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這幾日比往日更忙了起來,因為聽大管家說巡撫大人三天之后就到?jīng)鲋莩橇?,所以得加緊準備。林語凝的丫鬟小玉也被緊急征調(diào)過去了,其實平時小玉只要侍候好小姐就好了,其他的活自是由其他的下人來做,但是因為這次事情比較緊急,來的又是大人物,怠慢不得,一時人手不夠,又來不及招新人入府,就只有征調(diào)各房下人臨時過來幫忙,以應(yīng)付緊發(fā)狀況。
這樣林語凝這里一下便清凈了下來。小玉是個心思靈巧又喜歡說話的丫頭,她五歲時便被買入府中做小丫頭,八歲時被派去侍候同為八歲的林家二小姐林語凝,到如今已有九個年頭了。她生性活潑,雖林府家規(guī)素來很嚴,但是依然沒有壓住小玉機靈的性子,尤其是在林語凝面前。她倆一般長大,感情很好,林語凝雖是小姐,卻也從不拿小姐架子壓小玉,只拿她當同伴,朋友,姐妹。不過在外人面前,林語凝確實依然得端著林家二小姐的架子,端莊賢淑,舉止得體,說話輕柔低緩,十足大家閨秀的樣子,斷不能沒大沒小,辱沒了林家門面。
忙碌的日子倒是過得很快,今天一大清早,林家大門便早早打開,家丁仆從侍立兩旁,大管家林豐站在林家大門右側(cè),嚴正以待。不一會兒,有馬蹄聲從遠方傳來,很快來到林家府門前,馬上人速翻下馬,抱拳向林管家匯報到:“巡撫沈大人一行即刻將到,特命小人前來通傳!”林豐忙命下人將訊息通傳給林老爺和夫人,這邊命人將報信人帶去安置好。
又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前方的敲鑼開道的聲音。這時林豐方命下人去請林家老爺,夫人,林大小姐和林二小姐出來。這邊林老爺和夫人小姐剛至府門口,這邊就看到巡撫沈大人的轎子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轎子一落地,林老爺和林夫人便趕忙迎了上去。沈大人,沈夫人,以及沈家大公子和二小姐也紛紛從轎子里,從馬上下來。相互寒暄客氣了半天,然后攜手踱步進林家正廳。
自打下馬開始,沈家大公子沈冉的目光便再沒從林家大小姐林語清身上移開。林語清也偷偷地用余光看沈冉,得知他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兩朵紅云飛上腮邊。這一切自然也逃不過林語凝和沈家二小姐沈沁的眼睛,兩人互相對看一眼,以手帕掩嘴而笑。沈冉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輕咳一聲轉(zhuǎn)移注意力,林語清不好意思地嗔了語凝和沈沁一眼,腳步加快跟著父母、表舅和表舅母邁入了正廳。
林家和沈家素來交好,兩家大人關(guān)系一直很密切,孩子們打小也是一起玩著長大了,素來相熟,感情很好。尤其是林語凝和沈沁,這倆丫頭,都是外表看著嬌柔,實則內(nèi)心風風火火,空有一副嬌美人的柔弱模樣,骨子里卻是男兒的豪爽狹義。兩人因為性情相投,所以自小也特別玩得來,對方有什么秘密都知道,從來不會瞞對方。而哥哥沈冉和姐姐林語清則是比較安靜的性子,沈冉喜舞劍吹簫,語清愛撫琴作畫,兩個人時常一起讀書,談天,有時候一個彈琴,一個吹簫,一個舞劍,一個作畫,好不默契??吹谜Z凝和沈沁這兩個瘋丫頭也偶爾會嫉妒那么一下下。只是一下下哦,因為她倆覺得她倆在一起玩鬧時候的情景怎么就沒有哥哥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那么美,那么和呢?
后來因為沈舅父升任巡撫,工作的原因需要四處走動,經(jīng)常一年難得見一回,孩子們也就很少能再在一起玩。如今這次相聚,距上次相見已有三年了,林家自然很是重視。
老友相見,分外感傷。林夫人看著表哥和表嫂,三年不見,這次相見又不知下次什么時候能再見到,心里凄涼,就掉下淚來。沈夫人趕緊過來勸慰,林老爺林鶴駿也出聲勸夫人,“吟詩,你這是干嘛?沈兄他們難得來一回,你哭什么呀?你想了他們?nèi)?,這不是見著了嗎,這是喜事啊??彀褱I擦一擦,小輩們都在這,看著成什么樣子呀?”心里卻也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沈夫人柳婉如攬著沈吟詩說,“這次我和老爺來,一是為了看望你們,另外,還有一件大喜事想與你們商量,吟詩,你不想聽聽嗎?”
聽到這里,沈吟詩止住低泣,抬起頭問道,“不知嫂嫂說的是何事?”說完又看了下自己的表哥沈汝海。
沈汝海微微一笑,先是看向林鶴駿,后又把目光轉(zhuǎn)到沈家長子沈冉身上。這時沈冉正呆呆地望著臉紅低頭的林語清。林鶴駿一下了然,哈哈大笑,“莫非沈兄指的是冉兒和清兒的婚事嗎?”
沈汝海也朗聲大笑,“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那當然好了!只是不知清兒心里怎么想?清兒,你可愿意呀?”林鶴駿笑看著臉已紅透了的林語清,故意問道。
“但憑爹爹做主?!绷终Z清嬌羞地低語道,這時她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雙手絞著手帕,有點想找地方躲起來的感覺。
“爹娘,清兒身體略有不適,想先行退下,請舅父舅母見諒?!?p> 林鶴駿笑著應(yīng)允,“小蘭,扶大小姐回房歇著吧?!绷终Z清由丫鬟小蘭扶著離開了正廳,經(jīng)過沈冉跟前的時候,語清悄悄抬頭望了他一眼,瞬又轉(zhuǎn)回目光,踱出廳外,往后院正房走去。
見此情形,沈冉急忙起步,“冉兒想起有些事情還沒有辦好,想出去一下,請姑父,姑母恩準?!?p> 林鶴駿和沈吟詩自是知道他的心思,點頭應(yīng)允。沈冉轉(zhuǎn)身也踱出正廳,向語清離去的方向追去。
這廂正廳中,沈汝海、林鶴駿哈哈大笑,沈吟詩也轉(zhuǎn)悲為喜,與柳婉如笑得合不攏嘴。都為能結(jié)成兒女親家,親上加親而開心。也思忖著盡快擇吉日把喜事辦了。濃濃的喜悅洋溢在林家正廳中??墒牵麄冊跄芟氲?,這快樂的日子已經(jīng)沒有多久了。
以后,每當林語凝回憶起這一天,舅父舅母、爹爹和娘親開心的樣子,姐姐嬌羞喜悅的樣子,冉表哥鐘情開心的樣子,沁丫頭機靈調(diào)皮的樣子,自己傻乎乎樂的樣子,心里就刺一般地生痛,這竟是大家團聚在一起開心的最后一次。在余生的其他日子里,大家再也沒有能夠完整地開心地聚在一起過。
只道是:此生再相見,已殊途??v使情漫漫,不能續(xù)。兩相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