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還是王妃有辦法
十年歲月總磨人,千載悠悠苦誰知。
這日,靜國寺一如往日有許多香客虔誠地一路走上塢山拜佛祈愿,還有高門的小姐夫人坐著馬車一路到塢山下,再由轎子抬到山上去。
公子哥兒則是打馬而上,一路疾馳,風兒間或掀起轎子窗邊的簾子,一探小姐芳容,惹得小姐們一陣驚呼。
靜國寺前院是僧人講經(jīng)說法的地方,后院才是給尼姑們修學法經(jīng)、做功課的。
小姐夫人去的自然是后院,那里還有清凈的禪房供給眾人休憩。前院后院有厚厚的圍墻隔著,只有一扇小門被緊緊鎖著,等閑人是進不去的。
東齊重佛法,連帶著寺院在民間的地位超然,更別提靜國寺這般皇家寺廟,可謂東齊的第一寺廟。
因著前院后院的關系,靜國寺歷代有兩位住持。
現(xiàn)在靜國寺后院的住持是名聞天下的靜安師太,而前院的住持是佛法深厚的空然大師。
這兩位年輕得很,尤其是靜安師太不過雙十年歲多,卻講經(jīng)說法勝過往常的住持,可謂天資聰穎,甚得老一輩師叔們的歡心,更是在同輩、年輕一輩中很是有威望。
靜安師太今日卻是沒有在寺院接待權貴的夫人小姐,而是叫了一輛馬車從側門靜悄悄地往山下趕。
去看那馬車兩邊飄飛的車簾,隱約可以望見車里的驚鴻容顏,一位擦肩而過的商人正匆匆趕路,不由停下腳步癡癡地凝望。
小尼姑安惠算是靜安師太的關門弟子。
她入佛門五年有余,拜在靜安門下,聰慧討喜,靜安師太處理雜事時總要帶上她。
今日她卻有些摸不清師傅的意思,看著自家?guī)煾甸]著眼一下一下?lián)芘钪?,她心中不由焦躁起來?p> “怎么了,安惠?”靜安師太停止撥弄念珠,眼睛緩緩的撐開,那瞬間,眸子如黑琉璃般流光溢彩,那張絕世的面龐猶似明月自碧湖緩緩升起。
饒是安惠五年來幾乎日日與師傅相對,也被這無雙顏色攝了魂魄,她恍惚了一陣,忙低頭恭謹?shù)溃骸皫煾?,徒兒只是不解為何師傅今日要親自拜訪瑞王妃?往日師傅可就單單對瑞王妃避而不見?。 ?p> “安惠,也無怪你納悶?!膘o安師太的語氣平靜無波,聲音卻如同珠玉落盤般動人,“瑞王妃,其實是我的親姐姐啊?!?p> “什么?!”安惠微張嘴巴,心中震撼不已:眾人只知靜安師太是一代法學大師,師祖?zhèn)円步再澦熨Y不凡,驚艷才絕,有望成為靜國寺第一個修道成功之人,可有誰知曉她出生名門,是世家小姐?!竟還是瑞王妃的妹妹!
安惠對師傅的過去更是好奇不已,她試探著問道:“師傅,為何……?”
“你是想問為何我們兩姐妹兩人一個嫁入皇族,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而另一個卻要緇衣素服,常伴青燈古佛吧?”靜安師太淡淡道,目光流淺,一抹不為人知的悲傷劃過。
“是啊?!卑不菪⌒囊硪沓蛑o安師太的臉色,她是窮人家的女兒,在全家了無生計的時候被迫當了尼姑,實在不理解師傅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偏要來當姑子!
靜安師太嘆道:“我是楚家的二小姐,十年前京中盛傳我的蜚言流語,名譽盡毀,不得已遁入空門,尋求佛家庇護?!?p> “楚家?”安惠猛然捂住嘴巴,“那個二品內(nèi)閣大學士楚家?那可是清流之家??!被譽之為東齊清流第一人的楚大學士是?”
“是我的爹爹?!膘o安師太,不,楚式微斂眸笑著,笑容怎么看都有一份苦澀。
“師傅……”安惠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師傅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那說經(jīng)講法的枯燥有誰能知?
“別說了,已經(jīng)到了。”楚式微孓孓然一身清華,率先步下馬車。
李琦瑋,是當今圣上最信賴、最器重的胞弟,也是大名鼎鼎,手握實權的瑞王爺。
據(jù)說先帝看他出生的時候嬌憨可愛,哭聲響亮,就賜名“琦瑋”,意指“財貨琦瑋,珠玉白璧”,可見先帝對他的喜愛。
他剛翻身從馬上下來,到府門口,就聽見小廝匯報:“王妃正和靜安師太煮茶?!?p> 就是他位高權重,實力驚人,聽了這消息也怔了一怔。
靜安師太,那不是靜國寺后院靜國庵的住持嗎?
靜國庵是太皇太后和張?zhí)笄逍薜牡胤剑敲勌煜碌幕始宜聫R,連他這個親王都敬重三分。
靜安師太更是講經(jīng)說法,普度眾生,十分德高望重。
據(jù)說她的佛學修為深不可測,超過歷代住持,卻不喜交往,只定期去皇宮給兩位太后說法。
一些權貴的夫人和誥命卻是要親自去靜國庵才見得到她的,不想她親自登門瑞王府。
他心中涌起一陣狂喜,心知旁的郡王親王明日又要羨慕他了。
還是王妃有辦法!李琦瑋心下對王妃又滿意了幾分,自己的王妃是楚大學士的嫡長女,最是溫柔賢淑不過。
當時在長公主花會上有了落水相救之緣,可惜被她妹妹拖累了名聲,原有心聘為正妃的,卻被哥哥反對,只許側妃之位,那楚大人不愿落了個攀附權貴的名聲,只得作罷。
不承想其父官至二品大員,又和長公主之女王靜姝交好,被收為長公主義女,他便將她作為正妃娶了回來。
她成了皇家媳婦之后果然能干,將王府上上下下治理得井井有條,孝敬公婆,還為自己在三年內(nèi)添了兩個嫡子,之后又添了一個嫡女。
李琦瑋心下歡喜,將馬鞭扔給小廝,加快了腳步進了王府。
王府內(nèi)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面面琳宮合抱,迢迢復道縈紆。
瑞王妃卻在王府內(nèi)最清雅的聽雨館招待靜安師太。
這里一徑引入,繞著碧桃花,穿過竹籬花障編就的月洞門,俄見粉垣環(huán)護,綠柳周重。
進了門,兩邊盡是游廊相接,院中點襯幾塊山石,一邊是幾本芭蕉,那邊是一樹海棠,絲垂合縷,芭吐丹砂。
兩個女子在院中的石桌旁做了,默默無語。兩個女子都已上二十歲,但歲月難改紅顏,時光也只在她們臉上雕琢一點點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