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段闌珊沒有說出所謂的代價是什么，說了她的名字后，留下一句“游戲快要開始了哦！”，就輕巧地走了，留下莫先生臉色難看地留在咖啡廳里。
莫先生沒有試圖對段闌珊動手什么的，老定的強悍之處，他可是知道的。
當初和玉行云交手時，要不是突然發(fā)現(xiàn)仙識的消耗遠遠超出預(yù)料，快到了交手后只能撐兩三天的地步，老定估計能幫莫先生打贏吧？
現(xiàn)在，段闌珊是一個級別未知的靈魂，而且還是有完整身體的，不像老定那樣困窘的只有一只手掌，莫先生沒有絲毫把握能在這種情況下制服段闌珊。
此外，“游戲”是指什么？
莫先生可不認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游戲，一旦開始，估計就要賭上性命什么的。不過，莫先生更擔心的是會不會波及到小秋。
只涉及他一人的，咬咬牙大概還能扛過去，連小秋都牽連其中的話，真的要看命了。
莫先生雙手手指交叉，支撐著下巴，臉色凝重地繼續(xù)思考著。
從段闌珊的態(tài)度來看，那個組織還沒有置他于死地的打算，有的話，直接動手就完了，沒必要大費周折。
這次的事件，更像是一個試煉之類的，也許……
“哥！來電話啦！??！”
嘖！
莫先生第一次覺得用小秋專門給他設(shè)的這個鈴聲不太好，這鈴聲一響，什么思路都沒了。對他來說，吵到周圍的顧客什么的完全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
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是黎雪銀。
這倒讓莫先生有些訝異了，黎雪銀昨晚才和她父母離開，莫先生已經(jīng)下了只有葬禮才能再次見面的判斷，現(xiàn)在卻突然接到她的電話，心里的感覺還真是微妙??！
將內(nèi)心亂七八糟的想法丟到一邊，莫先生接通了電話。
“喂？是莫莫嗎？”
電話那頭傳來黎雪銀溫柔的腔調(diào)，如春風化雨般的柔軟細膩，依舊是這個熟悉的嗓音，莫先生卻分明聽出了幾分虛弱空洞之感。
當下也顧不得抱怨莫莫這個稱謂了莫先生緊緊皺著眉頭說，
“是我，你快撐不住了嗎？現(xiàn)在打電話給我?！?p> “嗯，是呢，感覺不能再睡了，再睡就醒不來了。”
聲音平靜，似乎真的只是面對一次普通的沉睡，黎雪銀其實才是莫先生見過的最堅強的人吧。
不知道為什么，莫先生有些想笑，可是笑不出，心中莫名的釋然。剛剛皺起的眉頭又松了下來，莫先生用一種極為隨意的語氣說道，
“真是遺憾，我找不到可以吻醒你的王子，盡量別睡那么快吧?！?p> “意外的嚴肅不起來呢，莫莫?！?p> “是啊，我已經(jīng)嚴肅不起來了，畢竟沒有什么有趣的事能讓我正視?！?p> 電話彼端傳來輕微的笑聲，不是嘲笑莫先生，只是單純的笑，開心的笑，莫先生的耳膜似乎觸摸到了玉石質(zhì)地的聲音，如此的溫潤，似藍田日暖。
聲音有溫度嗎？以前，莫先生只會說，只有語氣中帶著的情緒有冷暖。現(xiàn)在，莫先生卻莫名的覺得有一股暖流自聲音中涌來，如冬日陽光，融化了身體每一寸緊繃的神經(jīng)肌肉。
黃金般的溫暖。
莫先生想到一個奇怪的比喻。
搖搖頭，將這些奇怪的遐思扔到一邊，莫先生繼續(xù)說，
“現(xiàn)在在醫(yī)院嗎？還是在某些酒店？”
“當然是醫(yī)院，畢竟死在其他地方也難收拾啊。”
事不關(guān)己一樣的輕松語氣，黎雪銀似乎也嚴肅不起來。
生命的誕生是個莊嚴而神圣的時刻，生命的消失呢？我們該懷著怎么樣的心緒怎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
莫先生不知道，黎雪銀不知道，他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對.
死亡，如此恐怖，卻又如此安靜。
“也是，不過你管他們麻不麻煩，反正又不會礙著你?！?p> 莫先生的想法一如既往的利己，不過這個建議來得太遲，現(xiàn)在再說也沒用了。
“莫莫以后一定會走上歪路的，如果一直這樣想的話?！?p> 似乎帶著小小的責怪，黎雪銀如此回應(yīng)。
“那又如何？反正我沒覺得自己走過正路?！?p> 莫先生早就不在意什么是正路什么是歪路了，于他，毫無意義。
“說起來，你爸媽在旁邊吧？”
“嗯，在呢?！?p> “昨晚真是的，我回來太晚，都沒見到你最后一面。”
莫先生對此還是抱有小小的遺憾，盡管見到了也沒差。
“那你現(xiàn)在不打算來見我最后一面嗎？”
這句話以前就說過了，莫先生的答案是拒絕，然后黎雪銀自己來找他了。但是現(xiàn)在，黎雪銀已經(jīng)來不了了，可是莫先生的答案依舊是拒絕。
不是沒有必要見最后一面，而是，最后的時光屬于她和她的父母的。
那就這樣吧！反正也沒什么好談的，莫先生準備掛了，然而黎雪銀卻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吶！莫莫，你說，生活是喜劇嗎？”
好熟悉的問題，是什么時候呢？三年前？五年前？總之，記不清了。只知道，有個扎著羊角辮的滿臉稚氣的女孩，向旁邊一個同樣滿臉稚氣卻維持著一副不爽表情的男孩問起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
“當然是?。 ?p> 同樣的內(nèi)容，同樣的語氣，在不同的時空，以不同的心境，從同一個人口中說出，聆聽的，也依然是那一個人。
莫先生的回答其實不完整，當時的回答還附上了一句——可是，喜劇的核心是悲劇。
黎雪銀也心知肚明，她的人生接近悲劇，一出平平淡淡的悲劇，可是，她也希望能披上喜劇的外衣，可惜，世界沒有回應(yīng)她的期愿。
“我也覺得是呢，莫莫，暫且就這樣子吧！我掛了?！?p> “嗯，好夢！”
嘟嘟的掛斷聲提示著聲音通道的斷裂，這次……要做個好夢……
彼端，摁下掛斷鍵的少女無聲無息間，已經(jīng)淚流滿面，病床旁邊站著的雙親也是泣不成聲。
黎雪銀沒有喜歡過莫先生，莫先生也沒有喜歡過黎雪銀，他們只是單純又唯一的朋友。
其實黎雪銀還有好多話想說，想提一下莫先生以前的糗事，想說一下自己碰見的奇怪夢境，想調(diào)侃一下莫先生凌亂的人際關(guān)系……好多細細碎碎的東西要一直說下去，可是，最后的時間果然還是更想和父母在一起呢……
莫先生也有沒說完的話，也不應(yīng)該在電話里說的話。
我覺得世界美好無比。晴時滿樹開花，雨時一湖漣漪，陽光席卷城市，微風穿越指尖，入夜每個電臺播放的情歌，沿途每條山路鋪開的影子，都是你不經(jīng)意寫的一字一句，留我年復(fù)一年朗讀。
這世界是你的遺囑，而我……是你唯一的遺物。
現(xiàn)在……真的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