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蹲在花長念旁邊,輕輕掀起他腰間的衣裳??吹搅税?,所謂親人的真面目?;ㄔ埔稽c感慨都沒有,這種戲碼實在看過太多,甚至她自己都經(jīng)歷過幾次。她不會怨天尤人,誰都想活下去,可她也不會讓那種人在她周圍亂晃蕩礙眼。
花長光立即否認(rèn)花長念被砸倒跟自己有關(guān)系,花長宗花長耀都幫著他呵斥花雨幾個,說他們看錯了,花長念明明是自己跑不及被壓住了。
沒一個上前來幫著抬樹的。
花長念心涼了個徹底。
這會兒,他只覺得身子越來越麻,身子都感覺不到腿腳在動了。
“雷子,把爹拽出來?!?p> 花雷抹了把眼睛,示意弟妹拉著一邊在外頭的手,自己抱住花長念的肩膀,往外使勁兒拽。
花云便蹲在地上作出抬樹的模樣。
一動不動。
可能是實在不好干看著了,花長光三人訕訕的上前抬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花長念弄了出來。
“爹,爹,你怎么樣?”
花長念被花雷抱著腦袋,默了默,臉上一片驚慌:“爹的腿腳咋動不了了?”
啥?
幾人看去,果然花長念的兩條腿直僵僵的拉在地上,一點彎兒都不打的,看著哪像是好腿呀。
“不是吧,大哥,你看著挺好的,都沒受個傷吐個血的,咋就不能動了?”
“就是啊,你別開玩笑了,你故意嚇人的吧?”
“大哥,你就是嚇的吧?來來,起來走兩步,這就回去了?!?p> 花長念瞪著兩條腿,使勁再使勁,還是不能動啊。
邊上人也看出來了,怕是,腿真的不好了。
三人面面相覷,花長光一拍手:“哎呀,大哥,我去給你請郎中啊?!?p> 花長宗:“我去給爹娘報個信兒?!?p> 花長耀:“我我我,我先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眨眼,三人跑下山了,比來時勁頭還大,手里還不忘拿著那只山雞。
花云很無語,這跟有喪尸追著似的,怎么就不能幫忙把人背回去呢?
花雨花冰哇哇大哭起來。
花雷紅著眼爆出一聲吼:“爹,你瞧瞧,你自己瞧瞧!這都是啥東西?你把人家當(dāng)親兄弟,人家可把咱當(dāng)人看了?這是巴不得你回不去呢!”
花長念無力辯解,灰白著唇哆嗦著,他已經(jīng)想到別的不好上去了:“要是,要是爹有個不好…你們好歹還有親叔叔依靠…”
花雷哭著道:“爹,你咋還不明白?你不好,都是他們害的。你還指著我們的殺父仇人照顧我們不成?你還在呢,他們都不給咱活路了,你要是有個啥不好,還不得掐死我們啊?!?p> 花長念也流了淚,自己到底在指望著啥?其實自己心里也清楚,大兒子說的才是對的。
花云心里嘆氣,希望這一回,花長念能覺悟。
不過他就是現(xiàn)在不能覺悟,自己也有后招。
花雷花云輪著背著花長念下了山,一路上根本就沒見著有來接的人。
花長念臉上更是苦澀。
從前院進(jìn)去,幾人鼻子里已經(jīng)聞見一股燙雞毛的味道。
萬氏從廚房出來:“你們怎么才回來?啊,他爹,你這是咋了?”
那三人竟然什么也沒說?!
三個孩子氣得想找人拼命,花云也沉了臉。
“他娘,扶我回屋?!?p> 花長念見前院的人一個都沒出來,心死了,不想活了。
“回什么?爹,你可是被二叔推到樹底下的。要不是你擋了擋,二叔三叔四叔都被砸死了。你救了他三人的命,可人家倒好,跑得比兔子都快。回來就殺雞吃啊,說好的請郎中的呢?到底誰沒良心??!”
一股怨氣在花雨胸口翻騰,吼到最后幾個字,甚至有些破了嗓子。
這聲音大的。
前院的人不好都縮在屋里了。
“嚷嚷啥?嚷嚷啥?”李氏出了來,看到花長念:“老大這是咋了?”
見她閃爍的目光,花云萬分肯定這老太婆早知道了,這是裝呢。
這是想把花長念拖死嗎?到底母子倆有什么仇?
“祖母,你可得好好評評理。我哥好不容易套著一只山雞,二叔他們就跑過去了,我爹都站在旁邊沒插手。樹倒了,我爹本來砸不著的,可他濫好心,非要去拉二叔一把。二叔是好人啊,真是好人啊,不順著我爹跑,還把我爹推到樹底下給他們擋著。我爹被砸了正著,可是救了仨叔叔三條命。一個說下來請郎中,一個說回來告訴祖父祖母,一個說準(zhǔn)備準(zhǔn)備拎著雞就跑。咋?怎么我們好不容易自己回來了,怎么祖母都沒聽到一個信兒?”
花雨句句咬牙,聲聲控訴。回來時候,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跟著到了花家,還好奇怎么回事呢,怎么問孩子也不說。誰知道里頭竟有這樣的大事?
當(dāng)下一個喊一個,一家傳一家,花家大門被圍了起來。
萬氏險些要昏:“他爹,你怎么樣?”
花雨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了,聽著萬氏的話哇哇哭的凄慘,仿佛天都塌了:“娘啊,娘啊,爹救了叔叔,把自己兩條腿都搭進(jìn)去了。以后沒法走路了,娘,爹,怎么辦?。俊?p> “啥?”萬氏身子晃了晃,急忙去摸花長念的腿:“他爹,有感覺嘛?”
花長念麻木搖頭。
萬氏掐了又掐,還砸了兩拳,眼淚嘩啦啦往下流:“老天啊,你不長眼啊!”
眾人看得心酸,花長念的腿看來是真廢了,這一家子人可怎么辦喲?李氏可從來對大房不心軟。
“花家老二老三老四,這么大的事兒,你們咋就沒說呢?嗐,這不是害人嗎?趕緊的去請郎中啊?!?p> 熱心的人就嚷開了。
李氏黑了臉,小崽子咋就能自己把人背下來,咋沒在山上摔死疼死被野物咬死呢?還害了幾個兒子的名聲。
“咳,咋還真受傷了?我還當(dāng)長光幾個跟我老婆子開玩笑呢。還愣著干啥,趕緊去請郎中啊?!?p> 花長光幾個臉上也不好看。咋就自己回來了?
“大哥,你真是受傷了?我們還以為你嚇著我們玩呢?!?p> 花雷氣紅了眼:“二叔,你可真會說。難不成我爹為了救你,被你推到樹下,自己倒霉你們仨都活了,這事還能開玩笑的?”
花長光立即翻臉:“你胡說啥?你爹自己受的傷,關(guān)我們什么事?”
花雨快嘴反擊:“我們敢發(fā)誓,要是有一句假的,不得好死。二叔,三叔,四叔,你們敢嗎?”
小姑娘知道誓不是隨便發(fā)的,有神仙看著會遭報應(yīng)的??伤徽f謊,她不怕。
花長光幾個敢嗎?當(dāng)然不敢!
眾人看著沉默的幾個人,立即明白了真相。
“這可真是…好歹救了他們的命呢…”
“是呢,自己跑的怪快,把花長念給扔下了…”
前院眾人臉上青紅不定,方氏心里有氣,拉了把花長祖,花長祖臉上也不好看。瞧幾個哥哥做的什么事兒啊,要是傳出去,自己名聲可就壞了。
“到底怎么回事兒?”花老頭從外頭擠進(jìn)來,看著院里的人,青紅著臉,又是怒又是羞。
花長光幾個不說話,花雷就又說了遍。
花老頭見幾個兒子神色便有了底細(xì),再看大兒子僵硬的灰白的臉,心里久違的一痛:那是自己的兒子啊。
“趕緊去請郎中?!?p> “來了,來了,郎中來了?!痹缬袩嵝牡娜巳フ埩恕?p> “要是等這幾個去請,誰知道等到啥時候?花長念是個老實人,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等死?!?p> “是呀,是呀,晚上睡不著呀。”
花老頭的臉青紅紫白輪番上陣,瞪著李氏涼颼颼的。
李氏別過頭,有些不敢看他。
郎中瞧著三十多歲,估計是跟花雷挺熟的,花雷喊了聲叔,泣不成聲。
郎中伸手診脈,越診眉頭皺的越緊。
“腿動不了了?兩邊腿都動不了?”
“恩,”花長念啞著嗓子:“覺不到了…”
郎中心里一驚:“你被砸到哪兒了?”
花長念手動了動:“脊梁骨被壓住了。”
郎中暗道不好:“我得摸骨,先回屋里躺著吧?!?p> 萬氏鉆到他胳膊底下,花雷在另一邊,架著花長念往后走。
花老頭瞪眼花長光幫忙?;ㄩL光摸著鼻子湊上來,被花雨瞪走了。
“這小崽子,眼毒的…”
花老頭又瞪了眼。
李氏板著臉插上大門,徑直進(jìn)了上房,想了想,坐到后窗子底下瞧著。
“咋就沒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