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潤之整理了一下衣著,便帶著姚黃魏紫去了錢姨娘的院落。
安遠侯只有一妻兩妾,錢氏和岳氏住的地方比鄰。
常潤之打算著,去錢姨娘那兒待一會兒后,再去岳氏那兒陪她說說話。
到了錢姨娘處,錢姨娘剛用了晚飯。
“三姑娘怎么來了?”
錢氏聽人來報,忙迎了出來。
錢氏出身小官人家,身上自有一股小家碧玉的風姿。她年紀不算大,瞧上去也是個美婦人。
常潤之笑著搭了她的手道:“閑來無事,便來姨娘這兒坐坐。”
“快進來。”
錢氏迎了她進屋,吩咐人去端茶水點心。
“今日三姑娘帶著四少爺出去玩,可還玩得盡興?”錢氏笑著問道:“四少爺沒給三姑娘添麻煩吧?”
常潤之搖頭:“小四很聽話,也不會亂跑,哪會給我添麻煩?!?p> 兩人說了會兒閑話,常潤之方才微微坐正了身子,半玩笑地對錢氏道:“今兒小四還跟我抱怨,說姨娘管他比先生管得還要嚴。姨娘這般就不怕把他管成個書呆子?”
錢氏表情一頓。
“是四少爺和三姑娘說了什么?”錢氏看向常潤之:“他年紀小,不定性,不可由著他胡來?!?p> 常潤之點點頭:“姨娘自然是不會害小四的,您也是盼著他能夠有出息。可姨娘這樣做,就不怕把小四給逼急了?他只有十歲,還沒有長大呢。”
錢氏搖頭:“就是因為他還小,所以才不能寵溺著他,由著他,得從現(xiàn)在起矯矯他愛玩的性子。”
錢氏誠懇地對常潤之道:“三姑娘疼四少爺,這是四少爺?shù)母狻?扇媚镆惨?,小四不是侯府的嫡子,將來長大了,受不到侯府的蔭庇。他以后是要自立門戶的。如今這世道,也就只有入仕這一條路。他要是現(xiàn)在不抓緊些,將來可要被人給比下去的?!?p> 常潤之點了點頭,接過姚黃遞來的團扇輕輕搖著:“姨娘說的我也明白,但小四又不是榆木疙瘩,相反他很聰明的。姨娘想想,從前你不盯著小四念書,小四不也乖乖念著書嗎?如今姨娘盯著他,反倒讓他對念書起了厭煩之心了?!?p> “???四少爺對念書厭煩了?”錢氏立刻驚坐了起來。
“姨娘別急?!背欀矒嶙∷?,道:“小四在姨娘身邊待的時間最多,您看不出來嗎?自從姨娘時刻關(guān)注著他念書的事情,小四都不怎么喜歡念書了。“
“這可怎么辦,我可是為了他好……”
錢氏一臉焦急,常潤之道:“小四正是開始叛逆的年紀,姨娘越是讓他做什么,他就越是不想做什么。男孩兒這歲數(shù),可不都喜歡和大人長輩叫板,反著來嗎?”
常潤之笑了笑,道:“姨娘不如對小四寬和些,別管他太緊。功課方面,有父親盯著呢。小四也不是個死讀書的孩子,姨娘也不希望將來小四成了個滿嘴之乎者也的酸儒吧?”
錢氏左右為難。
常潤之嘆了口氣:“姨娘不過是怕小四走歪了路?!?p> 錢氏也跟著嘆了口氣,耷拉了肩:“二姑娘出嫁了,我唯一要操心的也就是四少爺了。偏生他性子活泛……我就怕他年紀小,沒能約束住他的性子,今后他會給府里闖禍……”
“姨娘也太小看小四了,他聰明伶俐的,無緣無故哪會闖禍?”常潤之笑道:“他長到現(xiàn)在,可從來沒混不吝過。若他性子有問題,太太早就管教他了。太太也喜歡小四天性活潑,都不忍約束他太過。姨娘可是小四的親娘,您忍心讓他過得不快活?”
錢氏無言以對,仔細想想,自己平日里管這個唯一的兒子,也的確是有些苛刻。
常潤之見錢氏心有所動,也不再多說,起身道:“姨娘,我疼小四,白管了這一回事,說的話里有什么您聽著不開心的,別放在心上。”
錢氏忙站起搖頭道:“哪兒會,三姑娘是疼四少爺,我高興還來不及?!?p> 常潤之便笑了笑,福禮道:“那就不打擾姨娘了,今兒我說的話,也希望姨娘能聽進去一二。”
說著,常潤之便告辭而去,
錢氏送了常潤之離開,回去后不由問貼身伺候的婢女:“我是不是真的太嚴格了?細細算來,四少爺?shù)拇_也好久都沒和我親近了,反倒是和三姑娘走得很近……”
婢女忙在旁勸慰。
另一邊,常潤之乘著落日的夕陽,到了岳氏院兒里。
岳氏雖然比不上錢氏的出身,但她的院子卻也精致。
得知女兒來,岳氏忙迎了她進來,接過她手中的團扇給她扇涼。
“我正想去瞧瞧三姑娘呢?!痹朗弦贿吷戎L,一邊吩咐婢女去取她的針線簍子:“我給三姑娘做了兩身貼身紈衣,三姑娘瞧瞧可還行?!?p> 婢女端來了針線簍子,常潤之伸手接過,從里面拎出兩件小肚兜,仔細一看,針腳細密,伸手一摸,毫不硌手。
常潤之鼻子微微有些發(fā)酸,抬頭對岳氏笑道:“姨娘,這很好,謝謝姨娘?!?p> “三姑娘喜歡就好。”
岳氏聽得女兒滿意,自己也非常開心,忙讓婢女將紈衣疊了,擱到一邊,又對常潤之道:“太太讓給你做的夏衫,緊趕慢趕的也趕好了,下晌時剛送了來,正好那會兒我在太太那兒,太太便讓我順便拿回來給你,你去試試,要哪兒不合適的,我也好給你改改?!?p> 婢女送上來三件疊得整齊的輕薄夏衫,岳氏拿起第一件抖摟了兩下,比在常潤之身上,笑道:“我瞧過了,這衣裳做得也不錯,三姑娘選的這配色很好看?!?p> 常潤之接過衣裳,依言去換了。
一連換了三件,岳氏越看越滿意。
“三姑娘身條好,穿著這三件衣裳很好看。就是第二件腰那兒有些緊,我給三姑娘松一松,免得擠著三姑娘。”
岳氏說干就干,拿起針線簍子,接過衣裳便開始上手松腰。
常潤之便在一邊專注地坐著看。
天下間的母親,對兒女的心都是一樣的,只不過表達的方式不同。
錢姨娘望子成龍,擔憂小四的未來,所以難免嚴厲苛刻。
而岳氏,卻是將滿腔柔情,都付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