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前世今生

　　馮飄柳撥開手腕上的珠玉，呆呆的看著上面的細痕陷入了回憶中。

　　“小姐，車子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小凌拿著馮飄柳今晚要穿的旗袍提醒道。

　　馮飄柳打了個寒顫，從回憶中抽了出來，用卷齒梳一下一下的梳理著自己偏向一側(cè)的卷發(fā)，精致的描金梳妝鏡上照出的是一張美艷無比的臉，輕佻的眉毛精致的繪出戴青的色彩，柳葉般的眼睛總是能透出一股迷離的氣息，似是籠罩著一層水氣，給人若即若離的神秘感，紅艷的雙唇潤澤出妖艷的光芒，讓見到的人無不為之傾倒，高挺的鼻子更增添了臉龐的嫵媚氣息，撩人的香水味道從脖頸間散發(fā)出來誘惑人心。

　　而馮飄柳也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美艷而妖嬈，她能勾住所有男人的心，看的透他們心里想的是什么，知道用什么樣的手段才能魅惑住他們，讓他們?yōu)樽约阂粩S千金，為自己砍殺搶奪，為自己失魂落魄，可唯獨摸不透兩個男人的心，一個是余冷涵，另一個就是他——造就了今天明艷整個澳門的馮飄柳的男人，可是至今他長什么樣，她并不知道。

　　她一直都很好奇，很想知道這個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誰，她也曾試圖用能迷倒所有男人的方法想要魅惑住他，可是一點兒用也沒有。

　　每次見面，她都只能遠遠的看他的背影，而每次，她都感覺到他的身上圍繞著重重的濃霧，她看不清，也抓不到，霧一般的男人，讓她好奇也讓她害怕。是他告訴自己，只有獲得無盡的財富與權(quán)利，地獄才不會再度向她開門，而一個女人想要獲得這些，就要去接近最有權(quán)勢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現(xiàn)在響徹整個澳門的余冷涵。

　　馮飄柳回憶起了第一次與那個男人見面的場景，當時的她還不是馮飄柳，還是郁解語。她還是想死，即便被小凌逼著發(fā)下毒誓不再尋死，她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廢物，只會拖累別人，趁著小凌出去乞討食物，她走了出去，在一片林子里，她正準備了結(jié)自己性命的時候，套在脖子上的繩圈突然斷了，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她第一次看到了他，他的背影，她不明白為什么在白天下，這個男人的身上好像霧氣重重。

　　他救了她，調(diào)教她，給她請醫(yī)生除去手腕上的傷痕和背上的美人臉蛇身紋身，讓她成為紅冠澳門的當紅交際花。

　　鏡子里與那張讓人銷魂的美人臉相對應(yīng)的就是小凌戴著灰色面紗的半張臉，馮飄柳的心一緊，每次看到這張臉，馮飄柳就覺得那面紗下的疤痕不是印在小凌的臉上，而是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里，她握梳子的手不自覺的緊了些。

　　“小姐”，小凌若有所指的向她抖了下手里的銀灰色繡邊旗袍，這是新出的款式，無論是布料還是做工都是最好的。

　　馮飄柳看著旗袍嫵媚的笑了，這旗袍正適合今天穿，她輕輕的放下卷齒梳，用纖細的手指點了些口紅暈染在唇邊，又撲了些胭脂在臉頰，戴好名貴的首飾腕鏈，好戲該開始了，她可要精細裝扮一番盛裝出席呢。

　　車子停在了北郊外一個廢棄的庫房里，馮飄柳在小凌的攙扶下出了車門，她抖了下狐貍領(lǐng)披肩上濺到的雨水，看了眼身側(cè)為她舉著傘的小凌臉上綻出一抹美艷的笑容，小凌也對她回以笑容，只是那被擋住一半的笑容在漆黑的雨夜看著很是猙獰。

　　“嘎吱”一聲，廢舊的木門被來人慢慢推開了，好像是聲召喚一樣，角落里的兩個大木桶突然晃動了一下，小凌笑著走過去用傘角狠敲了幾下木桶。

　　“救命，救命”，“求求你，放過我吧”，痛苦的沙啞聲從木桶里傳出，聽得讓人心里發(fā)麻，可是這個時候屋子里的兩個人卻都笑的很是燦爛。

　　小凌回頭看了眼馮飄柳，看見她笑著對自己點了點頭，就用傘角挑起了一個木桶蓋子，這時候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一道閃電轟隆一聲劃過天際照亮了黑暗的屋子，也照亮了木蓋下慢慢抬起的那個腦袋。

　　快要腐敗的腦袋上零星有幾縷頭發(fā)，上面布滿坑坑洼洼的膿包，兩只眼睛死白的向外翻鼓著，半張耳朵似掉非掉的懸掛在頭邊只有皮肉勉強相連，額頭上兩道橫斜的刀疤翻滾著皮肉流出黃色的膿液，鼻子被打的歪向一邊帶動著隱約可見兩顆牙齒的嘴，臉頰上的一個破傷口上似是有什么白色的東西在一跳一跳的蠕動，陣陣的惡臭味隨著剛剛木桶下沿流出的黑色液體散發(fā)出來，馮飄柳厭惡的皺了皺眉頭。

　　似乎是意識到了來的人是誰，木桶里的東西顫抖了一下。

　　“你這個賤人，不得好死”，那個腐敗的腦袋扭動了一下從撕爛的嘴里扯出這句話來，小凌聞言眼睛露出兇光剛想要用傘角狠狠的戳下去被馮飄柳攔住了。

　　“呵呵，是啊，姐姐，我可是個賤人哦，可是要沒我這個賤人，你怎么還能現(xiàn)在好好的活著呢”，馮飄柳輕笑出了聲，真是可惜弄瞎了她的眼睛，要不然可好好讓她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這副尊榮，那才有趣呢，想當年她可是相當愛惜自己的臉的哦，就是畫條眉毛都要耗時半天呢，都怪自己了，不該那么早讓她瞎的，要不然現(xiàn)在這才有意思呢。

　　“殺了我吧，你不會好死的，余先生不會放過你的”。

　　“喲，我好怕哦”，馮飄柳裝作驚嚇般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隨即又嬌媚的笑出了聲，“姐姐哦，難道你當他還會來找你嗎？”

　　“你......你”那個腐敗的腦袋扭動了幾下似乎想要辯解什么可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是啊，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余先生又怎么會來救她呢，不過，這個該死的賤女人，竟然敢這么對她，余先生定是不會放過她的，要知道她可是有她沒有的東西呢，想到這，那斑駁恐怖的臉上似乎扯出了一抹陰狠的笑容。

　　“呦，姐姐，你該不會還想著小——盾吧”，馮飄柳刻意拉長了最后一個字的語音，隨即又嫵媚的笑出了聲，那顆腐敗的腦袋聞言扭動了下。

　　“姐姐，怎么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余先生的心意呢，你可是在他身邊呆了很久了哦”，馮飄柳輕蔑的說道。

　　“你這個賤人，你把小盾怎么了？”

　　“呦，我可不敢對他怎么樣，你應(yīng)該想想他會對你怎么樣吧”

　　又一聲雷轟隆劈了下來，夾雜著沙啞撕裂的聲音和嬌媚美艷的聲音更顯的周邊詭異陰森。

　　“姐姐，你這么聰明，怎么不想想余先生這么多年來身邊那么多女人為什么會沒有一個孩子呢？”，柔媚的聲音瞬間變得尖銳。

　　那顆腦袋又劇烈的搖晃了幾下，突然不動了，馮飄柳的嘴角綻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早在馮飄柳之前，余冷涵身邊最紅的情婦就是這個昔日一壺春的頭牌花旦，尤自蘭。

　　說起來，馮飄柳當時能在一壺春站穩(wěn)腳跟還很靠這個昔日的尤姐姐幫忙。

　　“飄柳，余先生來了，你快收拾一下待會兒上場”。

　　“尤姐姐，這怎么好，你該上場的”。

　　“傻妹子，我頭正不舒服呢，你替我上場我還得謝謝你呢，愣什么，快換衣服哦，來，香春，把我昨天新送來的那件花色旗袍拿來”，說著尤自蘭拿過丫頭遞來的衣服塞到馮飄柳的手里推搡著讓她快去換，馮飄柳充滿感激的看著她。

　　雖然有那個人的幫助，馮飄柳進了一壺春慢慢展露頭角，但是想要盡快走進余冷涵的身邊還是不容易，尤其還有那個總是窺視著余冷涵身邊人的余太太唐明心，唐明心可以允許余冷涵身邊有眾多的情婦，但絕不允許那些紅花綠柳有傷害他的意思出現(xiàn)，更不允許有人威脅到她的地位，再加上圍在余冷涵身邊的女人那么多，她想要快速靠近很難。

　　這個時候余冷涵最厲害的一個情婦就是這個當時紅透澳門的頭牌交際花尤自蘭竟然對自己示好，讓馮飄柳本來還很忐忑不安的心漸漸放松下來，她本以為這個尤自蘭是個不好惹的人物，沒想到卻處處受到她的優(yōu)待，更是在被余冷涵關(guān)注后幫自己往他身邊靠，后來更是和自己結(jié)拜成了姐妹處處照顧，馮飄柳很是感激尤自蘭。

　　“你這個賤人”，馮飄柳捧著肚子，血水順著她的腿源源不斷的流下去，染紅了腳下的地毯。

　　“哼，妹妹，這可是你自找的哦，誰讓你這賤貨還想取代我的位置，可不能怪我呦”，尤自蘭斜靠在梳妝臺邊環(huán)抱著雙手邪惡的看著馮飄柳，她瞥了眼身旁的打手，那個人上前正要扳住馮飄柳的手時，她突然看見馮飄柳詭異的笑了。

　　“算了吧，你幫我還不是想讓我替你擋住其他女人的設(shè)計，拉攏住余先生的心”

　　“你......”尤自蘭被戳穿了痛處臉色變的青紫起來。不錯，要不是拉住了馮飄柳，自己也早被余冷涵厭煩甩棄到了一邊，又怎么還會有現(xiàn)在這樣奢華的生活，只是這該死的女人竟然早就知道，尤自蘭扭動著青紫色的臉惡狠狠的示意身邊的兩個壯漢，正待他們要上前教訓(xùn)馮飄柳的時候，門外突然沖進來一群人三下兩下就把她身邊的幾個打手全都撂倒了。

　　“你們敢，余先生饒不了你們”

　　“啪——”的一聲，尤自蘭的臉被打的歪向一邊頭上的發(fā)飾也全都掉落在地上，發(fā)出叮叮哐哐的聲音，她怒目看向門外來的那個人卻在看清時嚇了一跳。

　　“尤小姐，別來無恙吧”

　　尤自蘭捧著臉上的淤紫怨懟的看著姍姍進來的唐明心暮自愣住，片刻又扭頭看了眼被小凌扶走的馮飄柳，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唐明心也會來攪合這趟渾水，可她來了又會怎么樣，尤自蘭冷笑了一聲，手指不自覺的摸了下自己紅腫的臉頰，瞧了眼角落的壁柜立鐘，時間剛剛好，這一巴掌打的真是好，正好可以讓他看看自己的慘樣，沒想到除掉馮飄柳還能順手教訓(xùn)唐明心真是一舉兩得，這買賣劃算。

　　唐明心看著尤自蘭臉上的表情臉上綻出了甜美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夾雜了太多的嘲諷，讓人看著惶恐不安。

　　尤自蘭一步步的后退到屋子的角落，她在等那個人到來，唐明心看著她只是在那發(fā)笑，并沒有讓屋子里的其他人再動手。

　　“哐當”一聲，尤自蘭被歪斜的椅子絆倒跌坐在地上，正待她要重新站起來的時候，聽到了樓下傳來的聲音，“余先生，到了”。

　　尤自蘭驕傲的朝著唐明心笑了起來，這個女人看來還不知道自己攤上禍事兒了吧，誰讓她這么多管閑事，放著好好的余公館不呆，偏來這里摻和，縱然她是余太太又如何，也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她尤自蘭可是有王牌的，就在一個小時前，她可是讓心腹劉媽把小盾抱到了余冷涵的面前，想必剛剛肯定是演繹了一場動人的認親故事，她就知道自己偷偷生下這個孩子絕對是有用的，料你唐明心又能奈我何，來了更好，正好可以把馮飄柳那個賤人流產(chǎn)的事推到她身上去。

　　尤自蘭越發(fā)笑的張狂起來，只是過了一會兒她還沒聽見余冷涵上樓的聲音，越發(fā)覺得奇怪，怎么會這樣，這蘭園也就兩層精致洋樓，自己在樓上剛剛還故意慘叫了幾聲，客廳里的余冷涵不會聽不見啊，按理說他應(yīng)該立刻會上樓來看見這一幕，這樣他就會看見自己是如何被唐明心這個余太太欺負，馮飄柳又是被她如何打的直流產(chǎn)的啊。

　　“噗嗤”一聲，唐明心笑出了聲，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這么笨，她真是高估她了。

　　“怎么，尤小姐是在等冷涵嗎？要不要我再去叫叫他呢？”，唐明心的話頓時讓尤自蘭的心涼了起來，這意思不就是說她知道自己在等他，剛剛余冷涵不是劉媽叫來的而是她叫來的嗎？那小盾——尤自蘭不敢再深想下去。

　　尤自蘭倒不是在擔心那個孩子，而是在想，不管是誰驚動了余冷涵，既然他到了蘭園到了樓下自然對樓上的事情一清二楚了，為什么不出現(xiàn)呢，難道——，不，不，不可能！尤自蘭的臉色越發(fā)變得難看起來，額頭上的青筋隱約跳起，碩大的汗珠從前額流下，后背冷颼颼的濕了一片。

　　“怎么，尤小姐這樣熱啊，這可才二月天哦”，唐明心譏笑道，“來，還不快去給尤小姐降降溫去”說吧，唐明心身后的唐陰向尤自蘭徑直走去。

　　“你敢，我可是余先生孩子的媽媽，你敢這么對我，他——”

　　“不會放過我的，尤小姐是想這樣說嗎？”

　　唐明心甜美的笑聲蓋過了尤自蘭拼命掙扎的聲音，“尤小姐，憑你也想靠一個孩子飛上枝頭嗎，自不量力，呦，我可忘了告訴你了，小盾那孩子還真是可愛，才那么大點兒，我把他抱給冷涵看的時候，他還會對他咯咯笑呢”。

　　唐明心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面色驚慌的尤自蘭一字一字的道，那笑容讓尤自蘭的心一步步下沉再下沉，她隱約知道自己完了，一切全都完了，隨即眼前一黑便沒有意識了。又一陣雷聲劃破了天際，響徹了澳門的天空，震的屋子里的廢舊木材也吱吱作響。

　　“姐姐，都這么久了，難道你還不明白余先生最不喜歡的就是小孩兒嗎？”

　　馮飄柳嫵媚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姐姐，你可真是蠢啊，妄你在余先生身邊呆了那么久，竟然這都看不出來”，戲謔的嘲諷聲刺激的木桶上的那顆丑陋腦袋劇烈晃動了一下。

　　尤自蘭不是不知道，作為余冷涵以前最得寵的情婦她隱約感覺得到余冷涵不喜歡小孩子，但也只是覺得他可能只是略微不喜歡罷了，畢竟有哪個男人不喜歡有自己的孩子將來可以繼承自己的事業(yè)呢，更何況余冷涵龐大的產(chǎn)業(yè)不可能不需要一個孩子來繼承啊，再加上馮飄柳那時的出現(xiàn)，她看見余冷涵的眼睛已經(jīng)不再那么注視著自己了深怕這個女人搶了自己的風頭斷了她的富貴，所以她才會偷偷瞞著所有人產(chǎn)下了一個孩子，等著把他帶到他的面前幫自己飛黃騰達呢。

　　“你騙我，你這個賤人害我”沙啞撕裂的聲音過了片刻才又在屋子里響起，讓人的心里發(fā)麻。

　　馮飄柳不以為意的道，“怎么？姐姐，你還不明白嗎，真是可惜，你都被這么好的酒泡了這么久了，竟然還想不通嗎？”，說罷馮飄柳美艷的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在一聲接一聲的閃電下，顯得無比陰森。

　　這木桶里的酒水可是當年尤自蘭送給她的哦，她可是一直珍藏著，后來廢了尤自蘭的手腳后，她可是好心送給她泡著呢，要知道，沒有四肢那斷口可是很疼呢，這上好的舶來洋酒正好可以幫她止疼。

　　馮飄柳又冷笑了一聲，“姐姐，害你的可不是我哦，是你自己，要不是你自作聰明以為生下個孩子就能搏得余冷涵的心，余先生又怎么會這么快厭煩你呢，姐姐，枉你那么聰明怎么會猜不到余先生最討厭別人威脅他呢，尤其又是他最不喜歡的小孩子，若不是他授意，誰又會——呵呵呵呵呵”。

　　馮飄柳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尤自蘭已經(jīng)在想那個孩子去了哪里。不錯，要不是余冷涵授意，唐明心也不會對自己這個樣子，畢竟她可是余冷涵骨血的親生母親，想來如果那孩子長大，看見自己的母親這樣被對待，又會如何報復(fù)她呢？

　　尤自蘭一直以為唐明心那時的出現(xiàn)，是想要搶奪那個孩子取代她自己撫養(yǎng)，所以才會一直寄希望覺得只要自己能熬著不死終究會翻身報仇的，只是沒想到聽馮飄柳這么一說，她隱約驗證了心里的某種不好的猜測，其實這猜測從出事那天她就有，只是一直不想承認罷了。

　　“小盾在哪？”又是勉強才能扯出的幾個字，似乎那顆腦袋馬上就要徹底腐爛敗壞這幾個字也只是茍延殘喘出來而已。

　　“怎么，你不知道，他一直就在你的身邊嗎？”，馮飄柳狀做驚訝的道，隨即又含著埋怨的語氣對身旁的小凌說道，“你怎么了，竟然不告訴姐姐小盾就在她身邊嗎”，說罷，隨即又充滿歉意的說道，“哦，對不起哦，姐姐，我忘了你看不見，好可惜啊，不過也沒關(guān)系了，泡你這酒水可是從旁邊那個桶舀出來的哦，怎么說，你還是可以聞到小盾那孩子的氣味的，這也算你們母子相見了吧，怎么樣，妹妹還是對姐姐你不錯的哦”。

　　小凌用傘角又挑開了一旁緊挨著的那個木桶蓋子，隨著蓋子的掉落，漆黑的污水里漸漸浮起一坨腐肉上來，濃烈的惡臭味慢慢彌漫在整個庫房里，那顆丑陋的腦袋晃動了幾下像是努力在朝旁邊的那個木桶看去，可是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自己的眼睛早已被腐水泡的恐怖異常根本什么也看不見，她突然拼勁全力晃動起腐爛的身體想要爬出木桶來，碎肉般的嘴里撕扯出恐怖的嗚咽聲，伴著木桶的吱吱晃動聲，讓庫房里更是恐怖異常，可是厚重的木桶也只是濺出一些腐水罷了，并沒有動搖。

　　馮飄柳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鶯鶯燕燕的笑了起來，“姐姐，我還要感激你呢，要不是你當初那么聰明，我怎么也不會這么快走到余先生的身邊哦”，說罷又是一陣笑聲。

　　“你是故意打掉孩子的”，那顆腦袋停止了晃動像是突然之間明白了一切似的嘶叫著，“你是故意讓我過去的，你根本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誘惑我相信你的話，讓我以為有了孩子就可以成為余太太，你早就跟唐明心聯(lián)手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姐姐，這可不能怪我，只怪你自己太蠢了”馮飄柳收起臉上的笑容，冷冷的看著那顆腦袋。

　　不錯，她怎么會那么傻認為尤自蘭是真心對自己好呢，她可是馮飄柳，如果是當初的郁解語或許還會相信這個女人，可是自己，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相信什么叫善良了，從被那個人送入一壺春開始，馮飄柳就在伺機找機會靠近余冷涵。

　　當初尤自蘭對自己示好也是自己刻意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膽小純真懦弱的樣子，讓尤自蘭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沒有腦子容易相信人的花瓶罷了，她原本只是想利用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罷了，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擔心會漸漸失去寵愛主動拉攏靠近自己以獲得余冷涵的繼續(xù)眷顧。

　　只怪這女人太自以為是，明明知道余冷涵不喜歡小孩子還想要靠這個去搏寵，所以她也就瞅準尤自蘭的貪心故意加以利用誘導(dǎo)她生下來，然后借機會向唐明心示好讓她放松對自己的警惕，又故意導(dǎo)出那么一出被尤自蘭殘害自己恰好在墮胎的一幕，乘機博得余冷涵的好感得以上位。

　　尤自蘭一直以為當初進屋子是湊巧看到馮飄柳在流產(chǎn)痛苦的樣子，殊不知是馮飄柳故意算好了時間在她來之前喝下藥去的，既然余冷涵會來，她就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在他面前表示出對他的愛意，他不是不喜歡孩子嘛，那她就親手墮掉罷了，而且這血淋淋的美人在他的面前，他自然會送自己去醫(yī)院，又怎么會理會樓上的事情呢，況且她本就已經(jīng)超乎尤自蘭的預(yù)料之外得到余冷涵的好感了，只是還差這么一步靠近罷了，更何況唐明心的行為難道不是這個男人默許的嗎，想到這，馮飄柳突然打了個寒顫，她看了眼窗戶外潑天的大雨，又嫵媚的笑了起來。

　　“小凌，咱們該走了”

　　正待她們轉(zhuǎn)身欲走時，身后又響起了恐怖的撕啞聲。

　　“求求你，殺了我吧”

　　“姐姐，想死，可不容易哦，妹妹可還沒有好好謝謝姐姐的當年提攜恩惠呢”，說罷又是一連串清脆的笑聲在暴雨聲中越飄越遠了。

　　“小姐，趙家的貨物在香港有出現(xiàn)”唐陰端著托盤淡淡的道。

　　“咦，這可真有趣了”唐明心甜美的笑了起來，明亮的大眼睛里閃爍出被指尖彈奏出的樂曲撩撥起的喜悅顏色。

　　趙家走私的那批貨物，她有耳聞被人劫走了，本來這事并不會驚動她，只是得來消息說是跟白園馮飄柳有關(guān)，她才會注意到。

　　唐陰看著坐在面前彈奏鋼琴的唐明心，在她彈完后靜靜的把手里托盤上的茶水端給她喝，他并沒有完全告訴唐明心那批貨物的真實情況，那并不是趙家名義上所說的綢緞，而是大煙膏，并且數(shù)量龐大，來處更是讓人驚訝，據(jù)唐家的眼線調(diào)查來說跟前段時間上海兩大軍閥混戰(zhàn)的遺漏有關(guān)。

　　唐陰還調(diào)查出這批煙膏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趙家能得到這批煙膏好像跟余公館還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只是奇怪的是，再往下調(diào)查竟然查不出這批貨物究竟是怎么落到趙家手上的，而且唐陰還調(diào)查出上次在劇院前刺殺余冷涵的那批人跟這批煙膏有關(guān)，這批煙膏是余先生的貨嗎？不，幾年前余公館已經(jīng)斷了鴉片生意往其它方向發(fā)展了，唐家遍布澳門的眼線也沒有發(fā)現(xiàn)余先生再繼續(xù)鴉片生意，有也只是底下的人少量的在交易，可如果不是，為什么那批人會為了搶奪來刺殺余先生呢？

　　唐陰隱約覺得這件事并不那么簡單，他并不擔心余冷涵，而是擔心唐明心會受到波及，所以才沒有告訴她暗中在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