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
猛地,他絕望地朝賭桌上的最后身家撲去,想要搶回它們,卻被兩個混混一左一右抓住胳膊,麻利地扔了出去。
“公牛比利”放聲大笑,用肌肉壯碩的手臂摟過鈔票。他是這兒的常勝將軍,自負(fù)算牌能力和老千手法都是頂尖高手,還和賭場的老板交情甚好,串通一氣,私下分成,不知把多少個賭徒贏到傾家蕩產(chǎn)。忽然,他又注意到角落里那個黑衣面具怪客,正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自己,那目光看得他渾身不舒服。
他朝對方打了個響指。
“玩一局?”
面具客搖搖頭:“我只是來觀光的。”
他的英語帶著明顯的外國口音,舉手投足間貴族味道能飄到倫敦。一個有錢的外國佬?!肮1壤蹦樕系男θ菰桨l(fā)開心了,似乎看到又一只待宰的羔羊。
“別害怕嘛,我讓你三局?!?p> 真的不想玩就不會一連幾天來此逛蕩了。他觀察過,那面具客剛來的時候只會玩法國撲克,幾十英鎊的小輸贏,拿牌手法剛好符合一個閑來無事玩牌的紳士身份,絕不會有失體面地嫻熟到職業(yè)賭徒的程度。
那面具客似乎被他說動了心,坐到賭桌前。
最初幾把“公牛比利”有意讓著他,叫他贏多輸少,這是賭場引人入彀的慣用方式。在輸了三千英鎊又贏了五萬英鎊之后,對方似乎上了鉤,把那五萬英鎊又?jǐn)偵狭速€桌,附帶一張倫敦銀行支票。
“這一把賭十萬?!彼f。
“公牛比利”兩眼放光。這只是剛開頭而已!獵物只要上了鉤,就幾乎無法擺脫心魔的控制。他會慢慢地把這個外國佬榨到一滴油水都不剩!
“我跟!”他毫不猶豫地說,往發(fā)牌侍者那兒遞了個眼色。這一把如果輸了,不甘心的欲望一定會驅(qū)使這外國佬押上更多身家!
他拿到了四條8,面具客只有一對3和兩張散牌。
面具客把錢推到“公牛比利”面前。
“明天我會贏回來?!彼卣f。
這個外國佬有錢到十萬英鎊都不眨一下眼睛?!肮1壤迸d奮得眉毛都抖動起來了。第二天,他準(zhǔn)備了更多的賭注,決意要大賺一筆。
第二天面具客姍姍來遲。
“公牛比利”正無聊地玩籌碼的時候,賭場里起了一陣司空見慣的械斗,把賭桌都掀翻了。一名賭客撿起散落的牌交還給發(fā)牌侍者。
隨后“公牛比利”看到那個面具客現(xiàn)身,提著一個黑色手提箱。想到那里面肯定裝滿了錢財,貪婪之火幾乎把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起初幾把互相試探各有勝負(fù),賭注越來越高。
“公牛比利”覺得時機成熟,對發(fā)牌侍者使了個眼色,并且滿意地看到端盤子的酒保已經(jīng)悄悄靠近前去。
面具客似有所感,回頭看了一下,酒保是背對著他。
自己手里有一對A和三張10,那面具客明牌是一對Q和一張J,他用手擋著看自己的暗牌,但“公牛比利”和賭場自有一套辦法,酒保從特制銀盤的反光里已經(jīng)看見了牌面,做了一個代表5和6的手勢。
“公牛比利”掏出了一張船契擺上賭桌。
“全英國最快的飛剪船’靈緹犬’號,價值一百萬英鎊。這船平時往中國運鴉片,回程運茶葉,全是賺錢生意。”
這叫釣魚,是在對家輸定的情況下,逼他拿出同樣的賭注來。
面具客打開手提箱,里面滿是一捆捆鈔票。
“一百萬英鎊,請開牌吧?!彼f。
“公牛比利”得意地把自己的牌扔到桌面上。
“您輸了?!泵婢呖偷卣f,把手中的牌丟出去。
那是三張Q和兩張J,剛好壓過他的!
發(fā)牌侍者也嚇白了臉,那兩張暗牌他明明發(fā)的是散牌,背面的記號他看得出來!
“你……你出老千!”“公牛比利”咆哮道。
聽到他的咆哮,賭場所有人都圍攏過來。
“您可以檢查一下牌有沒有問題?!泵婢呖屯伪成弦豢坑崎e地說。
標(biāo)準(zhǔn)而普通的兩副牌。甚至背后的微小標(biāo)記都完全相同,只除了那決定勝負(fù)的兩張。
“這條船歸我。簽字畫押吧?!泵婢呖完P(guān)上手提箱,紳士風(fēng)度地把船契倒轉(zhuǎn)過來遞給“公牛比利”。
“公牛比利”哈哈狂笑起來。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他咬牙切齒地吼叫,一揮手,已經(jīng)圍攏過來的流氓打手們從四面八方撲上來。
忽然一陣煙霧騰起,打手們在模糊中只看見一副黑色斗篷,便紛紛撲了上去。
“啊!”那個披著黑斗篷的人被當(dāng)場打了個半死。
等煙霧散去,打手們才發(fā)現(xiàn)昏倒在地的竟然是一個同伙,面具客把斗篷披在他身上混淆視聽,自己鉆過賭桌躲開了。
“唔……唔……”
賭桌那頭,“公牛比利”雙眼外凸,兩手在喉頭徒勞地抓撓,拼命掙扎著。一條繩索緊緊勒住他的脖頸。面具客一手拽住繩索把他拖到身前,一手舉槍對準(zhǔn)賭場老板。
“放下武器,舉起手來!全體后退貼墻站!”
他厲聲命令,聲如雷鳴,震得四壁灰塵簌簌落下。
然后他湊近比利耳邊,語氣幾乎像對孩子般和藹可親:
“跟我斗嗎?大傻瓜?!?p> 最后差點被勒死的“公牛比利”在船契上簽了字。埃利克把船契收進(jìn)口袋,提走大部分都是假.鈔的手提箱,退出賭場之后才松開繩索,一腳把幾乎昏過去的對手踢下碼頭。
“滾吧,算你走運。”
那傻瓜自以為有本事算計他,殊不知這一切從開頭起就是埃利克的算計。
他失去了巴黎歌劇院,卻找到了一個壯麗億萬倍的舞臺。
“靈緹犬號”有著舞臺背景般優(yōu)美修長的外形,比幕布還要巨大的帆翼,航行輕盈迅捷如芭蕾王子,還配備了輕型火炮,每個細(xì)節(jié)都符合天才的審美——從這條船開始,他要建立真正屬于自己的王國!
埃利克的第二個目標(biāo),是英國五級巡航艦“諾星漢”號。這艘軍艦不但有風(fēng)帆還裝備了蒸汽機作動力,正在大西洋上運輸軍火支援與巴拉圭開戰(zhàn)的巴西和阿根廷。
“諾星漢”號的哨兵在海上發(fā)現(xiàn)一條掛著墨西哥國旗的商船。
彼時大英帝國為了避免引發(fā)與諸多大國不必要的糾紛,已經(jīng)禁止了海軍隨意劫掠商船,但墨西哥這種敵國法蘭西扶植下的弱國顯然不在此列。于是船長下令展開追逐,那商船拼命逃竄,但終究快不過軍艦,沒多久便被它追上,一個急轉(zhuǎn)彎擋在它前面。
商船上的水手竭盡全力才停住了船,沒讓木殼船體在鐵甲戰(zhàn)艦上撞得粉碎。認(rèn)清形勢之后,商船上升起投降的白旗。
商船上沒幾個船員,卻滿載了各種貨物,特別是有不少酒桶。墨西哥向來以盛產(chǎn)龍舌蘭酒和朗姆酒著稱。船長下令把所有貨物都搬上“諾星漢”號,丟下被洗劫一空的商船和呆若木雞的船員們,揚長而去。
夜里,“諾星漢”號上開起了慶功宴,痛飲商船上劫掠來的美酒。之后,所有官兵都沉沉入夢。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被一陣可怕的笑聲驚醒。那聲音凄厲陰森,猶如狂風(fēng)呼嘯,響徹夜空,令人毛骨悚然。
在高高的桅桿頂上,一襲黑斗篷凌風(fēng)飛揚,兩顆金色的星星焚燒著魔鬼的火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先生們,歡迎來到地獄之門!”
一個無比鬼魅專橫的聲音宣布。
“魔鬼!”官兵們面面相覷,立刻就有幾個膽大的拔槍射擊,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們的槍支全都啞火了。
一陣輕柔卻瘆人的嘲笑。
“放棄無謂的抵抗吧。這艘船已是魔鬼的獵物!”
黑斗篷一揮,船底轟隆一聲巨響,頓時蒸汽彌漫,船身都被震得一晃。
“鍋爐爆炸了!”不知誰在人群里低聲驚呼,船員們陷入一片恐慌。
“都別慌!”船長厲聲喝道,“我們還有帆!先抓住那個自稱魔鬼的家伙!”
“船長小心!”大副一個箭步上前,拖著他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刻,巨大的白帆從天而降,砰地砸在甲板上船長原先站立的地方,瞬間化為一陣飛舞的碎片煙塵,好像已經(jīng)風(fēng)化了幾千年一樣。
船長面如死灰。船員們早已嚇得擠作一團(tuán)。
埃利克一揚手,桅桿下忽然躥起一簇詭異的藍(lán)色火焰,火勢迅速蔓延,在黑暗的虛空中顯示出一片片船帆的形狀。仿佛被這地獄業(yè)火構(gòu)成的船帆驅(qū)動,軍艦突然開始行駛,速度快得難以置信,幾乎是貼著水面在飛行。
在前方,陡然聳立起兩座彼此對峙的山峰。
“越過地獄之門的凡人,將繼續(xù)為我效勞!”魔鬼邪惡地大笑。
在這一系列詭異可怖的奇跡面前,即使最冷靜理性的頭腦也不能不相信軍艦被魔鬼控制這回事。官兵們驚惶失措,紛紛跳海逃生,連船上有救生艇都忘記了。
“棄船!”船長束手無策地下達(dá)最后的命令。
“諾星漢”號駛過山峰之間,假扮被劫商船的“靈緹犬號”從隱蔽的峽灣中駛出,船上水手們像迎候國王一樣朝埃利克脫帽致敬,高呼萬歲。
埃利克已經(jīng)習(xí)慣了離群索居,即使是歡呼也會令他感到不安。他順著帆纜滑下甲板,轉(zhuǎn)身走進(jìn)船艙,關(guān)上船長室的雕花門。
航海日志還攤開在桌子上。羽毛筆蘸著紅墨水劃去封面上的“諾星漢號”,在上方寫下新的船名——
黑天使號。
桅桿頂端的米字旗被降下,一面繪有血紅蝙蝠的黑旗冉冉升起。
軍艦上的官兵們游向岸邊,才發(fā)現(xiàn)那“地獄之門”其實是兩座相距不遠(yuǎn)的島嶼,他們登上島嶼,并在兩天之后被一艘路過的商船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