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普通病房內(nèi),兩個人正互相注視著。
坐在病床上的是跟非融一起受傷入院的另一位車手,他的身上根本就看不見繃帶,只在額角和手上貼著薄薄的紗布,看起來只是受了些皮外傷而已,按說這種程度的傷是不用住院的,不過由于同時受傷的非融相當(dāng)嚴重,醫(yī)院方面對他的傷情自然也更加重視,保險起見就讓他留院觀察到了現(xiàn)在。
而坐在病床邊的,則是一個身著西裝,神情相當(dāng)冷靜的中年人,相貌平平?jīng)]什么特別之處,唯有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兩人靜靜的注視著彼此,但是與中年人平靜的目光不同,車手的眼神明顯就不那么友好了,甚至還帶著些許敵意。
像是對車手的敵意毫無所覺似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鏡,道:“既然你自己也能判斷出這是一場‘蓄意為之’的‘事故’,那事情就很清楚了不是嗎?你為什么就不愿承認呢?”
車手皺起了眉:“你怎么當(dāng)?shù)穆蓭煟窟@種事情還需要我給你解釋嗎?‘做出判斷’不代表我認為這就是‘非融做的’啊!”
“但是依我看來可能性卻很大,畢竟他有著相當(dāng)明確的動機?!?p> 律師冷靜的聲音讓車手更加不快了,聲音不由得就大了起來:“別用‘動機’這種東西來判斷他!他是我朋友!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了還需要再跟你重申一遍嗎?”頓了一頓,他聲音中的激動稍微收斂了一些,又道,“再說了,要是論‘動機’的話,想害我的人還會少嗎?你別忘了,到目前為止,我可是本季排名賽遙遙領(lǐng)先的第一名啊……”
“當(dāng)然不會忘,而且我還很清楚的記得,他是分數(shù)與你相差無幾的第二名。”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雖然就如你說的那樣,很多人都有動機,但他的動機卻是最大的?!?p> 見律師說得依舊冷靜,車手忍不住想要揍人了,他坐直身子,拳頭在床上狠狠一錘:“你要我說幾遍才聽得進去?我了解非融!他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靜靜的抬頭看著怒目而視的車手,片刻之后律師才再次開口。
“人心難測。你認識的他,說不定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p> 篤定的聲音令車手的呼吸微微一滯,不由自主的就沉默了下來,過了小會兒他才再次開口反駁,但是聲音聽起來卻沒有方才那么堅定了。
“……我和他那么多年的朋友,他沒理由……”
“那是因為你沒有聽說那個消息。”
微微一愣,車手頓時有些不好的預(yù)感,但還是開口詢問:“什么消息?”
“在本季比賽開始之前……”
扶了下眼鏡,律師的聲音低了下來。
聽著那耳語一般的聲音,車手的神情漸漸產(chǎn)生了變化,終于他垂下頭去,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fā),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夠了。你是個律師,不是偵探,如果我不提出訴訟要求你就別多話了,反正現(xiàn)在結(jié)果已定,排名也因這一次事故而難以改變了,這事……就讓它這么過去吧。”
“既然你堅持如此……好吧。那么,我就告辭了?!?p> 說著律師就站起身來,但車手已經(jīng)沒心情理會他了,就連回應(yīng)一聲也沒有,律師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向車手點了點頭便走出門去,完全沒有察覺到門邊還站著兩個人。
看了看遠去的律師,又回頭看了看病床上抱頭低落的車手,蒼狐輕聲開口:“我們回去吧,有些事……果然還是得問問非融本人才行?!?p> 在沒什么人的角落解除隱身術(shù)后,蒼狐就和劉淵樺融入來往的人之中往回走去。
在真兒的要求之下,清醒過來的非融已經(jīng)從重癥監(jiān)護室搬出來了,為的當(dāng)然是方便她親自照顧非融,而且沒了探望時間限制之后蒼狐和劉淵樺也能輕易的見到他,這對于真兒的那份委托來說自然是有利的,所以蒼狐也就沒有阻止。好在非融的各項體征都很正常,在真兒誠懇的請求之下,醫(yī)生很快也就同意了。
依照之前的記憶慢慢接近非融的新病房,沒有跟真兒打一聲招呼就出去的蒼狐正盤算著之前的所見所聞還是先瞞著真兒比較好,卻聽見不遠處的病房里傳來不了耐煩的吼聲。
“我說我要出院你聽不懂嗎?!”
陌生的男聲讓蒼狐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不過接著響起的柔柔的女聲立即就讓她確定了那個男人的身份。
“你才剛醒,先別激動,對你身子不好……現(xiàn)在出院還太早了,畢竟醫(yī)生也說了……”
柔軟的,帶著明顯的擔(dān)憂之聲,毫無疑問是真兒的聲音。
“我管他說了什么!我說要出院就要出院!你聽沒聽懂啊?!”
粗暴的怒吼引得附近的人紛紛側(cè)目,是對于在醫(yī)院里大吵大鬧的責(zé)備,也是對這聲音的主人的鄙夷。
就算是陌生人,從這兩句當(dāng)中也能腦補出一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和一個無理取鬧并且把別人的擔(dān)心好心都當(dāng)成驢肝肺的男人了,霎時間周圍的目光簡直都寫滿了“渣男”“這種人管他去死”“姑娘啊你還是別理他了吧”之類的話語,蒼狐也不禁意外的揚了揚眉,看向依舊板著臉沒有絲毫興趣的劉淵樺。
“這就是真兒姑娘所說的‘溫柔體貼’?”
抬抬眼皮看了那間病房一眼,劉淵樺不置可否,只是輕輕發(fā)出不屑的鼻音。
然而里面的真兒就像是沒有聽到非融的怒吼一樣,聲音依舊溫柔似水,聽不出半點火氣。
“你消消氣,先把粥喝了吧,畢竟你都一周沒吃東西了,再不吃點的話傷勢恢復(fù)得也會……”
話沒說完,便是脆生生的瓷器摔碎的聲音響起。
“你故意給我裝聾是吧?聽不懂人話嗎?我告訴你,我要出院,現(xiàn)在,立刻,馬上!不出院我一口也不會吃!”
周圍人的目光已經(jīng)從鄙夷逐漸變成不忿了,病房內(nèi)真兒的聲音卻沒有再響起,蒼狐心中微微一嘆,上前幾步敲了兩下門便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