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這聲“開始”喊得極為利落,尾音并沒有拉的很長。盡管如此,在他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在仍在場中回蕩的時候,崇祟就已經(jīng)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一般閃動了出去。
十幾米寬的擂臺,對他來說仿佛只是一步的距離,幾乎是瞬息之間,崇祟就已經(jīng)沖至黎白風的近前,右臂伸的筆直,衣袖鼓動,帶起一陣沉悶的氣流攪動之聲,狠狠的砸向他的耳側(cè)!
“砰!”
一聲悶響過后,卻是黎白風抬起左臂護在了身側(cè),小臂不偏不倚的攔住了這迅猛的一拳,拳上帶起的勁風刮在了他的臉上,吹得他的衣領一陣搖動。
黎白風神色如常,腳步?jīng)]有絲毫的移動,仿佛這一拳根本沒有打在他的身上。
崇祟毫不意外,他飛快的抽回右臂,手肘猛然后拉,片刻的蓄勢之后,右手握拳,旋轉(zhuǎn)著轟向了對方的小腹!
“啪!”一聲輕微的氣爆之聲響起,這拳的迅猛,由此可見一斑。
黎白風神色一動,手肘一轉(zhuǎn),擋在耳側(cè)的左臂轉(zhuǎn)而落下,恰好橫在了崇祟攻來的這拳之前,再度將其擋住。
“炮拳?!崩璋罪L雙眼一瞇,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如果說一開始崇祟的動作還不明顯,可以歸結(jié)為含怒出手、殺敵心切的話,后面的這兩拳已經(jīng)將他的拳路完全暴露了出來。出拳一次比一次迅猛霸道,舉動間有氣爆之聲相隨,這明顯與崇祟一貫陰柔狠辣的拳術(shù)大相徑庭,聯(lián)想到張旻允曾發(fā)給他的資料,黎白風自然猜測出了他用的應當是徐農(nóng)的炮拳。
崇祟的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將被擋住的右拳收回身側(cè),寒聲道:“接著用你的廣播體操啊?!?p> “如你所愿?!崩璋罪L微笑道。
“呼?。。?!”
話音未落,他的右臂已經(jīng)高高抬起,又以一種快到令人幾乎看不清的速度猛然落下,帶起一陣強烈的勁風呼嘯之聲,重重的落向了崇祟的頸部。
此時,他的嘴角仍掛著那和善的微笑,完全看不出已經(jīng)悍然出手的跡象。
這一式,就是被黎白風稱為“全國中小學生廣播體操,第四式——振臂運動”的終結(jié)技,也就是那天將徐農(nóng)滾地葫蘆似的劈到臺下的那一招。
一向驚人相似的歷史這次難得走向了不同的結(jié)果。
崇祟腳步向右一撤,腰部扭動,間不容發(fā)的躲開了這一擊,同時橫起左臂,反推在對方手臂的一側(cè),以期借著這股去勢帶動他的重心,進而將其擊潰。
黎白風一擊落空,身形陡然一晃,他確實沒料到崇祟能躲開——至少不應完全躲開,此時,手臂外側(cè)又傳來一道劇烈的推力,他索性順著這股推力,腳步一轉(zhuǎn),腰部隨之一扭,身軀轉(zhuǎn)動間將力量全都轉(zhuǎn)移到左臂之上,猛然甩向崇祟的頸部!
這招可以說十分之險。
雖然他接著旋轉(zhuǎn)的方式,將無處可落的力量與對方推來的力量一并轉(zhuǎn)移在了出拳處,但同時,由于身體的轉(zhuǎn)動,他也將后背留給了敵人,這招若是落在對方身上,固然能將其懵圈乃至重創(chuàng),但若是被對方抓住了破綻,倒下的還不一定是誰。
崇祟打斗經(jīng)驗何其豐富,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他心念電轉(zhuǎn),瞬息之間便意識到,若是自己此刻強行出手,必然無法避開那一擊,屆時便是以傷換傷。于是他果斷選擇了放棄,腳步一錯,抽身便退。
這是心性使然,倘若站在這里的是徐農(nóng),此刻必然會不假思索的出手,拼一把倒下的到底會是誰,而崇祟則不,盡管他現(xiàn)在用的是剛猛的炮拳,但他的拳從骨子里走的就是陰柔狠厲的路子,慣于伺機而動,一擊必殺。至于以傷換傷,不顧一切的互相傷害,實在不是他的性格,他也做不出來。
當然,也不能說這樣是錯的,因為敢于互相傷害的徐農(nóng)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里了,而抽身而退的崇祟,此刻完好無損。
——畢竟,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加持了「金剛巨力」的煉氣后期修士,一個有著三牛之力,身軀堅若巖石的修士。
逼退崇祟之后,黎白風身形一晃,卸掉周身力量,腳步前后開立,默然站在原地,靜靜的等著對方攻來。
“呼——”
崇祟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脊背微弓,腳掌抵地,整個人如彈簧般驟然彈起!右拳同時上挑,帶起呼嘯之聲猛然轟向黎白風下頜!
屈身乍起,拳出如雷。
炮拳——沖天炮。
技能說明(誤):問君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黎白風神色微動,雙手握拳,手腕交叉翻向前方,向著這來勢洶洶的一拳架了過去,以期將其擋住。
“啪?。?!”
三拳交會,一聲劇烈的撞擊聲響起,黎白風雙臂微微一麻,產(chǎn)生了一陣痛感。他的眉頭不禁一挑,暗暗心驚。要知道,有煉氣后期的「金剛巨力」在身,他的手臂比起山巖也不遑多讓,盡管如此,還是在對方這一拳下產(chǎn)生了麻痹感,可見這拳的威力有多驚人。
崇祟的蛇瞳中閃過驚色,比起黎白風的驚訝猶有過之,昔日他在家中練拳時,像這樣全力一拳能把練功用的木人打出明顯的拳印,盡管這次沒有用上全力,但是連對方的腳步都沒有撼動,這就有點驚人了。
崇祟心中暗驚,手上動作卻沒停,他雙拳緊握,手肘同時后撤,一腳向后蹬住地面,猛地吸了一口氣。
“喝!”
崇祟吐氣開聲,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吼聲,雙拳翻轉(zhuǎn)著同時向前擊出,劃過兩道弧形的軌跡悍然襲向黎白風雙肋!
雙拳齊出,風雷相隨。
炮拳——鉆山炮!
肋下往往是武者嚴密防范的一處,因為大多數(shù)的拳術(shù)很難鍛煉到這個地方,就算鍛煉到了,相對而言也脆弱的很,這式“鉆山炮”就是專攻軟肋的一式拳法,簡單直接,見效也快。
然而黎白風并不是武者,他是一個修士。
他在擂臺上與人武斗,靠的從不是拳術(shù),而是術(shù)法。常理而言,肋下確實是弱點所在,但黎白風身上的「金剛巨力」并非單純作用于拳腳,而是作用于周身。也就是說,在他身上,無論是肋下、咽喉、甚至是眼皮,都有著「金剛巨力」的加持。
這就是術(shù)法,不講道理的術(shù)法。
黎白風嘴角微微上揚,沒有撤步回防,反而腳步一錯迎了上去,像是把自己的軟肋送到別人手下一般。與此同時,他的雙臂猛然打開,豎起的掌刀迅疾的交叉劈向崇祟的脖頸!
有意露出破綻,同時襲向別人的要害,這熟悉的一幕——他又是要以傷換傷!
崇祟神色掙扎了片刻,心中暗啐一口,還是沒能狠下心用自己的脖子換對方的軟肋,于是腳步一頓,又收拳撤了回去,勁力未吐,又猛然收回,一來一去之間憋的他氣血翻涌,不禁重重的喘息了幾下以平復氣息。
而黎白風則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呵,呵呵?!?p> 黎白風的視線似乎刺激到了崇祟,使他產(chǎn)生了一種被人小瞧的感覺,他發(fā)出了兩聲惱怒的笑聲,低聲道:“這么打,你不覺得很沒意思么?”
“那你說說,什么有意思?”黎白風收起笑容,不咸不淡的說道。
崇祟的嘴角一勾,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我是什么人,彼此應該都清楚,束手束腳的在這里打,那有放開手打來的有意思?”
黎白風雙眼微微瞇起,自然明白對方是什么意思,這是不想比武,想要斗法的節(jié)奏啊。說實話,他也對這種無趣的比賽有點膩了,正有此意。
不過……黎白風可沒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你是說,在這?”他指了指臺下雖然稀少但也不是沒有的觀眾們,一臉質(zhì)疑的看向崇祟。
不想活了么,這是?
“自然不是?!背缢钶p哼了一聲,將目光瞥向了主持人,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朗聲道:
“我申請——私人決戰(zhàn)?!?p> 話音剛落,臺下就傳來了一陣不滿的喊聲。
“???為什么?發(fā)生了什么?”
“哪有比賽進行的時候才申請的?逗我嗎?”
“不是吧?我翹課過來就為看個決賽,這不是坑人嘛。”
……
對于臺下的抱怨聲,崇祟充耳不聞,他望著滿頭大汗一臉糾結(jié)的主持人,催促道:“沒有規(guī)定說比賽進行時不能申請私人決戰(zhàn),這是正當?shù)恼埱??!?p> “等等?!辈坏戎鞒秩苏f話,黎白風也舉起了右手,朗聲說道:“什么是私人決戰(zhàn)?”
主持人本以為他要反對崇祟的提議,沒成想是問了這么個問題,但職責所限,他還是無奈的答道:“私人決戰(zhàn),就是在比賽雙方同意的情況下,在一個沒有第三人在場的場地進行比賽,這個模式本來是為有舞臺恐懼癥的人準備的,場地不設裁判,由電腦監(jiān)測擂臺情況,落下擂臺者判負?!?p> “好,我也申請私人決戰(zhàn)?!崩璋罪L點了點頭,本來他還顧慮到私人決斗時裁判可能會偏向崇祟,但既然是電腦監(jiān)測,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主持人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不想開這樣的先例,但規(guī)定中也確實沒有明文禁止,再加上雙方都同意,他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宣布道:
“不好意思,由于比賽雙方申請私人決戰(zhàn),本次比賽到此結(jié)束,最終結(jié)果會在私人決戰(zhàn)結(jié)束之后通知大家,希望大家多多包涵?!?p> 然而觀眾們的怨氣不是這樣一句話就能平歇的,他們紛紛大聲抱怨了起來。
“誒?什么嘛?太掃興了吧。”
“我可是翹了課來的,你們怎么能這樣?”
……
“誰有不滿,可以跟我說。”崇祟冷冷的說道,狹長的蛇瞳在人群中來回掃視,釋放出一陣善意的目光。
眾人登時噤若寒蟬的閉上了嘴,這才想起來站在臺上的那位并不是什么好說話的角色,于是紛紛識趣的轉(zhuǎn)身離去。
夏玲瑩當初敢當眾指責崇祟,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怕了他,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滿臉憂色的看著黎白風。
黎白風揮了揮手,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示意她不必擔心,這才轉(zhuǎn)過身,與崇祟一道跟著主持人離開了。
既然是私人決戰(zhàn),自然不會是在鹿臺廣場那種人員密集的地方。而這個地方說來也巧,正是北山樓。
不算露臺,北山樓有五層,每一層都有不同的功能區(qū),涵蓋了學習、休閑、比賽、生活等多個方面,北山樓第五層是比賽區(qū)域,里面有著多個比賽房間,配備有電腦監(jiān)測,可以用于私人決戰(zhàn)。
上次社團奪場中,崇祟就代表獸拳社奪得了北山樓露臺的使用權(quán),眼下走在北山樓里,自然是輕車熟路,而黎白風初來乍到,只能默默的跟著主持人,東看看西看看。
“到了。”不多時,三人就已經(jīng)走到了五層,主持人在一處密閉的房間前停下了腳步,他從身上拿出一張卡,在門前一個看起來很高端的機器上劃了一下,又低頭操作了一會兒,這才將門緩緩打開。
“呃,那個,”主持人推開門后,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前,看向隔得遠遠互不待見的兩人,習慣性的提醒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另外雖然是比賽,但是致殘致死一樣要負法律責任的?!?p> 說完后,他點頭致意了一下,站在一側(cè),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兩人對視一眼,并肩走了進去。
門在身后緩緩關(guān)上了,黎白風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里面的布局:屋子大概有四個籃球場那么大,很寬敞,正中是一個鋪著紅毯的擂臺,周圍沒有什么多余的陳設,四壁無窗,墻上的火炬形壁燈放出柔和的光,將屋內(nèi)照的明亮。
黎白風一邊打量,一邊走上了擂臺,口中問道:“要是把這里打的一片狼藉,到時怎么解釋?”
“沒關(guān)系,放開手打吧,你以為這個所謂的給‘舞臺恐懼癥’患者準備的私人決戰(zhàn)是怎么來的?還不是給修士準備的?”崇祟縱身跳上擂臺,不屑的說道。
“是嗎?”黎白風眉頭浮現(xiàn)出喜色,微笑著看向崇祟,道:“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