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楓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囁嚅道,“舞鷹……舞鷹他長得好像我一個故人。”半晌她又接著說,“小顏,你還記得你我第一次相遇時你念的那首詩嗎?”
景顏微微蹙了蹙眉,“記得,《鳳求凰》,怎么了?”
“我第一次聽到這首詩是在十四年前。那年初冬,皇城新下了小雪,大街上卻熱鬧得不得了,因為北方的喀喀多爾族的蒙拓可汗前來天佑訪問??上菚r候我母妃染了風(fēng)寒,一直高燒不退,所以訪問期間我都沒有去參加宮宴,而是一直呆在聽風(fēng)苑給母妃煎藥。
有一天傍晚,我得了空出來,便坐在墻頭彈琴。冷不丁有個聲音從宮墻外傳出,我抬頭看時卻是一個極清秀的男孩子,但是他的著裝又不似本地人。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我的琴聲被他打斷,目光卻被他吸引。他是那種冷靜中帶著無法言說的魅力的男孩子,比起我們同齡的人多很多滄桑和剛毅。
‘打擾姑娘了,實在是姑娘的琴聲太美,所以忍不住,就循著琴聲來了。沒想到,琴聲雖美,卻不及姑娘的萬分之一。’
我從未問及他的名字,也沒有管過為何他會出現(xiàn)在森嚴(yán)的皇宮之中。就像他也從不曾問過我的名字一樣。此后的十多天,每日他必出現(xiàn)在那里,或是一叢野花,或是一盒點心,他總是能帶給我驚喜。日子長了,我竟也開始期待著每天和他的相見。和他談天說地,和他看星賞月,聽他吹簫,聽我撫琴。有時他會遲到,我會故意爬到墻頭假裝自己在看別處風(fēng)景去掩飾在等他的事實。
有一次我問他,‘你那首詩,是什么意思?’
‘有一個少年在金鑾大殿上為求高高在上的女子當(dāng)場而作這一首鳳求凰?!髅魇强粗胺讲恢篮翁幍木吧f的,可他卻突然轉(zhuǎn)過頭來。
那時覺得,天地都安靜了,只有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我要回家了,’他頓頓又看向前方。
我感覺到心揪地那么一疼,‘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夕陽像是不愿離開這些溫存的場景,遲遲不肯降下地平線,‘住在北方草原上?!?p> 從那時候起,我常常在想,北方草原是什么樣子呢,是不是漫天遍野都是一望無垠的綠色,是不是不會有寒冷的冬天,那里一定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兒,有著各種各樣的鳥兒。在那里母妃一定不會傷風(fēng),我就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這個荷包送給你。這是我學(xué)著我娘偷偷做的?!煊佑羞@樣的風(fēng)俗,如果女孩子家對哪個少年有意思了,就把自己親手做的荷包送給他。我希望我的心意,他可以懂。
他摸著手里淡綠色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繡著的圖案是有一些令人忍俊不禁。‘你若愿意,等我可好?’
從那以后,他就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卻因為他那句等我,一直等到現(xiàn)在?!?p>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六公主您的寢宮里種了那么多勿忘我的原因?你希望他不要忘了你,對嗎?”聽別人的故事就像在經(jīng)歷另一番感情挫折,景顏知道南宮楓一定很愛那個男人,不然不會一等就是十四年。
從回憶里平靜了下來,南宮楓的神情好了許多,“嗯?!?p> “難怪楓姐姐你平時不多言語,原來藏了這么多心事?!濒嵘簢@道,轉(zhuǎn)眼又看了看凌風(fēng),兩人默契地不說話,他們雖然小吵小鬧,卻始終在一起,可是南宮楓一直等的那個人,卻不知道身在何方。
南宮楓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我不多言語是害怕太過招搖,在這深宮之中成為眾矢之的?;始覂号揪蜎]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的幸福,我只有安靜到塵埃里去,才能一時半會兒不變成和親聯(lián)姻的工具,維護(hù)一點點等待的權(quán)利?!?p> 南宮楓就是深知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這個道理,才把自己偽裝得這么不與世爭。景顏點點頭,“那公主,你確定舞鷹就是十四年前那個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