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瞎說什么大實話
正是初夏時節(jié),窗外木瑾花開得異常絢爛,周圍綴著零星的大麗菊,肆意在汪洋的花海中。
楚府的丫鬟卻已用袖子掩了臉,防止太陽將她們白皙的臉蛋曬的黝黑,她們來去匆匆,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起。
“哎呦!”一個穿著嫩黃色青衫的圓臉丫頭撞上了一個高挑的紫色身影,自是免不了有一番道歉與說笑。
來往的小廝與小丫頭紛紛吃了一驚:這可是大小姐與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互看對方不順眼久矣,往常碰到一起還不得掐架,哪里像如今這般客客氣氣!
圓臉丫頭還是一如往常冒冒失失沖向了一跨精致的小院微瀾院,那紫色衣裳的丫頭卻是沉穩(wěn)許多,站著目送著圓臉丫頭遠去。
那圓臉丫鬟沖進小姐的房間,扶著桌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股腦兒將桌上的涼茶灌下去,這才笑嘻嘻的看向正在梳妝的小姐。
屋里三足鼎的香爐里緩緩冒出幾縷青煙,簾子還沒有打起,屋子里不免有些昏暗。古色古香的梳妝臺上立著一大塊菱花鏡,倒給屋子提了不少亮色。
只見那小姐正將一朵大紅色的宮花插到梳好的發(fā)髻上。鏡子里的容顏雖稚嫩卻已現(xiàn)傾城之色。
彎彎的黛眉不用描摹已是渾若天成,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陰影,宛如蝶翅般撲棱在兩汪清澈的幽泉上,鼻型修長優(yōu)美,唇不點而紅。她的容貌較為清艷,因此艷麗的大紅色配上她白皙如梨花般的面龐倒也不顯艷俗,反添幾分嬌美玲瓏。
正是楚府的二小姐楚式微。
她將額際的碎發(fā)都攏上去,梳的一溜光,與時下京城里小姐們的最流行的發(fā)髻并不一致,顯得與眾不同,方才滿意地朝鏡中的自己點點頭,朝向剛剛進來的丫頭月落。
月落已然看呆,嘴里喃喃著:“小姐好美!”
楚式微一笑:“臭丫頭,瞎說什么大實話?”
跳脫如月落也是半晌失語。
“現(xiàn)在看來月落不僅是臭丫頭,還是個傻丫頭了?!背轿⒙朴频卣f道。
月落急急搖搖頭:“才不是呢……”
隨之跟進來的另一個丫頭打斷了她的話,惱怒地朝楚式微回稟道:“小姐,你看看月落這摸樣,跟那些沒規(guī)矩的小蹄子有什么區(qū)別!”
楚式微倒是不以為意,擺擺手說道:“山容,瞎操心什么,我看月落這樣挺好,她這不是方才在外頭熱的嘛!”
山容滿臉愁色:“小姐,你這樣遲早會把月落寵壞的?!?p> “哦?”楚式微站起身,大手一揮,豪情萬丈,“寵壞了我包了!在府里誰還能給她臉子看不成?”
“小姐威武!”月落吐吐舌頭,嘿嘿傻笑,方才想起那件插曲:“小姐,我在花園里遇上了大小姐身邊的紫服。她可是大小姐身邊最厲害的丫鬟啦,今個兒撞了我竟沒有教訓我,反而客客氣氣的跟我道了歉。這可不古怪!”
楚式微展顏一笑,頓時屋子里都盈滿了春光。
她點點月落的腦門,佯裝怒道:“月落,小姐我這兒可再容不下一個嘮嘮叨叨、疑神疑鬼的山容啦!”
“可是,小姐……”月落還欲說些什么,被楚式微打斷了。
她漫不盡心地擺弄了一下頭上的簪子:“大姐姐嗎?她不過是個軟弱可欺的人罷了,空占著嫡姐的名義,卻無半點貴女的傲氣。她從小不過是要靠一個丫鬟紫服護著她罷了!”
山容在一旁聽著只覺得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
她總覺得自從上次大小姐楚煙波落水被救醒之后有什么不同了,表面上還是溫順可欺的樣子,同小姐一如既往,但大小姐不僅嘴巴變甜了,很是能哄老太太開心,也會不動聲色的還以顏色,讓小姐出了幾次洋相,竟還讓人覺得她無辜,只是湊巧,絲毫無不妥之處。
偏小姐從小一帆風順,樣樣比大小姐出色幾分,養(yǎng)成高傲的性子,還是對大小姐不屑一顧。
想到這幾次二姨娘的謀劃次次落空,反倒讓大小姐抓了不少把柄,山容只覺得迷惑,越發(fā)覺得大小姐深不可測,心機手段遠在小姐之上。
她反復思量了下,斟酌著語氣說道:“小姐,若不是二姨娘用盡手段,小姐只怕會吃虧,要不小姐知會二姨娘一聲?”
楚式微嘆一聲:“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只如今,我還怕了她不成上回大姐姐落水真不是我干的?!?p> 她頓了頓,補充道:“若不是我問心無愧,哪怕你們是我的丫鬟恐怕也不太相信我的說辭吧。當時大姐姐想去撿那假山上的風箏,我看她笨手笨腳的,我就自告奮勇,她卻說什么,是上次過府的趙公子托人給她的,她要親自去撿?!?p> 月落驚呼一聲:“小姐!你什么時候?qū)Υ笮〗隳敲春昧耍 ?p> 楚式微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這京城中大大小小多少府邸,嫡庶相爭很是正常,平日打打鬧鬧,我踩她一腳,她踩我一腳的,可是到底是姐妹,她自小便不及我靈敏,我也是舉手之勞!”
月落驚嘆:“小姐,奴婢不知道你還有這等胸懷!”
楚式微朝她揮揮拳頭:“我以往不就小小地欺負她一丟丟,被你說的你家小姐咋像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呢!”
月落訕笑,楚式微接著說道:“那個趙荻趙公子,我上次偷偷藏在屏風后面看著,看著也不像什么好人,可惜爹爹卻好像看中了他當大姐夫。”
“雖然還沒定下來,卻也八九不離十了,那我也不好攔著,只得跟著她一塊上去,誰知道,她去夠風箏的時候,真的一個趔趄掉下去了。還好下面是水,不然她這條小命都不保了!”
“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納履,我能怎么辦!她現(xiàn)如今就是認定了我在使壞,我也有口難辯!”
“不過做人嘛,最重要的還是問心無愧,便到了祖母哪兒我也有理,難不成要我跪下給她磕頭認罪?還是抄經(jīng)書保她一生平安順遂?!”她這般說著,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來。
山容還欲再說,月落卻笑起來:“要是這樣,奴婢也要厚著臉皮向小姐討要經(jīng)書了!”
“是,是。月落丫頭,什么好事都少不了你的!”楚式微說著推搡了月落一把,“懶丫頭,把我房里那塊冰給二姨娘帶去?!?p> 月落嘟著嘴:“晚上不用冰的話,身上的衣服汗涔涔貼著背呢,小姐你上次不就因此中暑了,吃了好幾帖藥呢,小姐你不用冰了嗎?”
楚式微沉下臉來,山容見她臉色不對,忙搶先道:“叫你去你就去,做什么那么多廢話?”
楚式微斜睨她們一眼,道:“月落,山容,二姨娘懷著孩子,最是怕熱,我做女兒的想孝敬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成了嗎?而且拿大姐姐一點小小的異動便去勞煩娘親,你們也想得出來!”
“奴婢不敢!”二人急急行禮。
楚式微不理她們,她想到二姨娘就一副濡慕的樣子,低聲喃喃道:“也不知道等娘生了弟弟之后爹爹會不會把她扶正?”
這話山容和月落卻是不敢答的,她們看著自家小姐無憂無慮的歡喜模樣只一陣心酸,默默將那些要說的話吞回肚子里去。
花桃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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