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夜色深深,一道人影穿過荒野灌木叢,在一座道觀前落定,孫修靜以手捂住劇疼的心口,終究再也忍不得,“哇”的一聲,鮮血灑滿前襟,頓時(shí)面如金紙,嘴唇顫抖著,心中恨恨:“雖賴掌教陰陽木偶替劫,但還有這反噬,可恨!”
顫顫巍巍,撐著反噬之軀,打算上前敲門,無人知這是茅山仙宗在兗州唯一的一處道觀,當(dāng)時(shí)天下九州道門有屬,相對(duì)封閉。不過眾多道門究自上古,很多不是脈出一源,就是有著一二勾連淵源,也不會(huì)連落腳處都不讓有,嶗山在荊、徐二州也是一樣。
道觀顯然香火不盛,只是小觀,墻頭蓬草叢叢,牌樓紅漆剝落,遠(yuǎn)遠(yuǎn)而視,就帶著幾分破敗氣息。
此刻觀主許謐正在清修打坐,無端一陣心驚肉跳,神識(shí)緩緩放出,見得門外之景,豁然站起,“這是……修靜師弟?”
打開法陣,奔到前院,打開打門攙扶著孫修靜快步入了后院,親自取了個(gè)黃皮葫蘆,倒出兩顆龍眼大小的丹藥,讓一旁打著瞌睡的小童倒了杯水,給孫修靜服下。
“痛煞我也!”孫修靜吐出一口黑紅之血,臉色紅潤一些,聲音還帶著中氣不足:“多謝許師兄相救?!?p> “修靜師弟,如何落得這般境地?”許謐臉色戚戚,看到孫修靜隨著這口血噴出,原本烏黑青絲已見灰白,驚異不定問道:“竟連掌教煉制的替死木偶都用上了?”
所謂擋劫替死,這些不是沒有代價(jià),茅山掌教只是陽神道人,哪里會(huì)有當(dāng)年圣人煉制稻草人為門徒替死的逆天手段,眼下這就是精血、壽元反噬。
孫修靜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無大礙,將前情道出,“碰上了一位少年劍仙,其人法力雄渾,法劍犀利?!?p> 孫修靜說著,有些羞慚,故而將對(duì)方真實(shí)修為模糊帶過,許謐也就只當(dāng)是一位金丹同道,心想,這也在情理之中,茅山本不擅以法劍攻伐,試探問道:“符陽的人?”
九州仙道各脈,有著劍訣傳承,仗法劍而爭(zhēng)雄者,也只有太白、峨眉、昆虛、符陽四家了。前三者遠(yuǎn)在巴蜀、雍涼,也就符陽最有可能。
“不是符陽,對(duì)方道法氣息晦澀縹緲,不是昆虛,就是嶗山?!睂O修靜搖頭說著,突然正色道:“許師兄,師弟求你一件事。”
許謐聞言,眼眸光芒閃爍,沉吟道:“師弟之意,師兄已知,明日就著小童去上清宮私下問問許游真君?!?p> “多謝許師兄?!睂O修靜施了一禮。
說來也是一樁奇事,許謐和許游同屬許氏一族,但二人卻分屬茅山、嶗山兩家,不過道人大多心性薄涼,公私一向拎的很清。
“師弟,掌教師伯和幾位師叔不日將至,”許謐手捋著胡須,寬慰道:“若確為嶗山弟子,待到掌教到來,定與你和弟子討個(gè)說法?!?p> 師兄弟二人又說了一會(huì)話,不知不覺,天色業(yè)已大亮。
……
……
玄淵觀,徐行收功而起,呼出一道悠長氣息,昨夜回返之后,已是子時(shí),徐千雪果然沒睡,問著徐行,關(guān)于連城的境況,好在一切平靜。
“公子,千雪姐姐讓我喚你用飯呢。”正在徐行思索時(shí),隨著馥郁幽香傳來,香玉輕柔聲音傳了過來。
見香玉款步走來,艷光容色灼目,瑩潤白皙的肌膚上恍若要掐出水一樣,眉心一點(diǎn)朱砂明媚如霞,尤其一陣說不出什么味道的幽香,悄然浮動(dòng),徐行也沒有多想,抬眸問道:“香玉,你這是花期將近了?”
白牡丹似乎是三四月開花?
“公子……你怎么這樣?”香玉愣了一下,突地臉色羞紅,自兩頰一直蔓延到雪膩脖頸,似乎連珠圓玉潤的耳垂都紅了,放下臉盆、毛巾,囁嚅道:“你……自己洗,不理你了?!?p> 說著,轉(zhuǎn)身走掉了。
徐行皺了皺眉,心道,這香玉莫名其妙臉紅什么?她本體又不是紅牡丹。他也懶得深究,起身、洗了把臉。
忽然想起什么,抬頭向外看著天色,見已到了下午時(shí)分,柔和陽光照耀在園中,透著靜謐慵懶,“竟已到了下午?”
想著還要去看連城恢復(fù)的如何,徐行也就沒有多待,乘了云梭,遁入虛空。
濟(jì)寧·史府后花園
因是陽春三月,后花園百花齊放,引來蜂蝶翩躚,忙碌往來。
樹下蔭涼遮蔽,幽靜宜人,茵茵草地上空,就有一秋千,連城一身粉白色相間的襦裙,白皙如玉脖頸處,一串珍珠項(xiàng)鏈,色澤淡雅明澈,此刻她側(cè)坐在秋千上,帶著戒指的右手抓著秋千繩,身后丫鬟小桃則在一旁輕輕搖動(dòng)著。
額前梳著的空氣劉海兒下,蛾眉修麗,一雙明眸微微垂下,幽怨似在眼中蘊(yùn)藏,“公子說今日來看我,果是敷衍我的嗎?”
一陣清風(fēng)襲來,不遠(yuǎn)處的樹下,徐行默然而立,也不知何時(shí)來的,清冽的眸子,隱有著一絲難掩的波動(dòng),蛾眉顰蹙,遠(yuǎn)山含黛,依稀神為之奪?
似想起一闋詞,不由輕吟:“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p> “呀,”連城聽到這熟悉聲音響起,猛然回神,循聲而望,見樹下一襲青衫的徐行,面色沉靜,眸光清冷,就忙自起身,驚喜道:“公子,我還當(dāng)……還當(dāng)你不來了呢?!?p> 徐行未及反應(yīng)過來,感覺到幽香撲鼻,少女已闖將入懷,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右手猶豫了下,輕輕攬住盈盈一握的腰肢,心頭似閃過一念,蒼嵐山好像攬過一回,多一次、少一次,問題應(yīng)也不大?
感受到腰間溫厚的手掌,連城嬌軀輕顫,埋在徐行胸口的螓首,側(cè)耳傾聽著男子堅(jiān)強(qiáng)有力的心跳,方才似乎快了一瞬?
“連城小姐,我再給你把把脈……”也不知多久,徐行輕輕扶住連城的肩頭,道:“你大病初愈,心情激蕩于身體無益。來日方長,呃不,后會(huì)無期……”
或許怎么瞧,都覺得不像是人話,徐行于是就凝眉起來,索性不再言語,沉默了會(huì)兒,這才道:“我不是那個(gè)意思?!?p> “我知道?!边B城明眸皓齒,此刻眸中就神采熠熠,少女本就是蕙心蘭質(zhì),善解人意,當(dāng)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而淺笑盈盈,拉過徐行的手,“公子,你一路風(fēng)塵仆仆,應(yīng)口渴了吧,我讓小桃沏壺雨前龍井,咱們到?jīng)鐾ふf話。”
“可。”
徐行這會(huì)兒實(shí)不想多言,淡淡撇了一眼被連城拉著的手,只說了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