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地方太雜，要是能換個地方就好了?！毙は壬鷣淼搅岁愑衿兴麄兊霓k公室，看了周圍的環(huán)境之后，他并不是太滿意。
“肖先生，哪里不好請告訴我?！标愑衿锌蜌獾貑?。
“最好你們做我的貨時不要在這里，給你透個底，我也不想給你惹麻煩，如果在村里我覺得可能更好些。”肖先生的話比較含蓄，但能聽得出來不是太光明的事。
“肖先生，我盡力按你的要求做，不過照你說的那樣，我的其他客戶找我很困難了?！标愑衿杏行殡y地說。
“這也不著急嘛，反正你們的機(jī)器還沒有到位嘛，等到了你再通知我就可以啦，我還有點(diǎn)事，要先走啦，記住給我電話?！毙ぷ吡?。
陳玉菩揣測肖先生做的大概是假冒名牌手機(jī)的事。
今天是合同約定交錢的日子，但陳玉菩的內(nèi)心十分矛盾，拿支票的手微微地發(fā)抖，幾個人的身家性命都集中在這一張薄薄的紙上，他思前想后，怎么也不敢去交支票，當(dāng)陳玉燕打電話來問陳玉菩交錢的事，陳玉菩如實(shí)告訴她沒有敢去交錢。
“交吧，既然大家都看好那咱們就拚了，大家齊心合力做好它就是了，別猶豫了，葛川已經(jīng)給我來了幾次電話了?！彪娫捓镪愑裱鄤袼?p> “我這一交可就沒有回頭的路了，你要想好?！?p> “沒有事，你交吧?！?p> 機(jī)器終于安裝好了，瞅著安裝好的新機(jī)器，陳玉菩的心頭百感交集，他們在走投無路無法生存的情況下，選擇了一個一無技術(shù)，二無客源，三無市場的并不熟悉的行業(yè)，投入了所有的身家性命進(jìn)行他們一生的第一次豪賭。
陳玉菩學(xué)習(xí)大街上派發(fā)廣告的模式開始在鐘表市場上分發(fā)宣傳頁，差不多每個柜臺他都放了一份，柜臺里的人是那么地冷漠，很多甚至拒絕他的宣傳頁，他陪著笑臉，和人家介紹著業(yè)務(wù)，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市場里終于有一家商戶愿意和他建立合作，新玉泰表業(yè)的孫先生交給他一個表扣，讓他先打個樣版出來看看，陳玉菩如獲至寶，這是第一天，就找到一個客戶，這讓他欣喜不已。
從市場上回來，陳玉菩就開始掃描，制圖，雖然培訓(xùn)了一個月，但獨(dú)立工作還是差了很多，一個簡單的圖他竟做了一個下午，直到陳玉燕來時他還沒有做好。
“他媽的，狗屎?！标愑衿凶匝宰哉Z地罵著。
“怎么啦？”坐在對面正在做財務(wù)賬的陳玉燕抬頭問他。
“圖做完了，可忘記了存盤，真該死?！标愑衿邪没诘卣f，一邊又重新掃描，前面他做的工作全都子虛烏有了，他恨恨地把鼠標(biāo)重重地摔了兩下。
“慢慢來，別著急?！标愑裱喟参克?p> 陳玉菩又開始重新制圖，前面由于做過了一次，這次就快多了，兩個小時后，他做完了圖，可在轉(zhuǎn)化雕刻機(jī)程序時，怎么也轉(zhuǎn)不過去，他急的出了一身汗，最后才找到原因，是把掃描的底圖一塊轉(zhuǎn)存到了軟盤上，這一下他又傻眼了，怎么把描圖和底圖分開？
“媽媽的?！彼肿匝宰哉Z地罵自己，陳玉燕看著他覺得好笑，這人怎么一會兒自己說話，還罵自己。
萬般無奈之下，陳玉菩又開始重新制圖，他第一步就先建了新圖層，吃一塹長一智，然后才開始做圖，這次還算順利，等他做完圖已經(jīng)十點(diǎn)了，用激光雕刻機(jī)雕出的圖案放在了眼前，陳玉燕也過來看，圖案雕刻的很精美，“真的很漂亮。”陳玉燕出聲贊嘆，陳玉菩臉上也有了笑容，這是他的第一件產(chǎn)品。
“下午接到了一家叫成科公司一個陳先生的電話，明天他過來看，如果行還有活做?！彼o陳玉燕說。
“他們是做什么的？”
“鐘表。”
“現(xiàn)在是第一天，好象起步還可以嘛?！标愑裱喔吲d地說。
陳玉菩回到家已經(jīng)十一點(diǎn)多鐘了，盧一平還沒有睡，她正在吃霄夜，所謂霄夜其實(shí)很簡單，就是一碗龍骨湯。
“哈哈，見你一面可難得，都在忙啥呢？”盧一平笑咪咪地問，“對了，喝湯嗎？”
“你煲的什么湯？”
“龍骨呀?！?p> “好哇，那我不客氣了?！彼蝗幌肫鹆耸裁矗皩α?，我好象還沒有吃晚飯呢，要不要一塊出去吃一點(diǎn)？”
“你真辛苦，不用了?！北R一平很同情他，“最近在忙什么？”
“我們剛買了一臺電腦雕刻機(jī)，以后做加工?！标愑衿惺⒘艘煌霚?，邊喝邊說，“嗯，味道不錯嘛?！彼洫劦馈?p> 陳玉菩的夸獎讓盧一平心里美的不得了，只是嘴里還謙虛著，“哪里，哪里，一般一般?！?p> “你們的雕刻機(jī)是做什么用的？”她又問。
“金屬上面，手機(jī)按鍵，表殼，等等，只要需要雕刻圖案和文字，我們的都可以，明白了嗎？”
盧一平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回答。
“你光喝湯不吃飯呀？”陳玉菩象發(fā)現(xiàn)新大陸。
“這樣不長肉的?！?p> “嘿嘿，你已經(jīng)很瘦了，不適合再減肥了。”陳玉菩笑著勸她。
“其實(shí)多了也吃不下?！彼韧炅藴谝慌钥粗愑衿?。
“湯好喝，一會我請你吃霄夜，呵呵……我吃晚飯?！彼褍刹图右詤^(qū)別。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p> “那好，你休息吧，我一會要補(bǔ)充一下，晚安?！标愑衿泻韧炅藴酒饋硪贿呎f一邊走進(jìn)廚房，把碗洗了，“你的碗要不要我一塊洗了？”他轉(zhuǎn)身問盧一平，這讓盧一平不好意思起來，“不用?！?p> 陳玉菩也不爭搶，他把濕手在自己的毛巾上擦干，殘破的毛巾很柔軟，只是很難看。
“你那毛巾都成那樣了還用？”盧一平在門邊看著他說。
“家里媳婦給帶來的，舍不得扔，再說這條很舒服。”一邊掛毛巾，一邊解釋道。
“我換工作了?！北R一平接著說。
“就是你上次說的？”陳玉菩問。
“是的。”
“好嗎？”
“還行吧?！?p> “那就好，順心就行?！?p> “有沒有需要我?guī)湍阕鳇c(diǎn)什么的？”陳玉菩又問她。
“沒有?！彼龘u搖頭。
“那你早點(diǎn)休息吧，我要去吃飯了?！八π?，“晚安。”
“晚安?！?p> 陳玉菩開始跑市場，做加工，晚上沒有活干時就在電腦上練習(xí)做圖，他進(jìn)步很快，做出的活品質(zhì)也非常好，客戶都非常滿意，由于客戶還不多，機(jī)器大部分的時間還是閑著。
隔壁公司傳來不停的膠帶封箱時膠帶撕扯的聲音，陳玉燕從半開著的門向斜對面的人家張望著。
“咱們啥時能有這樣的聲音就好了。”陳玉燕羨慕自語道。
“會有的，以后咱們封箱時都由你來做?！标愑衿行χＷ×舜虬氖?，只是他手上的那個包實(shí)在是太小了，那是一千個做好的表扣。
“您好，肖先生嗎？”
“我是，你是哪位？”一個濃重的廣東口音傳來。
“我是電腦雕刻的陳玉菩呀，我是想告訴你，機(jī)器我已經(jīng)安裝好了，你的活什么時候過來做呀？”陳玉菩滿懷希望地問。
“陳先生，寫字樓里做風(fēng)險太大，我考慮了一下還是不去你那里做了。”肖先生的回答讓陳玉菩非常失望。
“肖先生，我做的時候不讓人進(jìn)來，這樣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的，你放心好了?！标愑衿凶鲋詈笈Α?p> “那看以后吧，對了，陳先生，你那個手機(jī)雕字的模具能不能給我？”
“哦，這可能不行，我那是到模具廠訂做的，請原諒給不了你?！标愑衿袥]有同意，想不活干還想要模具，陳玉菩也不是傻瓜。
陳玉菩坐在辦公桌后發(fā)完傳真，然后打開從電子市場里拿回的市場信息報紙，從上面找加工的客戶，他今天沒有再往外跑，潮熱的天氣加上汗水，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已經(jīng)在昨天出去找客戶時被褲子磨爛了，汗水一蟄，就象受刑一樣火辣辣地疼，只因沉重的還款壓力讓他不敢在家休息。
在報紙的瀏覽中他找到一個生產(chǎn)硬盤盒的公司，陳玉菩照著電話準(zhǔn)備聯(lián)系時，覺得這個人的姓氏很特別，他想起當(dāng)年的同學(xué)里面也有一個這個姓氏，一個很少有的姓——呼延。
“你好，你找呼延先生呀，他不在，請問有什么事嗎？”一個甜甜的女聲傳來。
“那么你是甘小姐了？”陳玉菩照著報紙上留的聯(lián)系人問她。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做雕刻的，想問一下呼延先生有沒有需要在硬盤盒上做雕刻？”
“這樣吧，等呼延先生回來我跟他講，讓他和你聯(lián)系吧?！?p> “那也行，我告訴你我的電話吧?！标愑衿姓f。
“不用了，我這有來電顯示，他回來我讓他與你聯(lián)系，再見。”
一個整天，他把報上所有的做硬盤盒的企業(yè)全打了一遍電話，結(jié)果讓他還比較滿意，有近一半的愿意來公司看看。
在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了新玉泰孫先生的電話，告訴他有一小部分的活，問愿不愿意做，陳玉菩聽了很高興，放下電話，他急急忙忙鎖門，一刻也不耽誤地往新玉泰走，這一路上的急行，走的是渾身大汗，大腿內(nèi)側(cè)磨爛了的地方又開始疼起來，于是干脆跑起來，在跑動中把腿分開減少磨擦，這個辦法非常有效，疼痛減輕了許多，而且速度快了，當(dāng)他跑到鐘表市場時，時間也剛剛十分鐘。
孫先生見他這么快就來了很奇怪，“你的速度夠快的啊，是不是在附近？”
“不瞞你說，我是跑來的?！标愑衿袦喩淼暮?，衣服也已經(jīng)濕透。
“沒有那么急，你看我沒有說清楚，不好意思?！睂O先生略感歉意地說。
“沒關(guān)系，早一點(diǎn)完成，你們也可以早一些出貨?！标愑衿械?。
“那可謝謝你?！睂O先生道謝，然后拿出一個包，“這是500個表扣，這是樣品，做好樣品后先給我看一下，等客戶確認(rèn)后再雕刻?！?p> 陳玉菩回到家時，盧一平還未回來，他把門鎖好，查看大腿的情況，傷情讓他自己看著都抽涼氣，從大腿根處向下到大腿中間整個是通紅的一片，尤其是向上部分已經(jīng)被磨的露出了紅紅的肉，他起身咬牙走去衛(wèi)生間，洗完澡，抹上藥，然后成一個大字躺在床上，隨手翻起枕邊的一本書，看了幾頁就感覺瞌睡襲來，他把書蒙在臉上，一會功夫他就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覺的質(zhì)量非常高，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點(diǎn)，清早醒來時，他查看大腿的情況，紅腫已經(jīng)不見了，最嚴(yán)重的地方還有些紅，但已不怎么難受了，他拿出兩張紙巾貼在大腿處，然后又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褲，試走幾步?jīng)]有感覺到異樣。
刷牙、洗臉等這些他都做的很輕，他怕吵醒小房間里的盧一平。
陳玉菩坐車到了鐘表市場，把樣品直接放在了桌子醒目的地方，然后留下字條，讓孫先生確認(rèn)后給他一個答復(fù)，辦完了事，他向自己的公司慢慢地走回去，回到辦公室后他打開電腦，然后開始練習(xí)制圖。
“嘟……”他的手機(jī)響了，他一接聽，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是陳先生吧?！?p> “你好，我是?！?p> “我是呼延先生，前兩天你給我們打了個電話，說做雕刻?！?p> “是，是的。”陳玉菩很興奮。
“我這正好有個產(chǎn)品要雕刻，我一會到你那里，你在嗎？”
“我在，地方你知道吧？”陳玉菩怕他不知道地點(diǎn)。
“我知道，那咱們一會兒見?！?p> 收起手機(jī)，陳玉菩看了一下辦公室，衛(wèi)生情況還滿意，他就繼續(xù)制圖，描的多了，技藝也越來越熟練。
“篤、篤、篤”半個小時后，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他走過去打開門，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外，他一眼看去就覺得面熟。
“看起來面熟，我有個同學(xué)也是這姓，咱們見過面吧？”他含笑看著他試探著問。
“我也是看著面熟。”對方也看著他說。
“在長辛呆過吧？”陳玉菩說出一起上學(xué)的地名。
“嗨，那就不用說了，陳玉菩?！?p> “呼延治平?！?p> “哈哈哈哈……”兩雙手握在了一起。
“這可是太巧了?！标愑衿懈吲d地對呼延治平說，一邊說話一邊趕緊把他讓進(jìn)室內(nèi)。
“哎呀，這一畢業(yè)好象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有二十年了吧？你怎么也在南城？”陳玉菩問他。
“算一算有二十三年了，其實(shí)你們上學(xué)走后，不久我就去了海南，從此就一直在外面?！焙粞又纹较肓艘幌潞簏c(diǎn)頭贊同道。
“海南有一個比咱們低兩屆的同學(xué)姚林，好象搞的還不錯?！标愑衿袉枺缓蟀阉f給他。
“我就跟他在一起，他的工廠管理那一路全是我?guī)退诟?。?p> “那怎么又到了這里？”
“海南打擊炒賣地皮以后，海南的大部分人都走了，又趕上姚林兄弟幾個不和，排斥外人，所以我也就出來了，我是97年到的南城?！焙粞又纹胶戎?，介紹他的情況。
“那你的工作呢？”陳玉菩問他。
“早就扔了，94年時單位通知我去辦停薪留職，正趕上海南那邊忙，也沒有回去，工作也就完了。”呼延治平說完又問他，“你怎么也在南城？”
“我是買斷了。”陳玉菩回答，接著又問，“你的生意怎么樣？”
“不太好，原來跟朋友合作，后來上人家當(dāng)被坑了一把，現(xiàn)在自己做呢?！?p> “家人也在南城嗎？”陳玉菩問他。
“沒有，就我自己，還有女朋友，就是跟你聯(lián)系的小甘?！焙粞又纹秸f完自己笑了。
陳玉菩看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有點(diǎn)意味深長地笑了。
“你和誰在這兒？”呼延治平問陳玉菩。
“我們兄妹三人，我自己的家在BJ那邊?！标愑衿薪榻B。
“怎么干這個？”
“這也是逼的，這不才開始時間不長，找客戶把你老兄給找來了，多巧。”陳玉菩樂呵呵地說。
“對了，你既然是做這個，看看這圖能不能做？”呼延治平給了他一張圖。
“能做，就是要等一會兒，我這給你做，咱們邊干邊聊。”陳玉菩把圖掃進(jìn)電腦里，開始制圖，“你的孩子在哪兒？男孩女孩？”
“我的是女孩，我96年就離婚了，孩子跟著我媽，在西京吶，你呢？”呼延治平也問他，二十多年不見，兩個人相互詢問對方的情況。
“我的是男孩，跟他媽在一起，老婆在局機(jī)關(guān)工作，油田成天宣傳下崗、失業(yè)，所以心一橫就出來了，唉，出來了才知道世界不好混啊?！标愑衿幸呀?jīng)做好圖，他一邊走到雕刻機(jī)旁開機(jī)，一邊和呼延治平說話。
“理解，你現(xiàn)在住哪兒？”
“我在崗塘屋，你呢？”陳玉菩回答。
“我在中醫(yī)院，不算太遠(yuǎn)。”
雕刻機(jī)嗒嗒響起來，一會兒陳玉菩就拿著做好的樣品交給呼延治平，藍(lán)色的硬盤盒雕刻出的白字非常漂亮，這讓呼延治平看了很滿意，“我到時再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行了，我趕去把樣品交給客戶確認(rèn)，如果確認(rèn)，數(shù)量有一千個，我走了，哪天不忙時咱們再好好聚一下，今天是不行了?！彼R出門又停下來，“對了，把你的手機(jī)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