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0月,天氣無比炎熱,整個醫(yī)院好像是放在烤箱里一樣,不僅讓人心情煩躁還讓人睡不著覺,不過還好我還是能按時睡覺按時起床。時間已經(jīng)一點一滴的流走了,就像河流入大海般,找不到一絲絲痕跡。華仔的治療流程已進入第2個月的第4天了,生活一切都沒變,還是當早上第一縷陽光射進床右手邊的窗戶的時候睜開眼看了一眼那可憐的白色時鐘準備起床。每次時鐘都是指向6點鐘,我也不打清楚為什么那么準時,我想這就是所謂的生理鐘,晚上10睡覺早上6點起床,不知何時起已成為一種習慣。
照常的例行公事,吃完早餐后我又來到華仔的治療室。當然同行的還有吳主任。
“嗨,早啊,吃早餐沒?”我有點討厭這種問候,我認為這是廢話,我肯定是吃過了才來的,問這話真是多余,不如直接有事說事。
“嗯嗯,吃過了,吳主任你呢?”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可真麻煩。
“還沒,要請客嗎?”
“沒問題,請你,不過你得自個掏錢?!蔽铱蓻]那么多錢請你個不要臉的傻帽。
“哈哈,大清早的開個玩笑有助于開始美好的一天,你不知道嗎?”
“是嗎?我可不這么認為?!?p> “為什么?”這老家伙皺起了眉毛。
“因為有時候可能會因為一個玩笑引發(fā)一連串你意想不到的事,可能是好事,也許是壞事。”
“哎,不要這么掃興嘛。人要樂觀才活得快樂,我們本來就已經(jīng)在這么緊張兮兮的的地方工作了,要是還要這么緊張兮兮的可是會悶出病的哦。”
“知道啦,您不會接下來又要說一堆心理學之類的東西了吧?”我可得先堵住他的嘴巴。
“嗯,好吧,受不了你這小子,接下來就讓我們開始進入奇妙的格林童話吧!”說著便把通往華仔病房的門把手給拉開了。這老家伙每次進去前都會說這句話,我聽得出這是**裸的諷刺。不過好過跟老院長一起來,他總是悶不出聲的站在我身后,感覺怪怪的好像在監(jiān)視著一切似的。
“你好!”華仔站起來看了看我們,然后點了點頭。
“今天玩的是什么角色?”我很不解的小聲在吳主任耳邊輕聲問道。
“靜觀其變,看看他今天想生什么蛋。”吳主任倒是不慌不忙的坐在了華仔對面,而我跟黑鬼護士站在門邊。
“你好,請坐先生?!眳侵魅芜@老家伙裝得好像真的那么一回事,小心華仔跳起來咬你我心里暗暗念著。但是接下來的發(fā)展確實出乎我的意料,華仔沒咬他。
“你好,我是來參加面試的?!比A仔坐下后,帶著呆呆的表情說了這句話。
“嗯,你今天是來面試那個職位?”
“額,那個,是啊榮介紹我來的,好像是打電話的工作,具體是什么也不太清楚。”華仔一臉不知所措的回答著,我在旁邊把這些情況寫上筆記。他好像看見我在寫什么,用眼角的余光瞄了我一下。
“是哪個阿榮?”
“葉國榮。”干得漂亮,回答得干凈利落,難道他的眼神如此厲害?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我一下就看到我白大褂上的胸卡?這是剛做好的胸卡,而葉國榮這他媽是我的名字。
“哦,是葉國榮啊,那你覺得你能勝任這份工作嗎?”老家伙接的還不錯。
“還行吧?!焙唵蚊髁?,這回答。
“為什么呢。”老家伙追問了。
“因為阿榮說這份工作很簡單啊,就打打電話跟接接電話,難道還要干其他的嗎?阿榮沒跟我說啊?!币荒槦o奈的華仔說了這話后把頭低了一點下去。
“這樣啊,那你有相關的工作經(jīng)驗嗎?”
“沒有”
“要是電話邊有顧客罵你的話,你怎么辦?”
“不知道”好樣的,看吳主任還有什么招,這種典型的內向之人,你想跟他交流可沒那么簡單。
不對啊,好像這場景有點熟悉啊,好像在那見過,我得在腦子里翻一翻,沒多久我成功的在大腦的一個角落里找到了這一場景,這是在做情景回放嗎?還是歷史重現(xiàn)?內心不由的觸動了一下,有一絲絲涼意但更大的是激動,這么多天,終于找到一個突破口了。
“吳主任,出來一下,我有情況跟你說一下。”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被我拖出了房間。
“怎么了,先放手,怎么回事你?”
“吳主任,有情況,我找到突破口了?!蔽揖o張了,迫不及待的想讓他相信我的話。
“先別著急,慢慢說,有什么突破口?”他顯然是感到疑惑。
“華仔剛才跟您所說的對話就是當年去我公司面試時的場景,他這是在進行事件重演。說不定能從他在事件重演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些什么,比如他為什么會瘋了,原因是什么。還有這是什么癥狀這些問題都將得到解答,然后我們就可以對癥下藥,華仔被治好不是不可能?!蔽乙豢跉馊o說完沒能給吳主任插上一句話。我很激動,因為我看到了希望。
“好吧,就算是這樣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相信我年輕人,往往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們要保持專業(yè)的心態(tài),平靜,腦子充血會讓你的判斷失去準確性?!?p> “但是,這不是事實擺在眼前嗎?吳主任我覺得我們可以用催眠的方式試下把華仔的陰暗面給引出來。”這老家伙還是一如既往的潑我冷水。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上次我們給華仔做的催眠你忘了嗎?忘了他是這么樣失控的嗎?現(xiàn)在沒有足夠的把握不能再做催眠,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說。”這下可好,我一百度的開水就這樣被放到了冰箱里去了。
“但是...”
“別但是了,進去再看看較重要,來吧!”老傢伙把愣愣的我給拉回了華仔的病房。
你可曾有過你認為是對的事物,在認定后在下1分鐘就發(fā)現(xiàn)是錯的時候,我們經(jīng)常這樣,沒錯,在我再次進入華仔病房的時候,我意識到老傢伙的心雖冰冷,卻是正確的,因為華仔又把頭給塞在條鐵掍中間瘋狂的咆哮著?!澳銈冋l也別想關著我,知道老子是誰嗎?快放我出去,你們這群混蛋?!?p> 這是老橋段了,每次都要聽上一次,這是他做為角色扮演結束后的謝幕臺詞,代表著今天的游戲已結束,同一天他不會再出現(xiàn)第二個角色了。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這一次的時間延長了2小時,當然,包括20分鐘是我在病房外與老吳的談話,老吳走過來搭了搭我的肩膀說“小伙子,今天還是我請你吃飯吧!”老吳好像從我眼里看出些什么。
“沒事,已經(jīng)習慣了,飯由我請了?!逼鋵嵾@次的事件是接下來發(fā)現(xiàn)華仔病癥的重要發(fā)現(xiàn)的開頭。黑鬼護士和他的同事又是例行公事的把華仔“伺候”安定下來。
我曾經(jīng)想過華仔得病的1百種理由和原因,在華仔進入這家醫(yī)院的時候。內向?經(jīng)濟壓力?家庭原因?甚至連長時間性生活失調也想過,但是卻未能從中找出真正的病因。因為就算華仔再內向,由我?guī)е辽俨粫兊煤芄缕?,?jīng)濟壓力雖有,但勤儉節(jié)約的華仔跟我的大手大腳比起來那是小巫見大巫,家庭原因那還有點可能,因為他是個單親家庭,由他媽媽一手帶大,他父親是誰?可能連他都不清楚,他媽媽從未跟他提起過他父親,至于性生活不協(xié)調嘛,我認為真是大有可能,我甚至懷疑他還是個處男。別以為這方面是開玩笑,往往看似不可能的事,他往往就真的會出現(xiàn)。
從面試事件過后,華仔出現(xiàn)角色扮演的時間大大的推遲了,說來也奇怪,從以前幾乎每天一次的角色扮演,慢慢變成了幾天甚至最長的半個月才出現(xiàn)一次,再次出現(xiàn)的時間也會隨之延遲角色扮演的時間,從半個小時延長到最長一次的1星期,角色有時出現(xiàn)了跟面試那次一樣的華仔本人的親身經(jīng)歷,但也有時出現(xiàn)一些無關緊要的即興表演秀,其中有幾個比較有研究意義,我都給記錄下來了。
說說那關于性生活不協(xié)調的那一次吧,我比較喜歡說這個,很有趣,當然這并不是黃段子,那是觀察病情的第四周,醫(yī)院來了個女護士,是個見習生,這并不稀奇,因為醫(yī)院女護士不少,而且看上去也長相平平,并無多漂亮,單眼皮,一頭的黑色長發(fā),扎起一條小馬尾,走起來左右搖擺,皮膚也不白,偏黑,還有點瘦,就快變皮包骨了。要說特別之處的話我想除了她喜歡把馬尾扎得斜斜的,不扎在中間這一點,沒別的了。但就是這么平平無奇的一個小女孩第一次出現(xiàn)在華仔面前的時候華仔就突然變得奇怪了,本來很狂躁不安的他一下子變得安靜,而且還用躲躲閃閃的眼神看著這個名叫佳佳的女護士,顯然華仔對這名女子有興趣,這還是第一次。
這被我記錄在了1992年11月份的11號的觀察記錄中,我認為這是比較重要的一天,那天剛好是所謂的雙11光棍節(jié)。四條1的確很孤單,那天我和華仔正在進行著一段失戀被甩者和勸告者的戲。華仔扮演失戀者而我進行勸告,華仔哭得不行(真掉眼淚)一邊哭訴自己的悲慘戀情一邊痛罵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按他所說“如今這個世界都變了,變了,永遠只有男人是錯的,女人是對的。我的天啊,她們就是上帝,她們說的話都是真理,男人說的話都是狗屁?!?p> 過程是這樣的:華仔在11號吃完午飯在電視房看電視的時候突然站到了桌子上不肯下來,還念叨著要跳樓自殺,天啊,他把桌子當成了高樓大廈了,我聽說之后急急忙忙的趕到了現(xiàn)場,把圍觀的幾個病人弄到一邊,然后試圖讓華仔下來。
“嘿,不記得我了嗎?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蔽也桓铱刻?,得先穩(wěn)住他。
“你?你是誰?不要管我,誰都不要管我,那個臭女人不要我了,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了她,看她是如何對待我的。我現(xiàn)在就去死,讓她后悔去?!闭f著便微微蹲下做了個將要起跳的動作。
“失戀了?你先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p> “幫我?誰能幫我?沒有、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幫我。”這下不僅沒能穩(wěn)住他,還變得更加狂躁起來,嘴里還小聲的念叨著“沒有,沒有,沒有人能幫我的。”雙手抱頭左右搖擺著。
“你先下來,事情都是可以解決的,先下來,我們慢慢的下來,然后就去找那個女孩,讓她回到你的身邊好嗎?”看他有點冷靜下來了,先把他勸下來,雖然桌子不高但是摔傷了也不好。
“什么?要去找那個臭女人?還不如死了算了,她還害的我不夠嗎????你讓我去找她?好,等我死了就去找她?!币宦暸叵^后隨之聽到的是一聲肉體撞擊水泥地的悶響。這小子還真的跳了下來,我和護士們馬上過去扶他起來。本來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華仔在被扶起來后又發(fā)狂了,拼命的想要掙脫我們,可是被黑鬼護士捉住想要掙脫可沒那么簡單。
“為什么我沒死?讓我死,讓我死。這是什么破樓,為什么我跳下來了還沒死?”華仔一腳把“大廈”給踢到在地。
“這小子這么瘦發(fā)起狂來力氣還真不小?!焙诠碜o士好像有點煩了,他好像不是很喜歡這份工作。
“好了,先生們,讓這位跳舞的男人先安靜下來?!眳侵魅我糙s到了。
“佳佳,注射安定劑?!?p> “好的?!?p> 這是我才發(fā)現(xiàn)吳主任身后有一個陌生臉孔的女孩,雖然感覺有點似曾相識,但也沒去多想,因為讓我感到似曾相識的人多了去了。奇跡的是等我回過神來時原本吵鬧的華仔一下安靜了,而這名女護士的安定劑還在手上,在場的人都感到奇怪,包括這名叫佳佳的女護士,她有點驚呆了,因為華仔低著頭不太敢看她。
“吳主任,還打針不?”佳佳有點蒙了。
“我看不用了,這還真是奇了怪了,我說你是什么人?這么厲害一下就把我們這最難搞的病人給震住了,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佳佳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抬了抬雙手,表示她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新來的護士,叫佳佳?!眳侵魅谓榻B了一下。
“你好,我叫佳佳?!?p> “你好?!蔽覀兾樟宋帐帧?p> “好了,不要在這說這些,我們去辦公室討論,走吧?!崩霞一镎f得沒錯,不應該在這討論這些,于是我們告別華仔去了吳主任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