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話,被兩位老家伙這么另眼相看,還是有些出乎宋玉塵的意料的,畢竟之前外面?zhèn)鞯亩际歉鞣N不好的行徑。
但沒想到,自己身體之前的那位仁兄,居然寫了一本闡述儒釋道三教文化的著作,竟然在這三教之中有如此大的反響。
通過讀取腦海中的記憶,宋玉塵對那“三教今論”也初略的看了一遍,還真別說,一個文弱書生能夠寫出那樣的東西,確實是難能可貴的很,即便是他這個謫仙人,也不驚感嘆其中有多處精妙,那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老觀主很是重視,直接把宋玉塵和懷弱雨兩人,請到了他自己平日里靜修悟道的小苑,一起的還有那個西蜀宰相溫用亭,也就是那個孤野道士。
宋玉塵進來一看,小苑很是靜雅,有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從山頂之上流入小苑,再從小苑中間緩緩淌過,在溪流之上有一座小型的石拱橋,挨著橋放置有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其中,石桌之上擺放這一張棋盤,宋玉塵發(fā)現(xiàn)棋盤之上留有一副殘局,宋玉塵不禁心想,這盤沒有下完的棋局,多半就是兩位老牛鼻子所下的,只不過剛才突然感應到了他的存在,而忽然離開而已。
溫用亭走到石桌旁,忽然眼睛一亮,轉身對宋玉塵說道:“貧道想與宋公子你對弈一局,不知道宋公子意下如何?”
一旁的老觀主劉郝聽到這話之后,頓時一愣,隨后他又看了一眼猶自沒有任何答復的宋玉塵,笑著說道:“你個老怪物在我一個人面前賣弄還不嫌夠,居然還把主意打到了宋公子的身上。你堂堂一個棋之亞圣,這樣對待一個有恩于你的后輩,就不怕事情傳出去讓天下人笑話?”
懷弱雨聽了心中一驚,忍不住驚訝道:“難道這位真人就是西蜀宰相溫用亭溫老先生?!”
“哦?”見前者認出了自己,溫用亭感到有些意外,說道:“小娃娃認得我?”
“嗯嗯。”這一刻,懷弱雨仿佛就像是個終于見著了偶像的小女孩,精致水嫩的臉蛋上全是激動和興奮,接連點頭說道:“弱雨從小便時常聽家父提起您,說您是治國的經緯之才,是千古一見的大忠臣,還有就是老先生您的天下無雙的棋力,也是弱雨欽佩不已的?!?p> 溫用亭聽了不禁哈哈大笑,“小娃娃真是會取笑貧道,貧道的這點棋力哪能說是天下無雙呢,要是真那樣的話,當年貧道也就不會在白鹿書院的那個陸窮秀才手底下,輸?shù)媚敲磻K了?!?p> 溫用亭雖然是在自嘲,但臉上卻是笑意濃濃,看得出來,聽到懷弱雨的話,他心里頭還是挺高興的。
“哦,對了?!睖赜猛ず鋈徽f道:“方才聽你說,你的名字叫弱雨,但不知道小娃娃你姓什么,還有令尊是?”
“哦,她呀?!睉讶跤暾腴_口說話,一旁的宋玉塵搶先一步,說道:“是我的侍女。”
“誰是你的侍女啦?!睉讶跤戤敃r就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輕聲說道:“回老先生的話,學生姓懷,家父是懷廬...路鑫。”
懷弱雨差些就把自己父王的名字好說了出來,好在在最后關頭,忽然覺得不宜在外面提起自己父王的名字,以免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把原來想說的“懷廬鐵”這三個字改成了“懷路鑫”。
然而懷弱雨在說話之時,尤其是在說到自己父親名字,她所敬仰的溫老先生臉上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但在聽到懷弱雨說出“懷路鑫”這三個字之后,溫用亭又仿佛有種釋然的感覺,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常態(tài)。
對于溫用亭這個古怪的反應,懷弱雨絲毫沒有察覺到,反而是一旁的宋玉塵無心留意到了這一幕。
宋玉塵當時就微微凝了凝眼眸,卻不知此刻他心里頭在思忖些什么。
“懷路鑫?”溫用亭在心里頭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在他自己的印象中,似乎不認識也不曾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
“那請問懷姑娘是哪里人士,我聽懷姑娘的口音似乎是荊南凌陽一代的。”溫用亭問道。
宋玉塵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再一次搶在懷弱雨的面前,開口說道:“確實如道長所猜想的一樣,我的這位表妹就是凌陽人士,因為前段時間家中發(fā)生了變故,所以投奔我來了。表妹,你說表哥說得對嗎?”
聽了宋玉塵鬼話之后,懷弱雨本來當時就想否認的,但細心的她卻察覺到這家伙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古怪,與之前有些不一樣。
說不上為什么,雖然明明知道對方是在瞎扯,但她仍舊還是神差鬼使地聽取了前者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對,是的?!?p> 一生中,對“懷廬鐵”這名字最是痛恨的溫用亭聽到之中,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的西蜀國是為大贏王朝所滅不假,但更準確的說,是被那個荊南王懷廬鐵所滅。
當年,西蜀國內大亂,這個被世人喚作是“春秋兵奴”的懷廬鐵,率領三萬大軍,夜襲西蜀皇城,直接生擒了他西蜀國的皇帝,不僅如此,當夜還用火攻燒死了他西蜀都城的七萬禁軍,使得大半個都城襄州城淪為了一片焦土,到處都是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可以說那一夜的襄州城就是人間地獄。
自從家國被滅之后,雖然早已辭去了宰相官職,遁入了孤山之中,出家做了孤野道士,但當聽到此事之后,他溫用亭終究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出山,并前往昔日的帝都,然而等他抵達之后,原來屬于他西蜀國的都城早已改名換姓,成了大贏王朝的封地之一,更是由那個該殺的“春秋兵奴”懷廬鐵親自鎮(zhèn)守。
懷著滔天之怒,溫用亭不止一次想要斬殺了那個懷姓兵奴,他要替那被活活燒死的七萬將士報仇,同時也要替被亡的西蜀國復仇。
三年時間,期間幾乎每一天他溫用亭都在尋找斬殺此賊的機會,也確實,他逮住了三四次大好機會,然而最后都是在快要成功的時候被對方身邊的高手攔下,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甚至在最后一次的行刺當中,他更是中了懷廬鐵事先布置下的陷阱,所以那一次他非但沒有行刺成功,反而被打成了重傷,拼盡全力最后才得以僥幸逃生。
之后為了療養(yǎng)重傷,他不得不暫時放棄刺殺的行動,重新遁入了孤山之中,然而因為委實是傷得過重,耗費了他兩年多的時間才得以痊愈。
此次出山,本來他是打算直接前往荊南,再次刺殺那賊子的,但到了荊南之后,發(fā)現(xiàn)荊南王府的守衛(wèi)較之前又加強了一倍不止,而且那個賊子又極少出王府,即便偶爾出門,身邊和暗中也總是跟著多位武功不在他之下的絕頂高手,要想行刺成功無疑是難如登天。
而就在這時,他無意間打探到消息,說當今大贏王朝的天子要出宮巡視天下,得到這個消息之后,溫用亭當時心中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殺了那個下令攻滅西蜀的狗皇帝,替死去的那些西蜀將士和百姓報仇雪恨。
雖然如果比起那個狗皇帝來,他溫用亭更想斬殺的是那個懷廬鐵的人頭,但無奈沒有下手的機會,這才不得已退而求其次,決定殺了那個狗皇帝先。
有了兩年多的靜養(yǎng)和準備,這一次他的刺殺狀態(tài)達到了巔峰,然而即便如此,還是在刺殺的行動中失敗了,只是斬傷了那個狗皇帝的胳膊而已,卻沒能傷到其要害。
行刺當今天子,這是何等大的罪行,受傷的皇帝陛下更是震怒,不單親自頒布下圣旨,要將那個大膽的西蜀余孽抓捕歸案,更是直接將王朝的禁忌存在,即魂冢,所有的高手都分派了出去,與各州城官府共同形成天羅地網。
“溫老先生,請?”
溫用亭正有些思緒飄飛,忽然聽到這位宋家的才子說道。
溫用亭這才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宋玉塵已然落座在了一張石凳上,似乎做好了與他對弈的準備。
“不重新來一局?”溫用亭一愣,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人似乎想直接在殘局的基礎上繼續(xù)與他廝殺。
“不了,重新布置棋局的話不免麻煩,浪費時間?!彼斡駢m微微一笑道。
他隨便瞥了一眼這個殘局,發(fā)現(xiàn)有點意思,本來他沒有多少興趣下的,但看到這個格局精妙的局勢之后,反而升起了幾分戰(zhàn)意。
聽到宋玉塵的話后,這一次,不單溫用亭很是意外,就連一旁的老觀主劉郝也是頓時愕然。
“宋公子,這個殘局是方才我與溫老頭下到一半的,但你也看出來了,你現(xiàn)在所在的一方,也就是我剛才所持的一方,是明顯落入了下風,甚至可以說幾乎是敗局已定?!眲⒑潞眯膭裾f道:“我知道宋公子你是出于尊老的禮儀,但你要對弈的這個老頭可是此道亞圣呀,生平也就白鹿書院的陸老掌教能制得住他,依我看,要不公子咱還是重新開始一局的好?!?p> 劉郝話剛說完,但他一看那位宋家才子的神情就知道,后者肯定沒有重新開始一局的打算,于是劉郝又說道:“好,如果公子覺得重新布置棋局過于麻煩的話,你也大可選擇黑子,黑子是這個溫老頭剛才所下的,至少現(xiàn)在贏面大些嘛。”
宋玉塵微微一笑,“真不要緊的,老觀主的心意玉塵心領了,對我而言,不論是執(zhí)黑子還是執(zhí)白子,都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更何況能夠與溫老先生對弈,也是晚輩的榮幸,即便真的是不敵輸了,也沒有什么好介懷的。”
宋玉塵心里頭當然知道老觀主好心勸說他的原因,后者大概是不愿看到他宋玉塵因為他之前的下風,要是因為這樣而輸?shù)艋蛘咻數(shù)锰珣K的話,老觀主心里肯定會很愧疚的。
聽了宋玉塵方才所說的有狂妄自大嫌疑的話,劉郝和溫用亭都不由得愕然了一下。
溫用亭哈哈大笑不止,眼神贊許的看著端坐在對面的年輕后生,說道:“不錯,不愧是能寫出‘三教今論’的宋家才子,好魄力,即便如此,那貧道也就不再矯情了,請。”
宋玉塵點了點頭,輕輕捏起一枚黑子。
身后,懷弱雨眼神中閃著異彩,她從背后瞇眼打量著身前的這位年輕男子,心中疑惑不解:“這家伙不是臭棋簍子嘛,怎么今天一反常態(tài),難道說這家伙上次在薛家是假裝的?還是說,這家伙現(xiàn)在其實只不過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上一次,在薛大將軍府的時候,這家伙被薛家的老爺子叫來對弈,結果被殺得丟盔棄甲,顯然對于這位宋家才子而言,下棋并不是他的長處,甚至是他的短板。
當時她與薛家大小姐薛飛宮就躲在屏風之后,把這家伙的狼狽樣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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