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花無煙每天子時被拓跋白石拎著前往寒潭，在里面浸泡的時辰也愈來愈長，讓他生不如死，甚至都有了輕生的想法。讓花無煙懷疑棺材臉和是不是和從未謀面的父親有什么過節(jié)，父債子償，泄憤在他頭上。
好在拓跋白石下手有個分寸，難熬歸難熬，但沒出過紕漏，不至于將他小命丟到寒潭中。
花無煙早早起床，迎著山中清晨濃郁的水氣走入山澗，折了根樹枝，開始練習(xí)玉蓮給他的《玉華劍法》。
玉劍門中的劍法都是按照祖輩的名諱命名，玉華也是幾十年前江湖中小有名氣的劍客，這本劍法從端劍開始講述，直到拔劍，出劍，立劍，沒有像其他劍法那么好高騖遠，走的是踏實穩(wěn)重的循序漸進路子，端的是一本悉心調(diào)教弟子的基礎(chǔ)劍法。
以劍觀人，玉華應(yīng)該是位不喜張揚的質(zhì)樸性子。
簡譜中描述極為詳盡，詞語直白，只要上過幾年私塾的人都能看懂?；o煙看了幾天就已經(jīng)將里面劍招默記下來，但劍意還未曾領(lǐng)悟，這需要長時間的勤勉雕琢，反復(fù)咀嚼，才能將此劍譜練得通融圓潤。
花無煙依照劍譜描述的一招“長河落日”，正在一遍一遍練習(xí)，但每一次都覺得和劍譜上相距甚遠，別說舞出長河的壯闊意境，哪怕連小溪都算不上，用他的話說，就像是“噓噓落日?！?p> “這也算劍法？！”拓跋白石不知何時站在了身旁，臉上一片輕蔑。
花無煙對于棺材臉的神出鬼沒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沒被嚇著，嬉皮笑臉道：“世叔，您既然救了侄子的命，那就不妨送佛送到西，教點保命的功法。以后出去到了江湖上了，侄子大殺四方，您老也臉上有光，是不是？”
“油腔滑調(diào)！”拓跋白石鄙夷道。
“世叔，您功夫那么高，就教侄子一些劍法唄?！被o煙臉皮絕對夠厚，笑呵呵道。
“不會?！蓖匕习资卮鸬暮芨纱唷?p> “那刀法呢？”
“不會?！?p> “槍法也行啊?！?p> “不會?！?p> “鏜、棍、叉、耙、鞭、锏、錘、斧、鉤、鐮、扒、拐這些都行啊，您總會一樣吧？”
“都不會?！?p> “那您會啥？”
“會殺人。”
花無煙無語了，您老天天牛氣沖天的，一到了節(jié)骨眼上就這也不會那也不會，還臭屁說自個會殺人，殺個屁的人，咋殺？用眼神殺？
其實拓跋白石說的是實話，他這輩子沒有摸過任何兵刃。
對天武榜知之甚詳?shù)陌贂陨?jīng)點評過，位于第六的拓跋白石皮，皮肉筋骨已經(jīng)練就極致，步入眾生之巔。
百曉生還曾斷言：天武榜上十幾位高人都有趁手的神兵利器，唯獨拓跋白石與人對敵從來都是赤手空拳，沒有仰仗過神兵之威。假如公平起見，十幾人空手相搏，那么拓跋白石絕對穩(wěn)居前三甲，甚至，都有可能力壓年邁的軒轅無敵。
換句話說，若是放棄神兵利器，單單近身相搏的話，那么八千大山之主拓跋白石，天下無雙！
一雙鐵拳冠絕天下的棺材臉，瞅到了花無煙眼中濃濃的質(zhì)疑，拽住他的衣領(lǐng)一躍而起。
“世叔，沒到子時呢，您這是干啥？”花無煙生怕喜怒無常的拓跋白石，又生出虐待自己的心思，擔(dān)憂問道。
“讓你開開眼?！?p> 不多時，倆人來到林草蔥郁的山谷中，水聲若隱若近，轉(zhuǎn)過一處山坳，花無煙就看到了懸空數(shù)十丈的瀑布。雖然不如詩中描述“噴壑數(shù)十里”的奔騰洶涌，但萬股細流匯聚成的水瀑，還是蔚為壯觀。
“在這里開眼？”花無煙好奇問道。
“嗯。”拓跋白石指了指瀑布下的河流，說道：“用你的劍法，看能不能讓河水逆流?！?p> “河水逆流？這不扯犢子呢么。”花無煙腹誹一句涇州的粗鄙話語，不情愿的下到河水中。
花無煙在河中站定后，暗暗聚氣，下丹田的內(nèi)力瞬息調(diào)動在右手中，挽出一個凄慘的劍花，大喝道：“長河落日！”
可惜雷聲大雨點小，樹枝刺入水中，只是帶起一蓬水花，河水打了個璇兒之后就繼續(xù)順流而下。
“這就是你日夜苦練的劍法？”拓跋白石不屑道。
“那你來啊，我看你能不能讓河水逆流！”花無煙急眼了，氣沖沖道。
“滾開！”拓跋白石倆個字氣吞山河。
花無煙跑到草地上，拔出根野草銜在口中，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他倒要看看棺材臉要如何收場。還讓河水逆流，真當(dāng)自個是神仙不成？
拓跋白石手負在背后，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身形一掠，飄蕩如威猛雄獅，飛到河面上，雙足輕輕一點，繼而身形爆退，立足在了花無煙身旁。
您老這是在秀輕功？
“完了？”花無煙看了看依舊平靜的河水，又瞄了瞄他濕透的足尖，憋著笑，說道。
拓跋白石不理他，傲然一笑。
河面開始變得詭異。
靜謐的河水猛然開始憑空堆起層層白浪！
浪頭匪夷所思的急劇后撤，比起湍急的瀑布還要快上幾分。
一浪接一浪。
向著瀑布赫然奔去！
千萬層浪匯聚成一疊大浪，沖向瀑布。
浪頭如千軍萬馬，如大江東去！
瀑布仿佛也被巨浪壓制，從上而下的水簾驟然減速。
兩波浪頭聚集處，凝滯不動。
頃刻間。
瀑布開始逆流！
一丈。
兩丈。
五丈。
百丈。
到了最后，整條瀑布匪夷所思的開始洶涌逆流！
倒卷天簾？！
直至持續(xù)了半柱香時間，瀑布才恢復(fù)常態(tài)，水幕從上而下緩緩流入河中。
花無煙張著下巴，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足尖輕輕一點，使得整個瀑布倒流？這他娘還是人嗎？！
轉(zhuǎn)而望著負手凝立的拓跋白石，一臉崇拜。
“世叔，我學(xué)這個！你不教我，我就不撒手！”花無煙抱著棺材臉大腿不要臉吼道。
拓跋白石臉色沉聲道：“真想學(xué)？”
“不想學(xué)的是孫子！”花無煙無賴道。
“學(xué)了以后，你要肩負起更大的重擔(dān)?！蓖匕习资]有一腳將他踢開，而是語重心長說道。
“你讓我扛個山都沒問題！”花無煙滿嘴胡咧咧，為了學(xué)到神功，別說挑個擔(dān)子了，哪怕豁出小命也要拼一拼啊！反正棺材臉若是不教，花無煙決定打死都不松手了！
“何止一座山，是整個八千大山吶……”拓跋白石俯下身，緊盯著花無煙，雙眉緊鎖，這是棺材臉初次流露出凝重表情。
“我扛！”花無煙底氣十足喊道。
“好！你們中原人說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爹是君子，我也暫且把你當(dāng)做君子，信你一次。”拓跋白石說完，掏出一本書籍，厲聲道：“學(xué)完后，你將縱橫天下，也將扛起重擔(dān)，學(xué)不學(xué)，全在你，但你若是不履行諾言，那么我將親自取你性命！”
花無煙毫不在意他的恐嚇，像惡狗搶食撲過去，拿在手中仔細一看，是本獸皮制作的書籍，上面用羅婺文寫著三個大字：《白石訣》。
名字也沒啥出奇的啊……
花無煙心中念叨一句，生怕棺材臉反悔，急忙揣入懷里，抱著拳笑道：“多謝世叔了?！?p> 拓跋白石又掏出一塊東西，丟給他，一字一頓道：“從今以后，你就是少白石了。”
“哦?！被o煙隨意應(yīng)付一聲，拿起半個巴掌大的東西仔細端詳，只覺得非金非玉，非木非鐵，上面雕刻著他所居住的白石峰。
花無煙用牙咬了咬，硌得牙疼，抽搐著嘴角，好奇問道：“這是啥？”
“白石令，歷屆白石的信物?！蓖匕习资鸬馈?p> 花無煙隨手將千萬人夢寐以求的白石令揣入懷里，滿臉仰慕，問道：“世叔，您老修為有多高？”
拓跋白石愣了一愣，指著指遠方一座巍峨大山，半開玩笑道：“那么高。”
花無煙撇了撇嘴，又覺得他吹牛了。人再厲害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能和天地山河相比？
拓跋白石轉(zhuǎn)而望向空中，眼神睥睨。
十境高人，都被世俗有個極為瘋狂膜拜的稱謂，叫做——坐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