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麟聞言驚道:“你這個(gè)瘋子,胡說什么?”
但是,瘋叔叔胸前的駿馬紋身,幾乎和馬麟身上的一模一樣,又讓馬麟不得不相信:“你真是我叔叔?”
“是啊,是啊,我就是??!”瘋叔叔抱著鬼頭刀,蹦蹦跳跳地進(jìn)了屋子,沖馬麟招手道:“快來,快來,外面冷?!?p> 馬麟怔怔地走進(jìn)屋子,心情略有復(fù)雜。他在荒島得遇親人,自然該歡喜才是??墒沁@個(gè)親人已經(jīng)瘋瘋癲癲得不似常人,他心里也是有些難過,甚至有點(diǎn)不愿意與這個(gè)瘋叔叔相認(rèn)。
馬麟小時(shí)候曾經(jīng)詢問過自己的身世,可是王冠儒和吳仁易都是閉口不談,而師父春娘只知道他是被吳仁易抱回來的,其他的一概不知?,F(xiàn)在遇見了這個(gè)自稱是自己親叔叔的人,馬麟很想問一問自己的身世來歷,可是看著他瘋瘋癲癲的樣子,到嘴邊的話,便又被咽了回去。
瘋叔叔摸了摸馬麟的臉,又把馬麟上身所有的紋身都看了個(gè)遍,然后搖著頭說道:“這誰給你繡的,怎么多出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是吳叔叔請人給我紋的。”馬麟道。
“誰是吳叔叔?”瘋叔叔問道。
“吳……吳仁易啊,你剛才不還問他來著?”
“吳仁易就是吳仁易,叫什么吳叔叔!”瘋叔叔摸著馬麟胸前的駿馬道,“他記性倒好,還記得我們馬家的紋身是這個(gè)樣子。”
馬麟點(diǎn)點(diǎn)頭道:“是,吳叔叔……吳仁易對我很好,比義父對我還好?!?p> “義父?誰是你義父?”
“王冠儒?!?p> “啊,啊,啊……”那瘋叔叔一聽見“王冠儒”這三個(gè)字,忽地張大了雙眼,嘴里念念有詞起來。只見他一會兒抓著下巴亂生的胡須,一會兒又扯著結(jié)成一團(tuán)的頭發(fā),過了好一陣子才停住了亂動的雙手,大叫道:“王冠儒,王冠儒!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他瘋狂地?fù)u晃著馬麟的雙肩,不停地問道:“你剛才說王冠儒是你什么?你剛才說王冠儒是你什么?”
“義……義父!”馬麟瞧著瘋叔叔的樣子,心里突然害怕起來。
“義父,義父,父,父!”瘋叔叔怪叫了幾聲,把馬麟搖得更厲害了。他一邊搖著,一邊大聲喊道:“不行,不行,他殺了你爹,你怎么能叫他父親!”
“你說什么?”馬麟按住了瘋叔叔的肩膀道,“你再說一遍,你說我爹是誰殺的?”
“王冠儒,王冠儒,王冠儒!”瘋叔叔大叫著,一下子跳上了床,用床上的鋪蓋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抖著身子不停地叫道:“你別過來!你不是我侄子!我侄子叫麟兒,才不是王冠儒那個(gè)魔頭的兒子!你別過來!我告訴你,我大哥可是塞北馬王馬依漢!你別惹我,惹我我就讓我大哥殺了你!”
馬麟見提起王冠儒之后,這瘋叔叔就顯得格外不正常,心中大為疑惑。他急于知道自己父親的死究竟和義父王冠儒有沒有關(guān)系,便指著胸前的紋身道:“叔叔,我不是王冠儒的兒子,我是塞北馬王的兒子。你看這個(gè)紋身,這不是咱們馬家的紋身嗎?只有咱們馬家人才有這個(gè)紋身,是不是?”
他見瘋叔叔還在瑟瑟發(fā)抖,但是已經(jīng)漸漸安靜下來,便坐在瘋叔叔身旁輕聲道:“你大哥,是塞北馬王馬依漢,是不是?”
“對,對,馬依漢?!?p> “那你叫什么?”
“我叫馬本峰,我以前做禁軍的時(shí)候,大家都叫我馬瘋子,馬瘋子?!?p> “你還當(dāng)過禁軍?”
“對,我和吳仁易,都是?!瘪R本峰道,“我和他一起打過契丹人。那時(shí)候,趙光義剛占了太原府,就想收拾收拾契丹人,結(jié)果被契丹人打敗了,死了好多,好多人。當(dāng)時(shí),還是我把吳仁易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
馬麟見馬本峰越說越遠(yuǎn),便道:“不要說你,咱們說說我爹,你大哥,他是什么樣的人?”
“他……他是塞北馬王,武功高著呢!”
“為什么叫塞北馬王?難道他不是中原人?”
馬本峰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盯著馬麟道:“我們本就不是宋人,我們馬家世代住在沙洲,歸節(jié)度使管轄,跟趙家天子沒關(guān)系。大哥他經(jīng)常到陜西賣馬,所以才被江湖人叫做塞北馬王?!?p> “原來我的老家在歸義軍,那我在江南長大,倒也算是離家萬里了?!瘪R麟心想。他見馬本峰說話開始變得有條理起來,便又問回方才的問題:“那我爹,他是怎么死的?”
“你爹?”馬本峰兩眼無神地瞧著馬麟,似乎不知他在說什么。
“塞北馬王?!瘪R麟搖了搖頭。
“他……”馬本峰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隨后道:“他被王冠儒殺了!王冠儒拿嫂子做人質(zhì),逼大哥停手。大哥怕嫂子有事,就收手不打了。但是,王冠儒那個(gè)畜生,他毫無信義!他殺了大哥,也殺了嫂子!”
“你看見了?”
“我……我當(dāng)時(shí)抱著大哥的兒子,躲了起來,但是發(fā)生的事情,我都看見了!”馬本峰雙手捂著臉,尖叫道:“我都看見了,他就在我眼前殺了大哥和嫂子!”
馬麟生怕馬本峰又發(fā)起瘋來,便抓住他的雙手,追問道:“那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那天,我跟大哥還有嫂子,到秦州吳家莊給吳老太公賀壽。不知怎么的,王冠儒和吳仁易就帶著一幫人來到吳家莊殺人放火。那吳仁易,殺了吳老太公,殺了好多人。大哥和我,就出手阻攔,出手阻攔……后來他就被王冠儒殺了!”
“吳老太公……”馬麟想起當(dāng)初在羅剎山莊時(shí),聽到的有關(guān)吳仁易殺兄弒父的傳言,隱隱地覺得應(yīng)該與這件事有關(guān),便道:“吳老太公和吳仁易是什么關(guān)系?”
“吳仁易,他是吳老太公的兒子?!瘪R本峰喃喃地說著,兩眼直往門外瞟:“那天,好大的火,我被壓在一根柱子下面,走不了了。我讓吳仁易照顧大哥的兒子,沒想到他竟然答應(yīng)了。后來,人都走了,火也滅了,我就從柱子底下爬出來了。那么多人,只有我還活著。”
馬麟見馬本峰說話有時(shí)候瘋傻,有時(shí)候很有條理,可能是在裝傻,也可能是在胡言亂言,便不敢完全信任他:“秦州離這里這么遠(yuǎn),你是怎么過來的?你和我爹若真是以販馬為生,你這樣瘋瘋癲癲地又是怎么學(xué)會劃船,學(xué)會打魚,還能一個(gè)人在荒島上過日子呢?”
馬本峰茫然地看著馬麟,又瞧了瞧屋外,忽然“啊”地大叫一聲,跑了出去。
“答不出,你果然是在騙我!”馬麟喝了一聲,便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