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廣州城就已經(jīng)是一座很繁華的城市,它繁華得簡直比你想象中的繁華還要繁華三點四五倍。
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可以看見各種奇奇怪怪的白人和黑人,他們說著大多數(shù)人聽不懂的語言,連說帶比劃地和人談著生意。
王得八顯然是很熟悉這個地方,因為它根本就不必問路,就領(lǐng)著眾人來到了一條叫作德宣街的街上,然后就走進了一家酒店。
這酒店是一個很大的酒店,大得比你想象中的大小還要大三點四五倍。
在這酒店門前的廣場上,有一塊石頭,石頭上雕刻著幾個字:“四星級酒店——月棲雅舍”。
酒店的門柱上掛著一幅附充風(fēng)雅的對聯(lián):“春夏秋冬一歲川流不息,東西南北四方賓至如歸”,大門兩邊還掛著十幾個燈籠,每個燈籠上都寫著一個字,連在一起就是“未晚先投二十八,雞鳴早看三十三”。
王得八剛出現(xiàn)在這酒店的門前,就碰到了酒店的老板。
這位老板一抬頭看見王得八,立刻兩眼放光笑得跟哈士奇似的,然后迎上前來,連連拱手,說著一口廣東話:“王總,歡迎歡迎!好耐無見,我好掛住你??!”
王得八也拱手大笑:“胡老板,發(fā)財!發(fā)財!”
看這兩人已經(jīng)很熟悉的樣子,王得八想必沒少來過廣州,而且還是這月棲雅舍酒店的??汀?p> 王得八與胡老板正在進行著一連串真真假假又不可或缺的客套。
這時,段寒炎卻在看著那大門口的燈籠。
燈籠上的兩句話很有點奇怪,但段寒炎卻是一個文化程度比較高的人,可以說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名校高材生,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這兩句話的意思。
在這個時候,他覺得應(yīng)該賣弄一下自己的學(xué)問,于是,他顯得頗為得意地看著杜沉非:“老大,這燈籠上寫的未晚先投二十八、雞鳴早看三十三,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杜沉非的文學(xué)素養(yǎng)想必也很不錯,這時他連想都沒想:“二十八是二十八宿,三十三指的就是三十三天,這兩句話的意思,說的就是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我說的對不對?”
段寒炎咧著嘴,翹著大拇指:“臥槽!老大原來也是個才子啊!真牛逼,這都知道!”
聽到段寒炎的稱贊,杜沉非立刻得意地笑了起來:“這也太小兒科了,只不過是用了一個所謂的缺如手法,把聯(lián)句中的某個字隱去,并以這聯(lián)句中的某一部分文字來暗示所缺的字,但是關(guān)鍵又正是在這個空缺的字上。”
段寒炎一面微笑一面點頭:“是??!我聽說有個人給自己寫了一幅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二三四五’,下聯(lián)是‘六七八九’,橫批寫著‘南北’。那么你說說看,這又是什么意思?”
杜沉非嘿嘿兩聲:“這幅對聯(lián),我在三歲零八個月三天的時候就聽說過了,那一年是宣和四年,佶哥還在當(dāng)皇帝。據(jù)說寫這對聯(lián)的人是個窮人,這對聯(lián)上聯(lián)沒有‘一’字,下聯(lián)沒有‘十’字,缺一少十嘛,諧音就是‘缺衣少食’,橫批也是只有南北,沒有東西?!?p> 段寒炎大笑:“是?。]有東西,缺衣少食,表達形象,這人也真是一個才子,才子好像一向都比較窮困潦倒。”
牛犢先聽了半天,忽然在一旁嚷了起來:“胡老板,我這兩位兄弟說你這破酒店里缺衣少食,連東西都沒得吃。那我們在你這里住個鳥,今天走了一天,累得腿腳發(fā)麻,還沒吃一頓飽的,我可餓壞了。”
胡老板聽了,連忙用他帶著廣東腔的塑料普通話說:“這位靚仔,你放心好啦!我們這里怎么會沒有東西吃呢?你們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我這里都有。我們這么豪華的四星級酒店,你還說是破酒店?”
牛犢先說:“沒有東西吃就是破酒店,有得吃就住兩天,沒有就他娘的走人。”
胡老板立刻叫小二給眾人安排好房間。
王得八、杜沉非、段寒炎、牛犢先四人,都是有特權(quán)的人,各住了一間總裁套房。
第二天上午,王得八把杜沉非、段寒炎等人都叫到酒店的會議室,召開了一個簡短的工作會議。
王得八說:“三位少俠,一路以來,你們幾位可以說是勞苦功高,安全到達這里,這兩天就由我?guī)е笋R去采購物資。你們?nèi)还烙嬤€沒有來過這地方,就請自便去放松放松,晚上再回酒店里來。等我們事情辦好,便回潭州,怎么樣?”
王得八這話,正中段寒炎下懷,于是他立刻說:“好哇!有這么好的事!”說完,他便盯著杜沉非:“老大,王總今天是不是很帥?”
杜沉非也很高興地說:“是??!王總今天的確很帥,簡直帥到掉渣!”
他停了停,又問王得八:“王總打算去哪里拿貨?”
王得八說:“我們是去太平街那邊,靠近大江的地方,那里上九甫、下九甫,有的是成衣鋪與棉被鋪?!?p> 杜沉非顯得很詫異:“太平街?潭州不是也有個太平街嗎?”
王得八笑了笑:“是?。∵@個名字,可真是個爛大街的名字,到處都有?!?p> 這時,段寒炎說:“王總是說,這些棉被衣物什么的,都有現(xiàn)成的買,不需要訂制嗎?”
王得八點了點頭:“是啊!是現(xiàn)成的,不管是短褐還是長衫,有的是。如果還訂制的話,恐怕等到明年也未必做的出十萬兩銀子的貨來,耽誤了賑災(zāi)的事。雖然現(xiàn)成的衣裳,有些不合身,但對于應(yīng)急救災(zāi)來說,能抵御寒冷才是王道。只有講究時尚潮流的年輕人才會去訂做衣服?!?p> 杜沉非說:“這樣很好!王總只管去,我們?nèi)司驮诔抢锿嫠商臁!?p> 吃過早飯,王得八便帶著那一百多個壯漢去太平街采購去了。
杜沉非、段寒炎、牛犢先三人沿著雨帽街一路走下來,那大街兩旁,一眼望不到頭的酒樓歌館,人煙湊集的小吃攤位,熱鬧得比你想象中的熱鬧還要熱鬧三點四五倍。
幾個人一路走一路看,見路邊寺廟林立,什么光孝寺、六榕寺、大佛寺一個接一個,這六榕寺的山門上還掛著坡哥的題字,感覺就像到了西天佛國一樣。
杜沉非與段寒炎見了這些寺廟,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談?wù)摲饘W(xué)知識。
牛犢先當(dāng)然對這些事完全沒興趣,在旁邊不斷對著街邊擺賣的商品指指點點,一會拉著杜沉非衣袖:“大哥,快看,那里在斗雞。”一會又來拉段寒炎:“哇槽!這么香的牛雜,你吃不吃?”
杜沉非與段寒炎一面走路,一面東觀西看,沒有一個人理睬牛犢先。
他們一直走到木牌坊,牛犢先見沒人鳥他,已經(jīng)很有些火大,見一個皮具店門口的鐵架上拴著一只老鷹,正惡狠狠盯著自己,牛犢先正一肚子火,他忽然走過去一把扯斷鐵索,抓起那只鷹便往空中扔去。
那老鷹受到驚嚇,一溜煙飛走了。
這時,立刻從店里沖出一個滿臉橫肉、癡肥臃腫的男人來。
這人油光滿面,頭發(fā)也用發(fā)膠打得錚亮,這人想必就是皮具店的老板,他一把揪住牛犢先的手臂:“你呢個衰仔,我丟你個嗨?。∧阆底鲞銌??把我的麻鷹放走?”
牛犢先只聽懂了最后一句,但一看到這老板兇神惡煞的表情,便大怒說:“什么玩意是你的鷹?”
皮具店老板見牛犢先是外地口音,便來揪住牛犢先的衣襟:“明明系你扯斷鏈子放跑的,今天你不陪我八十兩銀子,你就別想走,我一定打得你吔屎?!?p> 牛犢先圓瞪雙眼,一聽到這話,他便已完全做好了一斧頭砍死這人的準備。他提起斧頭,就打算劈面砍來。
杜沉非聽見身后吵鬧,見牛犢先正打算行兇殺人,連忙跑來捉住牛犢先手臂:“牛哥,好端端的,你干什么?”
牛犢先黑著臉:“老子正準備一斧頭劈開這個死胖子,出這口鳥氣?!?p> 杜沉非顯得莫名其妙地問:“牛哥,你這么大火,是誰惹你了?”
段寒炎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這時忍不住打了個哈哈:“牛哥想必是想吃蘿卜牛雜了,對不對?走,哥去買牛雜給你吃,你不要在這里惹事生非?!?p> 皮具店老板卻歪著嘴:“這黑煤球把老子的鷹放走了,今天如果不陪錢,你們誰也別想離開,老子一定要把你們打趴下?!?p> 段寒炎聽說,嘴角略揚:“我們?nèi)绻叩脑?,只怕你還沒有這個能耐?!?p> 杜沉非卻并不太想惹事,這時候忽然說:“老板,你這只鳥要幾個銅板?我們可以賠你?!?p> 皮具店老板卻不來理睬杜沉非,反而沖著段寒炎說:“你呢個衰仔難道唔信?如果有本事,你就走走看,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杜沉非說:“老板,我們愿意賠你的鷹。如果論跑路的話,你真趕不上的?!?p> 皮具店老板瞪著雙眼:“那你們就跑一跑試試看嘛?”
杜沉非皺了皺眉:“你真不要銀子?要我們跑路?”
皮具店老板是一陣冷笑:“等你們跑完我再要?!?p> 話音剛落,他突然拍了拍手。很快,就從店里面走出五個膀闊腰圓的小伙子來。
這幾個人的手中都提著一柄狼牙刀。
一看到這些人,杜沉非也笑了:“你如果不要,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們準備跑了?!?p> 皮具店老板摸著下巴,斜著眼,又是一陣冷笑:“我就等你跑一個看?!?p> 他的臉上,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但他的話音未了,杜沉非就已經(jīng)提起牛犢先的手臂,一陣風(fēng)竄上了街對面屋脊。
這時,段寒炎還沒有跑路,他忽然沖上前來,一腳將皮具店老板踹翻在地,然后也一溜煙如同乳燕穿云般躍上了屋脊。
幾個縱跳,三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皮具店老板摔了個四腳朝天,腦袋也撞在門柱上,痛得他“嗚里哇啦”亂叫,等他吃力地從地上爬起,左看看,右瞧瞧,才問那幾個小伙子:“噶幾個撲街,到哪里去了?”
那五個小伙子正呆呆傻傻地盯著對面的屋脊,過了很久,才齊聲說:“飛走了。”
犀皮鋪老板沒好氣地說:“我知道我的鷹飛走了,那三個人呢?哪里去了?”
那五個小伙子又不約而同地指了指對面的屋脊:“人也飛走了?!?p> 犀皮鋪老板歪著嘴巴一陣大罵:“臥槽!老子白養(yǎng)你們這些死蠢了,還不給我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