,需得你自己到我床上去,我會盡力扶著你。”
瀟瀟點點頭,借著紅顏的力,緩緩站起來,忍著劇痛一步一步走到床上躺下,不多時陽氏來了,雖然不滿意瀟瀟在紅顏的房里生產(chǎn),但人命關(guān)天,她還是先用之前的經(jīng)驗給瀟瀟查看了一番,這才緩和下來:“無妨,只是孩子要早些出來了。表小姐體弱,因此才格外厲害,先吩咐人燉參湯和熱湯備用,等華御醫(yī)來了再說;小姐陪表小姐說說話,別讓她太緊張。”
紅顏允了,便跟瀟瀟講講笑話和趣聞,不多時章氏來了,本想讓紅顏出去免得沾染血光,后來轉(zhuǎn)念一想,讓她提前有個準備也好,畢竟就要出嫁了,因此并不多言。
華御醫(yī)到時不敢耽擱,瀟瀟也疼得受不了,一眾人等忙了三四個時辰,直到隱隱有催官員上朝的鐘聲響起,瀟瀟才生下一個男嬰,出來時渾身青紫,也不哭,還是華御醫(yī)妙手施針,才讓男嬰啼哭出來。
章氏搖搖頭。
這孩子聲音羸弱,不好養(yǎng)啊。
想當(dāng)初玉顏也是不足月便出世,身體也一直不好。幸而玉顏命好,碰上雪蓮梨花膏,如今活蹦亂跳的在章府;就是不知道瀟兒的孩子有沒有這個幸運了。
蒙家聽說瀟瀟生了一個兒子,急忙便派人看,還帶了一大堆補品和綾羅綢緞來;聽說孩子身體不好,便又搜羅了珍奇藥材,只把任家的府庫都填滿。
蒙老爺年逾花甲才得了第一個孫子,格外高興,按著族譜親手書寫了“蒙金覺”三字,讓人遞給瀟瀟。
紅顏見了這個名字,笑得差點沒滾到地上去。還是小眉抱著她,才勉強在床上支撐著,笑的幅度太大,讓床都微微晃著,瀟瀟懷里的金覺睜著大眼睛盯著這個抽風(fēng)一樣的表姨,似乎有些費解的樣子。
紅顏晃著那紙,好容易忍住了笑,道:“你家公公平素可信佛?”
瀟瀟搖搖頭:“公公平素推崇黃老之學(xué),主張休養(yǎng)生息、無為而治,老死不相往來?!?p> 紅顏冷笑:“那你家公公了真是把那套毫無人情的做派學(xué)得淋漓盡致?!?p> 瀟瀟垂下睫羽。
她能說不是嗎?如若沒有這個孩子,如若是個女孩,公公一定對她不聞不問。
紅顏慨嘆:“你說這樣一個人如何生出蒙將軍那樣鐵血真性情的兒子?”
瀟瀟莞爾。
她也好奇,如何父子倆如此不同呢?
瀟瀟垂首,望著兒子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會像誰呢?
紅顏忍不住又笑:“你說你家公公推崇道家,怎么給孫兒取名字,取的和尚名字呢?”言訖,又忍不住大笑。
瀟瀟臉微紅:“姐姐再貧,瀟兒可要撕你的嘴!”
紅顏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瞪著佯裝害怕的雙眼,卻忍不住又促狹地笑:“好妹妹,姐姐不敢了?!?p> 瀟瀟知道紅顏根本不是不敢,也只得多瞪她兩眼,就此作罷。
等金覺滿月宴過,蒙家就迫不及待遣人來接,瀟瀟只得帶著金覺回到蒙家。
不幾日,戰(zhàn)敗消息傳來,隨后蒙司的尸首也被運回蒙家,蒙家老父當(dāng)場中風(fēng)暈厥,不省人事,沒三天便駕鶴西去?;噬险鹋趹?zhàn)敗,卻也憐憫蒙司忠心,因此未曾追究蒙司戰(zhàn)敗之責(zé),只是解散了蒙家軍。蒙府墻倒眾人推,瀟瀟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不下去,還是收拾了一下蒙家細軟,帶著孩子回了任府,仍舊住在霓羽樓。
代忠左手斷了,脊背也傷得不輕,終日躺在床上一言不發(fā)。偶爾和紅顏搭一兩句,也無非是零碎的“內(nèi)奸”、“援軍不至”之類的渾話,把章氏急得又哭出了幾池塘眼淚。
戰(zhàn)事剛平,皇帝心里憋著窩囊氣無處發(fā),想起還有任九隆的官司沒了,正想再收集證據(jù)去治罪,杭丘卻和任九隆聯(lián)姻,皇帝畏懼杭丘在川州的勢力以及太子妃生父的身份,這才作罷。
任九隆有了杭丘這根救命稻草,自然滿口答應(yīng)。如今自己兒子半傻不癲,還廢得差不多;杭丘長女雖然跛腳,也沒什么配不上的,因此便匆匆定了婚期,很快便要成親,爭取在紅顏出嫁之前辦好,不讓紅顏背負“趕在兄長之前出嫁”的名聲。
章子聰給代忠謀了一個翰林院的閑職,代忠渾渾噩噩地便去上任了。幸好那里都是一些混日子的膏粱,代忠倒顯得沒那么錯處給人拿。
因著戰(zhàn)敗,趙國被迫割地賠款。但趙國不甘心,遂派了關(guān)炅和尤湯與呂朕簽訂合約,共同討伐燨丘。呂朕當(dāng)即應(yīng)允,二國合力,趁燨丘內(nèi)亂,滅亡燨丘,瓜分土地。關(guān)炅成為新一代趙國戰(zhàn)神,受到皇帝重用,但依舊不與任何人結(jié)黨。
呂朕打了燨丘,又將魔爪伸向西遼,西遼雖說沒有馬上滅亡,卻也民不聊生。正巧代忠要娶妻,大章氏便又帶著一家人回來避禍。
章氏對于云檀的歸來有隱隱的擔(dān)心,但紅顏更擔(dān)心哥哥。她不清楚哥哥對云檀到底有沒有放下,但她知道哥哥現(xiàn)在異常安靜的狀態(tài)是不正常的:他做了文官、官場風(fēng)氣深重,還混跡坊間,甚至連爹胡亂給他定親他都不發(fā)一言,這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她也問過哥哥幾次,但哥哥除了“戰(zhàn)事有異”四個字外,就是“合呂朕之力滅燨丘無異于自掘墳?zāi)埂保溆嗟谋悴辉敢庠俣嗾f。
紅顏正在著急,明芳古又偷偷托人遞口信給她,讓她務(wù)必明日去瀾華軒一見。紅顏想著是在鳳衛(wèi)的地盤上,何況芳古不會無緣無故約她,便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