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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歸

第五章 知己夜天

墨玉歸 羅弘笙 4281 2016-06-08 19:16:10

  從外面看歸圓,不是很大,可要是進得里面,繞過待客廳,后面便是很寬敞的一片空間。單就廂房就有十來間,另外還有廚房,書房,琴房,茶間,觀景亭,大多是后來建的,磚瓦、梁柱以及石墻都是新的。

  后院的格局大致可分成三排,第一排,是下人小廝住的地方。第二排是主臥以及一些婢女所住,另外還有書房以及茶間,琴房。第三排則是廚房,以及離廚房很遠的觀景亭。

  而此時的琴房里,正對門的一張臥榻上,一張桌子擺于中間,有兩人分旁正對而坐,中間擺著一盤棋,黑白棋子交替而落,其中一人十七八歲年紀,著一身素雅的白衣,秀發(fā)綰于腦后,以一支白玉簪固定,嬌柔的鵝蛋臉,配以小巧的唇清秀的雙眸,宛若下凡的仙子。而在她對面,則坐著二十出頭的男人,江湖人打扮,雙手長有厚繭,可見是長年握劍留下的,一雙邪魅的桃花眼挑飛,配合著上揚的嘴角,給人以一種要對你有所企圖的的感覺。

  琴房里不光只擺著琴,還有箏,簫,橫笛和琵琶,琴房的東面是一排書架,書架上排放的是一本本厚薄不一的樂雜,樂譜,介紹著各種不同的樂器,彈奏方法和曲譜。

  此時坐上的兩人,男子利索地落下一子,抬眼偷偷地瞄了一下對面的女子,見她神色如常,說道:“每次有人來,你都縮在這里不見,再這樣下去你就真成姑子了?!?p>  對面的人憋了他一眼,“姑子也不錯,頭發(fā)一落三千煩惱了無,不問紅塵安然一生,也不失為一件幸事?!?p>  “不是吧,你真打算在這烏延山待一輩子??!外面的世界要多好玩有多好玩,你又不是不知道?!?p>  “這個問題,你已經(jīng)問過很多次了,我的回答還是一樣。外面如今亂糟糟的,偶爾出去走一圈還可以,若是常居,我還是覺得這里好。而且這里,沒有什么不好。”白子落下,芊芊玉手端起身邊的茶盞,輕輕一抿。

  “我可不覺得有什么好,夜公子,你勸勸我家小姐吧,我可不想一輩子呆在這,當姑子?!蔽匆娖淙讼嚷勂渎?,聲音的主人從門外進來,原來是剛剛兩位文徐公子中口的想容。

  “想容,我的小乖乖,可想死爺了,來來,坐到爺?shù)纳磉厑恚艺f說,那兩位公子長啥樣,有沒有我英俊???”

  想容上前走到男子身邊,正好被男子抱著小腰,面上不好意思地微微掙扎,見她家小姐對他們的舉動連看也沒看一眼,才放下心來。嘟著嘴抱怨道:“又不是我去接待的,我哪知道?!?p>  “哦,對對,不過人家云裳比你穩(wěn)重禮貌啊,要是你去了,看到比本公子更英俊的男子,魂不都給勾了去?!闭f著,還不忘配合一下,眨了一下他那只桃花眼。

  想容身子被電了一下似的,骨頭都酥軟了,嬌嗔道:“我家公子最英俊,天下無人比得過您。所以公子,您勸勸我家小姐吧!”

  男子捏著懷里美人的小蠻腰,嘆氣道:“不是我不勸啊,我都勸了多少回了,你家小姐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硬得跟石頭似的,我也沒辦法啊!還是我家想容好,合我心意,不像某人,我都來了兩三天了,連個笑容也不給,切,以為我稀罕?。 闭f道“某人”時,不但加重了語氣,還不忘再憋對面的人一眼。

  此時,又有一人進來。“小姐,花我摘回來了,還是拿到院子里晾干嗎?”

  “哎喲,云裳?!币姷絹砣?,夜公子坐不住了,連身邊的想容也不管,直跑到云裳的面前,接過她手里的花籃,“你家小姐真不會憐香惜玉,這種粗活也讓你做。”

  云裳很是規(guī)矩,服了身,道了句“夜公子好”后,理也不理男子,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向她走來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看了看籃子里的花瓣,“拿出去分開晾吧!小心些,等水珠干了,就收回來?!?p>  云裳微笑著說:“知道了?!睆囊构邮掷锝舆^竹籃,往門外走去,至始至終,也沒回這位夜公子一個眼神。這位痞痞的公子哥,云裳雖談不上討厭,但也沒好感。

  夜公子癟癟嘴,那飛斜的眼睛表示了他此刻極為不滿的心情。“這小丫頭,跟她家主子一個脾氣,連笑容都不給一個。”眼神略過身旁的女子,見她臉上比剛才更淡漠的神情,知道自己這話定是惹惱了她,忙討好道:“墨玉就是好,知道我要來,所以摘了桃花,要給我釀桃花酒呢,”邊說著,下巴搭在白衣女子的肩上,雙手欲摟住她的芊腰,“是吧!”

  墨玉不搭理他,抬腳往門外走去,難得這樣的好天氣,最適合曬太陽看書了,走到臺階前,還不忘給出一句輕飄飄的話。“夜天,你要是無聊,就去幫我抬把躺椅出來,那是適合你干的粗活?!?p>  夜天想抱美人的愿望落空,幽怨的眼神像個深閨怨婦。“那也不是我該干的粗活?。 弊炖镫m抱怨,既然抱不到美人,為美人服務(wù)也是很樂意的,轉(zhuǎn)身時卻看到身旁的想容那哀怨的小神情,夜天捏了捏她的小臉,“哎呀,寶貝不哭啊,你家小姐又要給你們做桃花胭脂了,到時候,你打扮得美美的,爺也最喜歡了。”

  想容望著跑進室內(nèi)那躺椅的夜天,眼淚欲滴。她家小姐不在,她便是他最想念的小乖乖,可小姐一有吩咐,他便巴巴地跟在身后,小姐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什么時候,他也能用看待小姐的眼神看待他,什么時候,他也能對她說一句真話。

  安靜的觀景亭里,不時有微風拂面,暖洋洋的直讓人犯困。墨玉坐在躺椅上,手里翻著本詩集,偶爾拿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一下,旁邊茶壺一直燒著,冒著熱氣。

  夜天雙手枕在腦后,仰躺望著天空,似是無意地提到:“聽說皇上要選秀了,你們家那妹妹,也在選秀之列,你說你們家要是再出個貴妃皇后什么的,那可真是榮上加寵啊!”

  沒有聲音。

  某人沒聽到回答,繼續(xù)說道:“墨玉,咱們認識多久了,有五年了吧!當初我剛上山的時候,想容還是個小丫頭,如今都是大姑娘,當初你還是個小姑娘,如今都成老姑娘了?!?p>  仍然沒有聲音。

  某人再接再厲,“墨玉,你今年十九了吧,我記得,再過兩個月你就十九了,別人家的女孩子這個年紀,孩子可能都有兩個了?!?p>  還是沒有聲音。

  某人重磅出擊,“墨玉,你住在這里也有十年了,你家老頭子也沒來看過你,哎,你是不是他親生的啊?”

  依舊沒有聲音。

  某人疑惑,說了這么多也不回個聲,睡著了??夜天轉(zhuǎn)頭,陽光下少女低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翻著書,安靜得好像睡著了又醒著,夜天看得有些呆了。

  感覺到來自身側(cè)的目光,墨玉頭也沒抬,輕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夜天收回目光,重新躺下,“我還是那個問題,你真的打算在這里過一輩子嗎?”

  墨玉抬頭,亭子的檐角遮住了日光,只曬到榻前。望著遠處漫山遍野的杜鵑,幽幽言道:“這里沒什么不好,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不想做什么就不想做什么,比起高墻內(nèi)院里的整齊的玫瑰牡丹,我更喜歡這肆無忌憚盛開的杜鵑,沒有人會去修剪他們,或者嫌棄他們過于小氣,開開心心的做自己不是更好嗎?!?p>  身旁“漬漬”聲不斷響起,夜天坐了起來,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還真是像山上的杜鵑啊,白的紫的紅的,一會安靜一會高貴一會犀利。你這樣十全的女子,要是回到東京,還讓不讓別的女子活了?”

  “我管好自己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順其自然吧!如果有些東西注定了與我無緣,又何苦強求,求到最后,傷了他人也腦了自己?!?p>  “你是念經(jīng)念傻了吧你,看你也不想是個信佛的人啊,前院大尊大佛也沒見你拜過幾回,怎么滿口都是看緣分看緣分的,我告訴你,緣分是靠自己創(chuàng)造的。等老天幫你安排?老天哪有那么空閑??!”說到最后,越說越鄙視。

  “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來我這里發(fā)泄的啊你。”墨玉放下手中的書,來回打量著面前的人。

  夜天自知自己有些過分,但又不想出言道歉,只好臉憋向一邊,掩飾自己的尷尬?!盀槟愫媚氵€說我,這朋友,沒得做了。”

  墨玉知道他好面子,遂岔了話題。“你怎么這么有空,賴在這里也有兩三天了吧!既然這么有空,明天陪我下山走走?!?p>  “那不行,我明天也要離開了,得趕緊辦完事,才能回來喝你的桃花酒呢!”夜天看著日頭已是西斜,有些山頭已經(jīng)沒了太陽光照,今年的桃花酒,怕是喝不上了,心里不免有些悲傷。

  夜天的行蹤不定,有時候幾個月不見人影,有時候會出現(xiàn)一兩天或者一個月,有時候剛來幾個時辰就走,墨玉也捉摸不透,反正他來了有得吃有得地方住,也不怎么在乎。只是每年的三月底和九月九,他都會來喝她所釀的桃花酒和菊花酒,這是他的習慣。除了第一年正巧碰到外,接下來的四年從來不落下。偶爾在春節(jié)的時候,也會借著和梅花酒的接口,來和她過年。

  墨玉微微皺眉,“又有事做啊,不是剛?cè)バ拗虊螁???p>  “我只是負責押運銀子去修筑堤壩,目的地到了自然就會來了,剩下的就留給那些當官的嘍?!?p>  墨玉放下書,看著天上的云彩,幽幽道:“老百姓估計又要遭殃了。”

  夜天沒好氣地說:“年年如此,也不稀奇。不過今年可能要死一批人,有些官員能享受的榮華不久了?!?p>  “什么意思?”

  “皇上想清肅朝綱,得有個由頭。”

  墨玉心里一驚,“難道必須做那么大的犧牲嗎?”整治朝政必須要讓老百姓以死為代價嗎?

  夜天轉(zhuǎn)頭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情?!昂?,皇帝想殺人,也得有證據(jù)?!?p>  如果修筑的堤壩在水災(zāi)的時候出了任何問題,那么涉及的官員都得接受審查,到時候就借此事做文章,再弄個人證物證俱全,想殺的人自然就能殺,只是苦了這些百姓。

  震驚了一會,她也釋然,笑道:“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天下,是統(tǒng)治者下的一盤棋,所有百姓都是棋子,想要這盤棋贏得最后的勝利,有些棋子注定了只能做棄卒。政權(quán),不過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玩的游戲而已?!?p>  “哎哎哎?!币固炜刹灰懒?,“什么你們,我可是個清官,清得不能不能再清了,你可別把我算進去?!?p>  “切?!蹦穹藗€白眼,“就你那點俸祿,能幫我買了那么多樂器書籍啊?那些東西是什么價值我還是知道的?!?p>  “你即便不是什么大貪官,也絕不是清官?!?p>  夜天不置可否,她說的沒錯,于是承認道:“嘻嘻,墨玉說什么,就是什么?!?p>  墨玉低下頭繼續(xù)看手里的書,輕聲說:“不說這個了,這次又要去做什么勾當?”

  “什么勾當不勾當?shù)?,虧我這些年支助了不少銀子,怎么這么說我,太傷人心了?!?p>  “哦,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家想容這么說的。”

  夜天面上不高興,“這小丫頭,虧我平時那么寵他,竟然在背后編排我。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p>  墨玉搖搖頭,也知他只是嘴上憤憤而已?!八退憬彝?,揭的也是我家的瓦,你操什么心。真不能陪我下山?”

  “這次真不行。嗯,為了表示歉意,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個禮物?!?p>  “那我等著?!?p>  有時候她也會下山走走,總是呆在山上她也坐不住,一開始山上的人還攔著,后來攔得多了也懶得攔了,干脆派人跟著,到最后連派人跟著都不派了,因為他們知道,這位小姐無論什么時候出去,到了晚上都會回來,他們何必費那力氣。有時候她進城買辦些東西,有時候也會到山下的農(nóng)戶家?guī)腿藗兛床?。山下住著一個江湖郎中,她是在一次無意中碰到的,當時她被蛇咬了,正好是那郎中救了她。她覺得山上的日子無聊也跟著學些醫(yī)術(shù),配合著自己看書辯藥,普通的癥狀,她倒也能湊合著醫(yī)治。

  看夜天的表情,想必也是真有事。不陪就不陪吧!

  至于她所謂的妹妹要做皇帝的妃子也好,還是她所謂的父親忘了她也罷,這些與她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也許有一天,她會找一個合適她的人嫁了,只是這緣分,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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