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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伶燈

第四十六章 將軍嘆(三)

長伶燈 以雅以南 1996 2016-04-27 21:45:34

  豎日清晨,我們早早去到昨天羌樹雕刻石像的山林,這次卻打算不再隱藏。

  客館老嫗后來斷斷續(xù)續(xù)和我們說起許多關于羌樹的事跡,以小見大,這個羌國大將軍的形象漸漸在我們的印象里清晰鮮明起來,依著他清風朗月的性子,我們倒不如直言相見。

  我們還未走上石階,羌樹的聲音從上頭飄下來,“敢問來者何人?”可他手中的錘子一如既往地敲打著釘子,有條不紊地發(fā)出叮叮聲。

  聽出他戒備的態(tài)度,我們止住向上的步子。

  子桑玦朗聲報道:“我們?yōu)槿藢に?,一路打聽,得知有一位精通醫(yī)術的女子可治蠱毒,我們特意來拜訪求藥,并無惡意?!?p>  “我這里沒什么精通醫(yī)術的女子?!?p>  “將軍這里,可有一位名喚花辭樹的女子?”子桑玦并不退步,“善堂的老尼告訴我們,花辭樹被將軍請去了,特來找將軍。”

  “你們要找花辭樹?”羌樹問道,那叮叮聲忽然停下來。

  “正是。不知她人現(xiàn)在何處,方不方便見我們一見?”

  羌樹這會兒倒也不再推拒,“你們上來吧?!?p>  得到他首肯,我們攀上了最后幾級石階,羌樹正專心手中的活兒,聽到行近的腳步聲,終于回身,麥色的臉龐上是百經(jīng)歷練的老成持重和堅毅,他豪氣不拘地擦了擦鬢角冒出的豆大汗珠,“你們說要求蠱毒的解藥,是有人中了蠱毒嗎?”

  “是在下一位朋友,她早些年中了蠱毒,蝕骨已深,命不久矣,不能再拖?!弊由+i言辭懇切。

  “那你們回去好好替那位朋友料理后事吧?!鼻紭淇跉獾。z毫沒有憐憫之心。

  土圭變了臉色,怒道:“我們還道你這個大將軍有多仁愛,此刻卻不愿意救一條命之將隕的性命?!?p>  羌樹嘆道,“不是我不愿意幫,而是無能為力?!?p>  “那花辭樹擅長用蠱,精通醫(yī)理,你讓她施予我們解藥,這不就救了一條人命嗎?又何來無能為力?”

  “你們來晚了。”羌樹道,風輕云淡里掩著無奈。

  我們不明,“來晚了?”

  “你們可知我在雕刻何人?”

  他這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反問,讓我們有了不好的猜測,心里莫名發(fā)虛,只在心頭萬般祈禱那猜測不是真的。

  他看我們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的答案,便望著石像道,“這是花辭樹的石像,她死了三年有余了?!?p>  “可為什么……為什么從村里人的嘴里聽來,就好似她還活在大家身邊?”

  從客館的老嫗,再到善堂的老尼,委實詭異。

  羌樹道:“村子里的人對花辭樹的恩德銘感五內(nèi),都不希望她離開……在大家心里,她也的確從未離開過。”

  聽到這里,我們一行人不由得黯然失落,最終還是竹籃打水。

  子桑玦眸光略轉(zhuǎn),道:“現(xiàn)在提起,難免觸及將軍的傷心事,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花辭樹姑娘臨終前有沒有留下什么藥物典籍,可否賜予我們一解燃眉之急?”

  “憑什么?你也說了,是她臨終前留下的,她的遺物,我又怎么會輕易轉(zhuǎn)手贈人,更何況,我與你們素昧相識,也未曾與病人謀面,為何出手相幫?”

  子桑玦并不急,“將軍言下之意,是真的有能解蠱毒的藥?”

  他并不矢口否認,而是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有。”

  我心里暗揣,花辭樹為人定菩薩善心,才支撐起她在村民心中的德望,便道,“將軍問憑什么,小女子說,就憑若是花辭樹,她會答應救人。若她在,也會希望將軍把解藥贈與我們。”

  我這篤定的語氣,引來羌樹的目光,他盯著我,眉頭漸蹙,他此刻心頭也一定在掙扎。良久,他艱難開口,“就算我有心給你們解藥,可也難辦到。”

  “這不簡單,將軍若真有心賜藥,那把花辭樹姑娘的遺物尋出便可?!蔽逸p松道。

  羌樹娓娓道來,“她的確是留下一個匣子,可我將那只匣子和她一齊葬在了墓穴中,我在墓穴中設下多處機關以防仇家和賊人,墓中暗器遍布,道道致命。墓穴已封,再開啟難,越過機關暗器,更是難上加難?!?p>  我困惑,“機關是將軍自己設下的,解除機關豈不應是易如反掌?”

  “當年我抱著不再與她見面的決心封上入口,也斷不讓外人擾她清凈,所以機關雖是自己所設,可暗器卻是由高人幫忙置備,若要進去,風險之大,九死一生?!彼鋈簧駛?,面色凝重,“恕羌某不能成人之愿,不是羌某不愿意救人,而是實在能力有限……你們還是請回吧?!?p>  子桑玦非但沒有堅持,還口出喪語:“看來在下那位朋友命數(shù)已盡?!?p>  我們以為他是為了做爭取而采取的迂回之術,都在等著他的下文,不想他卻轉(zhuǎn)身便要離開,土圭還想爭辯些什么,被水臬拉著也隨子桑玦離開。

  我萬分驚訝于子桑玦的態(tài)度,銀翹進退兩難,“阿蘇姐姐,現(xiàn)在怎么辦?”

  我怏怏不樂:“還能怎么辦,先走吧?!?p>  隨子桑玦悻悻下了山,依舊心懷不甘:“為什么不據(jù)理力爭,難道你還忌憚陵墓里的機關暗器?”

  子桑玦閑庭信步走在前頭,并未理會我。

  我頓時有氣,譏諷道:“沒想到子桑國的二王子竟是貪生怕死之輩?!?p>  銀翹從來站在我這邊,這時也附和,“就是,咱們?nèi)诉@么多,害怕那區(qū)區(qū)幾個暗器不成?!?p>  我陰陽怪調(diào):“人情涼薄?!?p>  土圭和水臬聽出我們言語里的諷刺,不由瞪著眼睛反駁:“我們公子會這么做,定有公子自己的道理!”

  這時子桑玦平靜地出言制止爭吵:“好啦,都別吵了?!币桓笔虏魂P己的模樣。

  三人乖順地立刻噤聲,子桑玦的眼神飄到我身上,我心頭還有氣,便撇過頭避開他的眼神,只聽他短嘆一氣,隨后揚長而去:“這藥,我是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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