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p> 眼前的風景遠比來時山路上戀人之間細微的心動來得更讓人嘆為觀止,景顏由衷地發(fā)出這樣的感慨。明明已是初冬,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山里居然還能像世外桃源一樣綻開著夏至秋初的花。繽紛落英散落漫天飛舞的白色木槿和梨色海棠,猶如純潔的雪的顏色,和人鮮艷的紅遙相呼應,如入仙境,腳下是復羽葉欒和藍花楹的花瓣,金桂的香氣彌漫得久遠,氣息在鼻尖久久不散,傘房決明的鵝黃色醒目卻不耀眼,如同小巧的精靈讓人眼前一新,木芙蓉白中帶粉,艷冠群芳,甚是好看。
回頭看人已找片花瓣鋪盡的地方坐下,仔細擱置了他的琴,雖然料想他應是識得琴譜,仍然為人驚異了片刻。
指尖撩撥琴弦,一如撥動人的心弦,懷著古舊和清脆的聲響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格外融洽,那是景顏從未聽過的曲子,寧靜、悠遠,好像和山河天地融為一體,景顏隨著他的曲子隨性起舞,沒有安排好的步子,也沒有預備過的動作,只想和著他的曲子,好好享受這和實則是為她準備的花海,不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他的琴聲兀地一顫,見那不遠處起舞的紅色身影,連彈琴的人都心跳加快,感覺到他琴聲的錯亂回首望了人一眼,剎那間落紅飛舞,迷失在二人的世界里。
一曲彈完,景顏停下在人面前坐下,面上帶著不自然的潮紅,“一時興起,讓王爺見笑了?!?p> 南宮瑾煜卻好似沒有聽見人說話一樣,手指撥動琴弦,彈出幾個音來,那音色分明熟悉,景顏卻想不起來是什么曲子,等人又彈了幾個音,下意識隨人唱出來,“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等到唱出口,連景顏都驚住,捂住嘴巴,“你……你怎么會知道這首歌……”
南宮瑾煜沒有直接回答人的話,反而用那種輕柔的聲音問人,“你可不可以把這首歌唱完整給我聽?”
愣了片刻,景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回答了一聲“嗯”。便越發(fā)臉紅,強作鎮(zhèn)定,輕輕開口,從第一句唱起,
“刀戟聲共絲竹沙啞,
誰帶你看城外廝殺,
七重紗衣,血濺了白紗。
兵臨城下,六軍不發(fā),
誰知再見已是,生死無話。
當時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為人作嫁。
那道傷疤誰的舊傷疤,
還不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p> 景顏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人隨著她唱的歌一字一句仔細辨別音色然后在他的琴上彈出一樣的聲響,仿佛不是她在唱,而是他在為她伴奏,這首歌就像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一樣,只為他唱,只為她彈。唱的是她的心思,彈的何嘗不是他的心。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覆了天下也罷,
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見你淚如雨下;
聽刀劍喑啞,
高樓奄奄一息傾塌?!?p> 她抬眸看著眼前的男子,長發(fā)隨風飛舞,卻是絲毫不在意,肩上落滿花瓣,而他的神情始終是那般恬淡,絲毫沒有一點改變,沒有為任何人在傷心難過,他掩藏的眸子里注滿深情,那里從來只容得下她一人。在這琴聲里,景顏仿佛失去了心跳,失去了天地萬物,只有他們二人,在一個黑暗的幕色里彼此心靈互通。
“到頭來算的那一卦,
終是為你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誰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鳴戰(zhàn)馬,
懷抱中那寂靜的喧嘩。
風過天地肅殺,
容華謝過,君臨天下。
登上九重寶塔,
看一夜流星颯沓?!?p> 隨琴音飛舞的花瓣卷攜著二人的心事,藏在亙古不變的歷史里,在那一刻冥冥注定的使命,和人一起上溯時空千年。然而這歌里寫的悲痛和生死訣別,一如奠定了將來,在某個時間里風過天地肅殺,徒留一人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