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達自小看著霍聞蟬長大,知道她性喜玩鬧,若讓她繼續(xù)這么鬧下去定會沒完沒了,遂出聲說道:
“方才聽林少俠說三天前傷已經(jīng)好了,卻又為何這么長時間才醒來?”話中帶著些許責問。
原來那日風鈴回去見到霍聞蟬等人后,只推說林風受了傷不能馬上回來,她自己便躲在一旁沉眉不語,神情有些落寞。她面色沉郁,似是有重重心事,就連性子最為活潑的霍聞蟬也忍住不去追問她。
四人等到天黑見林風二人還是沒回來,霍聞蟬等得實在焦急,便拉著焦魯二人由風鈴帶路來到密林之中,他們見了柳煙凝后才大概知道事情經(jīng)過,便和柳煙凝一起為林風護法,不想這一等就是三天四夜,焦達心中不免慍怒,是以出言責問。
林風沖焦魯二人抱拳施禮,歉然說道:
“是小子無禮了,累二位前輩和霍姐姐久等了?!?p> 焦達聞言冷哼一聲,魯雄則憨笑兩聲不以為意,霍聞蟬卻追問道:
“是啊,小林風,這三日來你打坐又是為了什么?”
林風微微抬起手掌,緩緩說道:
“九幽寒勁!”
周圍眾人即使老練如焦達也不甚明白,只是大約猜到林風在修煉惡頭陀無明的武功,一時入神才拖了這么久醒來。
柳煙凝詫道:
“是那日無明口中所說的九幽寒勁?”
林風微微點頭,走到附近一棵樹旁邊說道:
“你們瞧!”說著他運氣于掌,無聲無息地拍在樹干上,眾人都以為以他的修為之高,這掌下去此樹必會折斷無疑,誰知林風一掌過后那樹竟沒有半點動靜,就彷如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輕拍了一下。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林風心里在想什么,卻見他忽然仰面望天,將一片飄落的綠葉接在手中。柳煙凝等人正不解時,就見樹葉一片片的不斷從樹上落下,不過片刻功夫,葉子便如飄搖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而整棵樹上再無半片樹葉!
林風撫著樹干,眼神中竟有些悲戚,蒼涼地嘆道:
“寒入心脈,焉能不死?”
霍聞蟬也伸手摸摸樹干,訝聲問道:
“樹干怎么一點都不冰啊,這不是惡頭陀無明的武功嗎?”江湖上都知道無明掌力陰寒,每一掌出必帶起寒風陣陣,而林風師從于他定然也是如此,誰知樹干竟絲毫不覺冰寒,是以霍聞蟬才有此一問。
焦達卻驚得合不攏嘴,叫道:
“這是五步斷魂掌!”
林風聞言不由得問道:
“五步斷魂掌?焦前輩見過這路掌法?”
焦達自知失態(tài),遂清咳一聲,搖頭說道:
“老夫沒見過,只是聽聞江湖上所傳說的五步斷魂掌正如你方才掌法一般,殺人于無形無跡,是一路極為詭異厲害的掌法。”
林風沉吟道:
“原來在江湖上九幽寒勁被人稱為五步斷魂掌,難怪無明苦尋數(shù)十年沒尋到。這九幽寒勁怎么會在穆延身上呢?若是那厲二娘打在穆延身上的,那穆兄縱使靜云大師在場也斷無生理啊?”
他心中疑問不斷,卻不知道那厲二娘所練的是后三寒而且沒有玄陰七寒的總決,她雖強練三寒,卻不似林風這般能運用自如,她那日用九幽寒勁打死穆延后才記起九幽寒勁表面上沒有絲毫寒氣,遂又用玄冥寒勁補了一掌,使穆延周身凍僵,才好嫁禍林風,誰知這一先一后驟然而至兩種寒勁相互牽制,一內(nèi)一外卻也暫時護住了穆延經(jīng)脈血氣,使穆延處于假死之狀,直到林風給穆延引出寒勁,玄冥寒勁被林風打散,九幽寒勁卻趁江興偷襲林風時竄入林風體內(nèi),后來又被無明壓入林風陽維脈中,這才有了林風巧獲九幽寒勁一節(jié)。
林風正自沉吟不語間,肚子卻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他尷尬地撫著肚子,笑道:
“原來三天三夜不吃飯是這般餓??!”
風鈴也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又從包袱中取出一疊烙餅和些許腌牛肉遞給他。林風接過食物時瞧見風鈴嘴角輕彎眼帶笑意,已不似方才那般滿臉淚水,遂笑道:
“好妹子,你總是惦著哥哥?!?p> 風鈴聞言心中驀地一痛:“他終只當我是好妹子……”她想到此處眼中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林風看她竟又落淚,連忙用手來給她擦淚。
風鈴當眾兩番落淚已讓她羞窘無措,此時見他又要來給自己拭淚,登時臉上飛紅,慌忙脫開他的手,自己掏出霍聞蟬給的錦帕胡亂的擦了幾下,粉面上因擦拭眼淚留下紅暈片片,此時看來愈加的嬌艷。
焦達見林風打坐三日,不僅身上傷勢無礙而且武功更勝往昔,遂冷冷地說道:
“肚子餓路上一樣吃,咱們還是趕路要緊?!?p> 柳煙凝見不慣他蠻橫的神色,冷哼道:
“趕路也不急這一時!”
焦達眼光掃過柳煙凝,漠然說道:
“咱們辛苦守了他三天四夜,難道他就不能擔待些咱們,在路上吃?”
柳煙凝心頭大怒,正要和他對峙卻被林風攔下,他沖焦達和魯雄抱拳說道:
“兩位前輩為了林某在這樹林中餐風露宿,在下已多有感激。既然焦前輩要趕路,林某也沒什么不便?!?p> 柳煙凝低聲怒道:
“先前拖拖拉拉不著急,這會兒反倒急了!”
焦達冷笑道:
“趕路自然有趕路的道理,你們這些黃口小兒怎會明白?”
霍聞蟬眼見兩邊有點僵,遂笑道:
“焦叔叔,咱們趕路也不急這一時半刻,不妨等小林風吃完再走,何況蟬兒也有些餓了,也想吃些東西?!?p> 焦達回頭望向霍聞蟬,頗為寵溺地笑道:
“好,你既然餓了,那就吃些東西再趕路,不過要是錯過了好時機,救不到情郎可別怨焦叔叔。”
霍聞蟬臉上飛紅,嬌聲嗔道:
“您又取笑我!”
林風卻是聽出他話中有話,便問道:
“焦前輩所說的‘好時機’是指?”
焦達摸了摸自己右臉上那一撮黑毛,微微點頭說道:
“你小子還算有些明白。你們可知道五臺山上有幾位道字輩的高僧?”
林風微一沉吟,便說道:
“五臺山上自上而下有道堅、道明、道性、道嗔、道圓、道愚、道癡七位,其中道癡便是我大哥林靈噩,那么余下便有六位道字輩高僧?!?p> 焦達搖了搖頭,說道:
“不,道愚十年前便染病而亡,余下還有五個,以道堅、道明武功最高,道圓、道性、道嗔武功雖不如前二人那般卓絕,卻也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最厲害的卻不是上面的任何一位,而是五臺山的蓮花大陣,此陣變幻莫測,窮天地萬物之能,可以說只要這五人中的任意三人結(jié)成蓮花陣,縱使當今三大高手陷入陣中也只能望洋興嘆,束手就擒!”
霍聞蟬聞言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問道:
“那豈不是…豈不是救不到人了?”
焦達又說道:
“也不然,前些日子,這五人中有三人下山而去,如今只有道堅和道嗔留在山上,這難道不是好時機嗎?”
霍聞蟬拍手叫道:
“這樣最好不過了,咱們現(xiàn)在就趕去五臺山,一定能救下人來!”
焦達見她喜形于色,便面色一沉,說道:
“我方才說道字輩的蓮花陣不好對付,那是對絕頂高手而言。對付咱們幾個五臺山根本用不著道字輩高手結(jié)陣,單一個道堅咱們便無人是他對手,所以此行時機是有了,但也要深思熟慮萬分小心,才能救人成功?!?p> 林風點頭說道:
“焦前輩說的是,我曾聽說過五臺山道堅神僧武功佛法皆是當世少有,更何況還有一個道嗔在,此番救人還是仔細小心為要?!?p> 柳煙凝忽然問道:
“五臺山上就只有這幾位道字輩高手?道字輩以下就沒有高手嗎?”
焦達縱聲大笑道:
“可嘆他五臺山道字輩上人才濟濟,誰想道字輩以下的方字輩竟沒有一個出色的人物,小字輩弟子也僅有明見心鏡四大弟子,可四個小字輩弟子又能成什么事?嘿嘿!”
柳煙凝又問道:
“那道癡因何被囚在山上?”
林風搖頭輕嘆:
“大哥生性灑脫豪放,凡事率性而為,當年在五臺山時就因飲酒犯戒被逐出山門,后來又怎么會被抓回寺中,我卻真不甚清楚?!?p> 他轉(zhuǎn)眼望向焦達,認為焦達是老江湖,其中原因說不定他早就知曉。
焦達見他望來,便輕聲哼道:
“也不過是些小過失,五臺山的和尚自尋煩惱罷了!”
霍聞蟬卻怒道:
“不過是殺了幾個俗不可耐的世家子弟而已,犯得著關一輩子?被關十年已經(jīng)算是賠給他們了!”
柳煙凝眼中寒芒一閃即沒,輕聲問道:
“這么說他是十年前下山殺的人?”
林風嘆道:
“應該是了,我還沒認識他之前就他已經(jīng)在江湖上走了三四個月,照他的脾氣該是找了不少江湖人切磋過……”說到這里他不由得記起初識林靈噩的時候,林靈噩便拋下他與趙一橫打斗,其嗜武如斯,打傷打死幾個江湖人怕也是意料之中。
柳煙凝聞言微微低喃:“十年,十一年前……”話音中竟有顫抖,神情也有些恍惚。
林風見她神情有異,遂問道:
“怎么了,莫姑娘?”
他一聲“莫姑娘”登時將柳煙凝驚醒,她抬頭沖林風微笑道:
“沒什么,只是有些倦了?!?p> 焦達聞言掃了她一眼,沉聲說道:
“既然大伙都知道機會難得,咱們還是早些上路,免得壞了時機?!?p> 林風見他有意刁難,心頭微微有氣,說道:“焦前輩不妨先走,林某和莫姑娘隨后就到?!?p> 柳煙凝望了林風一眼,說道:“既然機不可失,咱們就此上路吧。”說完她又沖林風微微點頭,示意他不必太過擔心。
眾人都曉得耽擱不得,便略作收拾牽著馬匹步出密林。他們一路奔行,趕到五臺山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日后了,見天色漸晚,一行人便尋了處客棧住下,些略吃了點酒菜,便各自休息去了。
林風回到客房中,看著跳躍的燭焰,心中雜念叢生,前幾日皮端的話驀然跳入腦中,心里頓時一陣陣煩躁,倒了杯粗茶一口吞下。忽見門前晃過一個婉約的人影,那人抬手想要敲門,卻又將手放下,如此反復幾次,摻雜著幾不可聞的嘆氣聲。
那人正要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林風上前開門,見風鈴面色嫣紅地站在門外,便柔聲問道:
“鈴兒,你怎么了?是不是連日趕路,身子不舒服?”
風鈴乍見他突然出來,心里沒來由的一慌,將先前想好的話全都忘到腦后,只低聲問道:
“哥哥,……也……沒睡???”
林風心內(nèi)煩亂,瞧不出風鈴的女兒家心思,只是看著她嬌怯的神情,暗嘆道:“看來鈴兒還不知道這些祖輩恩怨,是了,父親定是看鈴兒性子越來越柔弱,沒將這些恩仇告訴她,若是我還在莊中,父親肯定會將這些事告訴我的,若我不是無明的弟子,將來有一日定要找無明報仇的,若我……”
他一連設想了幾個情形,無一不是最后和無明反目為仇,心中怏怏不快,卻不想被風鈴瞧出來,于是沖風鈴笑道:
“你如果睡不著,來陪我聊聊這些年莊里的事也好?!闭f著將門拉開。
風鈴微微猶豫便走了進去,回身瞧見林風并沒有將門關上,而是留了半扇門微微開著,她心思玲瓏,登時明白他此舉是要避男女之嫌,留半扇門以示光明正大,她心中不由得氣苦:“他若心中有我,何必如此謹守男女之防?!眲倓傆行┢綇偷男挠謥y成一團,坐在桌前默然不語。
林風見她神情落寞,寂然不語,更是擔心她的身子有恙,輕聲責怪道:
“早些時候,我讓你隨姑姑一起先回風雷山莊,我辦完這件事就回去,你偏要跟來。是不是這幾日走得急了,你身上不適?”
風鈴緩緩搖頭,還是沒說話,林風哪里能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當她是逞強,遂板著臉說道:
“鈴兒,此次五臺山之行非同小可,我也沒幾分把握能將人救出來,你又何必跟來?聽哥哥的話,你待在這里休息幾日,等我們?nèi)ゾ热耍热嘶貋砗笤賮碚夷??!?p> 風鈴聞言猛然抬起頭來,說道:
“你為什么不讓莫姑娘留下來休息?”
林風臉上微紅,尷尬地撇開臉,口中說道:
“她劍法神妙,武功不在我之下,此行有她相助定能事半功倍?!彼掚m如此說,心中卻也有一番私心,盼能時時看見柳煙凝。
風鈴只覺心頭涌起一股怒氣,又說道:
“難道我的武功不如她嗎?”
林風見她生怒,連忙說道:
“鈴兒得姑姑、父親母親三家之長,武功自然不弱?!?p> 風鈴也驚覺自己動怒失態(tài),連忙低頭不語,卻又聽他提起爹娘,不免胸口酸澀,暗道:“爹娘為我和他許下婚事,此時怕正在家中準備,只待我二人回去便成親。若是爹娘知道他心中想著的是別人,不知該有多傷心……罷了,罷了,隨他去吧,我就此跟他拜別,回到家中再說給爹娘知道,免得二老傷心?!?p> 她心中越想越凄苦,抬頭瞧見他面容焦急地望著自己,又忖道:“萬幸,他待我還如從前一般,只要他心里還記著我就好,妹妹也罷,妻子也罷,我今生只當他是我的夫?!?p> 她越是不說話,林風越覺她不對,溫聲問道:
“鈴兒,哥哥并不是說你武功不如莫姑娘,只是此行艱險,若是有個差錯,日后回山莊哥哥不好向爹娘交代?!?p> 風鈴聞言心中猛然一驚,暗道:“我只管自哀自怨,卻忘了五臺山上高手如云,若是他出個差錯,我…我……”想到這里她霍然站起身來,說道:
“哥哥,既然知道此行艱險,鈴兒更不能置身事外,哥哥無須擔心鈴兒的身子,鈴兒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更不能弱了爹娘和姑姑的名頭。”
林風見她神色堅定,知無論如何也不能勸她回心轉(zhuǎn)意,便道:
“你既然主意已定,那哥哥便不再勸你,只是有一點你須得答應我,無論什么時候不要讓自己受傷。”
風鈴忽然吃吃笑了起來,說道:
“哥哥還當鈴兒是八九歲的娃娃嗎?”
林風聞言微微怔住,便見風鈴身形漸漸模糊,不多時便由自己眼前消失,他心中一動,轉(zhuǎn)身望向床邊,果然見風鈴笑盈盈地坐在床上,彷如一開始便在床上坐著一般。
林風暗暗稱奇,問道:
“這是什么功夫?竟如此神妙!”
風鈴從床上站起來,邊走邊道:
“這是風家祖?zhèn)鞯囊菩螕Q位身法,喚作‘風鳴月息’,這門功夫雖然對上絕頂高手的時候沒什么用,對一般江湖高手卻是神鬼莫測。”
林風明白雖然方才風鈴的身形像是消失了,但他依舊能察覺到風鈴身形的移動,他知道此時風鈴功力尚淺,若是父親風涵雪使出來自己便不易察覺到,遂贊道:
“你有此絕妙身法護身,哥哥便放心了。”
風鈴赧然,垂首不語。林風見她一徑沉默,似有重重心事,于是問道:
“鈴兒,可有什么煩心事?”
風鈴微微搖頭,她這幾日眼見林風和柳煙凝情義日深,心中凄然酸澀,便萌生離去之心,今晚來找林風便是為了辭行,只是突然記起五臺山之行甚為兇險才留了下來,此時聽聞林風問她心事,心里更是氣惱他不懂自己心思。
林風只當她是當年兒時一起玩鬧的小妹,哪里會知道她的女兒家心意,見她仍是不說話,便又問:
“鈴兒,你……”
他話未說完,風鈴卻忽地一下站起身來,垂首說道:
“哥哥,鈴兒回去歇著了?!闭f完不待林風答話便匆匆離去。
林風望著擺動的門扇,苦笑道:
“女兒家大了,真是心思玲瓏,讓人捉摸不透?!?p> 被風鈴這一鬧,他的心緒到不似方才那般煩亂了,遂又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緩緩噬飲,茶喝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心頭一動,陡然將手中的茶杯沖窗外打去,低聲喝道:
“朋友,來喝杯茶何妨?”
茶杯丟出去后,他凝神側(cè)聽窗外并沒有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想來是被來人接住了,果然不過片刻功夫,從窗外激射而來一枚暗器,正是林風方才丟出去的那只茶杯,他抬手接住,卻不防茶杯里面半杯茶水經(jīng)不起猛勁激蕩濺射出來,饒是他閃得快也被潑了半臉冷茶水。
外面那人好高明的暗器功夫,林風丟出去的半杯茶水竟絲毫不灑的又被打了回來,他正愕然間,窗外傳來冷哼聲:
“誰稀罕么?”
林風聽見聲音,三兩步跳出窗外,喜道:
“凝兒???”
卻只見一個襲白影快速地閃入不遠處的一個客房內(nèi),他連忙跟了上去,抬手輕拍房門,喚道:
“凝兒?”
客房內(nèi)卻沒有聲音回應他,他又敲了敲,卻見房內(nèi)的燭火被人吹滅,可想房內(nèi)那人并不想開門見客。林風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走回自己房內(nèi)。
林風他們一行人所處的小鎮(zhèn),是五臺山下的一個頗為熱鬧的鎮(zhèn)子,又恰逢集市,各種商販滿滿的排滿了小鎮(zhèn)僅有的一條大街,自東往西熙熙攘攘全是人。
霍聞蟬是個活潑的女子,此行雖是救人而來,見了這等場景也不免心中癢癢難奈,天放亮未久她便沖到街市中把玩各種新奇的東西。
焦達也一早不知哪里去了,只留魯雄跟著霍聞蟬,生怕她出什么差錯。
柳煙凝性子清冷,風鈴幼受閨訓,是以兩人都不愿出門,林風此時卻記起被送回鳳翔谷的鳳巧兒,心想那丫頭被送回鳳翔谷的時候必定是一臉的不樂意,若此時她在這里定然會跟著霍聞蟬一般早早就沖進市集之中了,也不會像眼下這般:他們?nèi)诉@樣干巴巴地坐在客棧里,了無趣味。
林風想到這里不由得笑出聲來,柳煙凝聽見笑聲,橫了林風一眼。林風被她瞧得身上不自在,便將轉(zhuǎn)頭望向窗外,誰知這一眼卻瞧見了外面一匹驛馬正在不遠處的熙攘街市中橫沖直撞,還不時傳來馬上人喝罵聲和人群呼疼呻吟的聲音。他瞧到此處眼中怒色微閃,手中雙筷疾甩而出,分襲那一人一馬,眼見雙筷就要將那一人一馬俱打翻在地上,卻從人群中閃出一個灰影,那人袍袖一展將林風的雙筷擋了下來。
林風微微驚愕,定睛打量那人,只見那人頭上無發(fā),身著一身灰布僧袍,竟是個三十上下的中年和尚。那和尚也發(fā)覺林風正在打量他,便也回身沖林風微微一笑,方正的臉上一叢黑須微微揚起。而后那和尚便伸手扯住那匹驛馬,卻也奇怪,那驛馬被他扯住之后任馬上那名小校如何抽打,卻再也不狂躁奔行,而是緩緩地在街市中行走。
那名小校也隱約猜到是眼前這和尚鬧的古怪,沖他抬手就是一馬鞭,叱道:
“好禿驢,還不給爺爺讓路!”
誰知那和尚僅微微一笑,誦道:“阿彌陀佛!”便任由那小校的馬鞭抽在身上,自顧自地牽著驛馬向街市外走去。
林風心中驚嘆:“好個古怪的和尚!”便也不知不覺地跟在那個和尚后面,他本以為這和尚行為古怪,這街市中人定然都駐足觀瞧,誰知眾人只是給那和尚讓出道路來,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全然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那和尚牽著一人一馬緩緩走過街市,任那名小校如何喝罵,他仍是木然不動,就這樣,這一馬兩人既奇怪無比又狀似尋常地走出鬧哄哄的街市,林風一直跟在他們后面,直至他們走出街市。
那和尚見周圍人已經(jīng)不多,便放開手中馬韁,那名小校不知他放開馬韁,仍狠狠地抽打和尚以及座下那匹不聽話的驛馬,馬鞭抽在和尚身上,和尚渾然未覺,抽在驛馬身上,驛馬卻是吃疼不消陡然人立而起,馬上小校沒有防備登時被摔翻在地,而那驛馬卻突地飛竄出去。
但凡被選作驛馬,定是百里挑一的良駒,這驛馬也當?shù)蒙狭捡x二字,不消半刻便沒了蹤影,待那小校摸著屁股站起來的時候,哪里還看得見自己坐騎的去向,登時心頭怒起,抓起馬鞭狠命地抽打那和尚,那和尚只當風過細柳,云淡風輕。
小校指著那和尚怒罵道:
“好你個禿驢,飛騎營薩將軍的驛馬你也敢攔,也不怕薩將軍燒了你的廟,搗了你的泥胎菩薩!”
林風聽到這里時心中一動,上前一步抓住小校的手腕,呵斥道:
“你方才在鬧市中奔馬,也不知傷了多少人!如今抽打一個出家人顯得你威風嗎?”
小校用力一掙,想將手腕脫出林風掌握,卻只覺手腕像被鐵箍住一般,半點動彈不得。林風冷哼一聲,將手腕輕抖,小校便覺一股大力撲面壓來,身子輕飄飄的被摔到兩三丈之外。
那和尚見狀微微笑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林風心中不由得驚訝:“這和尚瞧出我手下留情了!”
果然,那小校忽的又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除了方才從馬上摔下來受的傷之外并沒有再摔傷,他也是個精細的人,不然也不會被選作送信的快使,經(jīng)此一番摔倒把他原本有些飄飄然的腦袋登時清醒了許多,明白眼前這中年和尚和這藍衫少年都不是一般人,他雖有些懼意,但仍放不下在京城里那一套趾高氣揚的脾氣,用馬鞭指著林風罵道:
“小子,你方才沒聽見爺爺是給飛騎營薩將軍送信的嗎?還敢來阻擋,是嫌活的命長嗎?”
林風聽聞他又提起薩守堅,臉上寒氣更濃,跨步上前冷然說道:
“那又如何?姓薩的虧得沒給我遇見!否則他也休想從容離去!”他說這話時不自覺用上內(nèi)力,聲音悶雷一般在落在小校耳中,只炸得小校腦中嗡嗡亂響。
小校被他氣勢所迫駭然跌坐在地上,顫聲說道:
“你……你要做什么?”
林風不由得冷哼:
“哼,做什么?!讓你這個信使再也見不到薩守堅!”
小校聞言慌忙手腳并用爬開老遠,強做硬氣地說道:
“你敢殺害朝廷命官?可是要夷九族的!”他對林風說話時眼睛卻瞅著林風身后的中年僧人,知那僧人是個慈善人物,盼他能教自己一命。
林風嗤笑道:
“法場我都敢劫,殺一個無名小卒還有人拿我嗎?”
小校猛得記起前幾日驚動東西兩京的劫法場大案,登時驚叫道:
“你是……你是……”
那一直在旁邊的中年和尚忽然雙手合十,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若再不趕路怕是要誤時辰了?!?p> 小校心中一驚,他從京城一路追趕那回邊疆駐守的薩守堅,至今仍未追上,若到時未趕上,薩守堅怒懲軍法,他可沒幾條小命來消受。想到此處,小校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風,見林風冷哼一聲狀似懶得理他,他心中一動,抓起掉落一旁的公文沒命地從那中年僧人一側(cè)沖了出去,想是身上被馬摔得不輕,跌跌撞撞的又摔了幾跤才跑掉。
那中年僧人沖林風緩緩施禮,說道:
“多謝施主手下容情?!?p> 林風冷眼看著漸漸遠去的小校,低聲笑道:
“原本我也沒想過要殺他!”
中年僧人聞言也笑道:
“善哉,善哉,施主姿容清正,雙目生神,是位心存善念,不忍傷生之人。方才街市之中是貧僧僭越了?!?p> 林風見他慈悲心腸,與靜云頗為相似,心中欽佩,遂抱拳問道:
“大師慈悲為懷,林某方才擲筷之舉雖能遏制那一人一馬,卻少不了傷人傷馬。大師有舍身飼虎之義,林某萬分欽佩!敢問大師法號?”
中年僧人雙手合十,說道:
“貧僧五臺山僧人一明?!?p> 林風心中一動,問道:
“道堅禪師于大師怎么稱呼?”
一明恭敬地說道:
“道堅禪師正是貧僧師祖?!?p> 林風不由得暗嘆:“原來這一明就是五臺山三代弟子,瞧他方才牽馬之舉,此人無論品德武功都是上乘之選,五臺山真是臥虎藏龍之地,此番救人當真大意不得!”
想到此處,他又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喚作一明的中年僧人,只覺眼前之人平平無奇,若放之江湖武林之中便是一個尋常的僧人,若是放之禪院寺林之中便是一個持經(jīng)守戒的和尚,若是放之百姓之中便是一個慈悲善良的出家人。
林風心中敬佩,拱手說道:
“在下林風,今日得見一明大師,當真是林某之幸也!”
正在此時,不遠處跑來幾個大小不一的和尚,跟一明一般的灰布僧衣,見了一明便抱怨道:
“一明大師兄,你又做這些無謂的慈悲事了。”
那幾個和尚有的扛著米袋,有的提著香紙,均是年紀不大的和尚,見了一明都咋咋呼呼地圍了上來。林風在一旁冷眼觀瞧,心中默默想道:“看來這位一明在五臺山頗為和善,很得人心?!?p> 一明稍微檢查了眾僧人采辦的物什,微微點頭說道:
“既然都采辦齊全了,就回山吧。”
此言一出,當下就有小和尚跳著腳嚷道:
“一明大師兄,讓我們多玩會子吧,上幾回一心、一鏡師兄帶別的弟子出來采辦的時候,都是耍到天黑才回山的,也沒見首座師伯祖責罰,更何況如今首座師伯祖和兩位師伯祖都下山了,掌門師伯祖更不會管這些小事?!?p> 一明聞言看著這一堆滿臉希冀的大小和尚,方正的臉上緩緩流露出些許無奈。
當頭一個熟知一明脾氣的小和尚當先歡呼道:
“多謝一明大師兄,咱們天黑前定回寺里!”
說完,那小和尚便吆喝一聲,轉(zhuǎn)身正待鉆入集市中,卻猛然間呆住,只見眼前俏生生地站著兩個絕美的女子,不知幾時來的。周圍幾個年輕和尚也紛紛挪不開眼,眼光都落在那兩名女子身上,眼睛眨也不眨。
忽然一聲低沉的佛號炸雷一般在眾僧人耳中爆開,眾年輕僧人心中均是一凜,紛紛雙手合十,誦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眳s有兩個年輕僧人仍是偷瞧那兩名女子,誰知其中一個女子心生不悅,捏起兩枚銅錢抖手打出,撲撲兩聲打在那兩個僧人的穴道上,他們便再也動不得半分。
一明沖那女子施禮說道:
“多謝女施主手下留情?!?p> 那女子冷哼一聲,連瞧不也不瞧一明,一明倒也不在意,只是笑臉相對。那一眾年輕僧人早跑得干凈,只余那兩個小和尚被點住穴道,眼睜睜看著師兄弟們?nèi)ネ嫠?,自己卻被困在當?shù)?,于是又望向一明,盼一明解開他們穴道。
一明見狀沉聲斥道:
“佛門弟子受戒出家,豈能將戒規(guī)放下半刻?你二人的穴道天黑之時自然能解開,權(quán)當是對你二人的責罰。”
兩個小和尚聞言心中大苦,卻口不能言,只能可憐巴巴地瞧著一明。林風將這些瞧在眼里,哈哈大笑,說道:
“是林某的朋友失禮了,一明大師還是不要責罰他們了,他們難得下山一次,卻在這里干站一天豈不氣悶。”
說著,他抬手分別拍向那兩個小和尚,兩個小和尚只覺自林風掌內(nèi)打來一股暖融融的真氣,一瞬便將制住的穴道沖開了。兩個小和尚見一明沒說什么,當下沖林風躬身施禮,連聲道謝,卻如避蛇蝎一般遠遠地躲開那兩名女子。那擲銅錢的女子見狀冷哼了一聲,兩個小和尚聽得頭皮發(fā)麻,急忙鉆入街市,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林風笑道:
“凝兒,莫要著惱,他們是無心的?!?p> 柳煙凝聞言面色微沉,漠然說道:
“林公子莫忘了自己身份?!?p> 林風恍然醒悟自己忘了給她掩飾身份,又聽她暗叱自己要自重,臉上微微發(fā)燙,低聲說道:
“莫姑娘,你們怎么也跟來了。”
柳煙凝冷哼一聲:
“我們不能來嗎?”她火氣仍未消。
風鈴卻說道:
“我們瞧見你出去,便也跟著出來了?!彼菗牧诛L,卻不肯說出來。
那一眾小和尚走后,將采辦的東西盡數(shù)擱在一處,都跑得沒影,生怕被留下來看東西而不能到集市里面去玩耍,一明將這些瞧在眼里,待大小和尚都跑得沒影的時候,才苦笑著于一旁盤膝而坐,似乎是打算一直等眾和尚回來。
柳煙凝頗有怨憤的說道:
“既知方才那個是薩守堅的信使,你為何不將他拿下,讓薩守堅吃癟也好!”她心中憤恨當日洛陽城內(nèi)薩守堅兇狠,落敗于他多有不甘。
林風微微笑道:
“你且看我手里是什么東西?”說著,從他袖口中滑出一個錦帛,金絲繡邊,黃綢里襯,是個頗為貴氣的東西。
林風徐徐將手中錦帛展開,卻是一道皇帝的赦令,他粗略瀏覽過后,心頭怒起將錦帛摔在地上。柳煙凝問道:
“上面說的是什么?”
風鈴撿起錦帛,展開看過后,粉面微蹙,嘆道:
“洛陽城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太守死了,百姓也死的不少,若是論責論刑,這首當其沖的薩守堅卻僅僅右遷一級,罰奉半年,讓人如何不寒心?”
柳煙凝怒道:
“什么樣的朝廷便有什么樣的官!薩守堅身后定大有背景,否則也不會一任他如此囂張跋扈?!?p> 林風聞言不禁想起當日與高子羽之言,暗嘆道:“高大俠所謂的朝廷雖惡卻不致自取其亡,怕是言過其實了,如今但看宏武鏢局一案,有人竟敢打朝廷糧草的主意,這些人的目的恐怕不是僅僅的數(shù)十車糧草,莫非這天下就要起紛亂嗎?”
他胡思亂想之際,霍聞蟬從集市中看見他們,搖手喊道:
“小林風、鈴兒、莫家妹子來集市中逛逛啊,這里有好多東西在蘇杭都看不見呢!”說著,她連連搖晃手中雜七雜八的東西,后面的魯雄也背著許多東西嘿嘿直笑。
霍聞蟬見林風等人不過去,便跑到跟前要拉風鈴和柳煙凝,又見到林風身前盤坐著一個和尚,遂問道:
“小林風,這里怎么有個和尚?”
林風一怔,從方才的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說道:
“霍姐姐,這位是五臺山一明大師?!?p> 霍聞蟬聞言怒形于色,喝罵道:
“原來是五臺山上的臭和尚!不好好在寺中念經(jīng),跑下山來做什么?豈不找打???”說著,她黑索應聲而出砸向一明的光頭。
林風不防她突然出手,想攔已是不及,正擔心之際,卻見一明雙手不著痕跡的合十,誦道:
“阿彌陀佛,女施主手下留情?!彼p手合上之際剛好夾住霍聞蟬的黑索,黑索上的鈴鐺連響都不曾響就被按住。
霍聞蟬萬料不到五臺山一個無名和尚竟輕易將自己的黑索抓住,只當一明是恰巧抓到,遂運氣想要奪回黑索,誰知一連奪了三次黑索都紋絲不動,仿佛被箍住了一般。
霍聞蟬氣極而罵:
“臭和尚,還不放手???”說著,她仰身運氣,這一下把周身的氣力都運在雙手之上誓要將黑索一舉奪回,不成想一明這下卻不著力在雙掌上,任霍聞蟬將黑索奪回?;袈勏s不防他突然松手,而她用力過猛致使身子和黑索一并向后摔了出去,虧得身后魯雄擋住才不致摔在地上,卻也撞得她身上酸疼不已。
霍聞蟬從魯雄懷中掙起,指著一明嬌喝道:
“臭和尚,你使詐!”
一明則任她責罵,仍是一臉笑容地盤坐原地。
霍聞蟬也隱約曉得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和尚有些古怪,一時間只沖著一明喝罵卻不敢再上前莽撞出手。
正在此時,不遠處傳來焦達的聲音:
“蟬兒,你在這里做什么?”
霍聞蟬素來知道她這位焦二叔心思靈活,狡智百出,若是能拉上他也不必再怕這古怪和尚。她想到這里,連忙叫道:
“焦叔叔,這和尚欺負蟬兒!”
焦達聞言心中一驚,腳下用力緊趕幾步到了近前,待看見氣得跳腳的霍聞蟬和滿帶微笑的一明,登時明白其中緣由。
林風怕焦達當真誤會那一明,便好言勸道:
“焦前輩,這位一明大師并無不是之處,霍姐姐誤會他了?!?p> 霍聞蟬哼道:
“五臺山的和尚能有好的?”
不料一明點頭說道:
“善哉,善哉,五臺山和尚確實無一個好的?!?p> 眾人聞言一愣,都沒料到這和尚竟說出這么一句話來,知道他這一句話有污蔑師門的意思,若是林靈噩說出這番話來,林風霍聞蟬半點都不會驚奇,此時卻是由一個看似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中年和尚口中說出,就不由得不奇怪了。
一明又笑道:
“天下之內(nèi),什么又是好的?什么又是不好的?”
林風聞言心中一動,默默思量一明話中的意思:“是啊,誰又是好的,誰又是壞的,這又該誰來評斷?若是于人,殺人放火的自然是惡人,可于其他生靈,殺人放火的未必是壞的。譬如獵戶入山打虎,虎死了,于人是好,可于虎來說,人便是天下至惡之物?!?p> 他正暗自思索一明話中禪機之時,忽聞焦達哈哈大笑,干巴巴的身子也隨著抖動,他笑聲稍住,贊道:
“大師,禪機深明,咱們凡夫俗子自然是入不了大師法眼??刹恢髱煼ㄌ柸绾??”
一明雙手合十,說道:
“貧僧一明?!?p> 焦達心中微震,暗道:“這和尚眼底清明,處事淡然,年紀不過三十左右,竟有種讓人看不透深淺的感覺,方才瞧蟬兒臉色,想必她是在這個和尚手底下吃過虧了,依蟬兒的性子和武功,這和尚能讓她氣得跳腳,來向我求援,武功怕是不弱。卻不知竟是個三代弟子,區(qū)區(qū)一個三代弟子就有如此修為,看來五臺山當真不愧大宗派。”
焦達連轉(zhuǎn)數(shù)個心思,抱拳說道:
“原來是五臺山‘明’‘見’‘心’‘鏡’四大弟子之首,小老兒失禮了……”
他話未說完,霍聞蟬便嚷道:
“焦二叔,管他什么明見心鏡,咱們把他擒了便是!”
說著,她手中黑索又出,這次卻不似方才那么莽撞,再者有焦達在身邊她心里也定了許多,只見黑索如靈蛇吐信,蜿蜒而至,黑索上的紫金鈴叮呤作響,令人心生煩惡。
一明見霍聞蟬持武逞威只是微微搖頭苦笑,待那黑索及身時,單手凌空劃了一個圓就將黑索纏在手臂上。林風見了他單手纏索的招式,輕聲訝道:
“清風穿林,枯藤繞木。好個纏字訣!”
一明聞言不禁抬頭仔細打量林風,心中有些驚愕,他初時只當林風是個急公好義的少年俠客,此時見他一眼便瞧出自己修煉的內(nèi)功心訣,登時驚訝不已,不免對林風又多了幾分考量。
林風心中卻是已經(jīng)想通,難怪他瞧一明之前用雙手夾住霍聞蟬黑索時有些說不出的熟悉,原來這一明也是修煉的五行養(yǎng)氣決,方才是粘,如今是纏,雖不如自己五行隨意,卻是深得土木二決精要,細微之處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霍聞蟬黑索被纏住后,又是幾番拉拽,仍是不能撼動半分,又瞧見一明分心,她便將黑索塞進魯雄的手中,身形貓下,從蠻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嗖的刺向一明。而一明身側(cè)的焦達心中明白,此時若殺一個五臺山的和尚,他們五臺山救人便少一分阻撓,當下他也不打招呼,雙手戟張奪一明胸口數(shù)處大穴。正當此時,魯雄卻是嘿嘿一笑,手中攥住黑索猛得一扯,他氣力雄壯,這一扯之勢竟使一明幾乎飄飛出去。
林風沒料到他們有此一著,心中不忿,大喝道:
“以多欺少,江湖不恥!”
話聲落下時,他已經(jīng)踏入戰(zhàn)局,右手疾出砰砰與焦達連對數(shù)掌,左手看也不看直接抓住霍聞蟬的匕首,微微運氣便將匕首奪下,眼見一明身形被扯得跌撲,他左肩微微一撞將一明撞開數(shù)尺,也將魯雄的拉扯之力消弭于無形。
這一下變故更甚為突兀,動手的四人被他這一攪和都散到一邊去了,焦達小眼睛怒瞪著林風,口中微微輕喘,想來林風那幾掌于他并不好消受。
而霍聞蟬則嚷道:
“小林風,他是五臺山的和尚,你做什么要幫他?。侩y道你忘了我們來這里……”
她話未說完被焦達大聲喝住:
“蟬兒!”
霍聞蟬也自悔口快,一雙妙目卻氣鼓鼓地瞪著林風。
柳煙凝和風鈴見焦魯二人面色不善,便分別護在林風一側(cè),林風尚未說話,柳煙凝已冷哼:
“以多欺少,又有多光彩嗎?”
焦達聞言嗤笑:
“江湖之中,以多欺少再平常不過,否則何來的那許多大幫大派,小姑娘真是少見多怪?!?p> 林風肅然說道:
“舍棄江湖之義的幫派不過秋后枯葉,形在神滅,內(nèi)虛外困那是早晚之事,相信霍幫主比林某更看重江湖道義,否則也不會有如今的武林第一大幫的美譽!”他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有理有節(jié)。
就連狡智如焦達也不由得一滯,嘿嘿冷笑兩聲便不再言語。六人對峙之時,旁邊的一明卻瞧著林風暗自心驚,方才即使林風不救他,他縱然有些狼狽也不見得會受傷,沒想到林風忽然閃到他眼前,幾招之間化解了焦達三人的攻勢,更加震驚的是林風方才施展的武功正是自己師門的五行養(yǎng)氣決:右手退焦達是土勁,左手抓匕首是金勁,而左肩撞自己的力道中竟帶著綿綿水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