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宋公與夷被砍得血肉模糊,一襲白麻長衫盡為鮮血染紅。
四騎為首騎將上前削其首盛入盒中,隨即引領眾軍卒退出宮殿,徑望華府奔去。
行至華府門前,四人翻身下馬,齊跪于門前,托盒朝向府中奏道:“吾等奉萬民之言,己將庸君誅殺,祈請?zhí)兹A父主政!”說罷,拜伏于地。
此時,大夫華父督于府中行出,謂對眾人言道:“汝等犯上弒君,罪當處斬!然汝等奉民意而行,亦算替天行道,功過相抵可免一死,著汝等收斂宋君尸首,妥善安葬,并革去汝等職爵,終身值守宋君墳塋以贖己罪!”說罷,轉身退入府中,門前四將跪拜領命,隨即亦策馬離去。
大夫華父督行至府內,即著老仆前往相請宋室族內長老,并各府官員并至府中商議要事。
及至眾人齊至,大夫華父督起身面之眾人,言道:“君上意外遇刺,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宋室已至生死存亡之秋,今請各部大夫并族內長老齊至府上,是有二事急需與諸君商議!”
待其說罷,諸眾均目光投向大夫孔父嘉,待其下文。
見之此狀,大夫孔父嘉續(xù)言道:“一則是君位繼任之事,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上膝下公子有三,然都年幼識少,危機關頭恐難當大任!老夫之意,可于鄭室召請子馮回邦繼位,穆公在位之時,子馮便為太子,繼位為君名正言順,加之穆公將其質鄭,在外磨礪十載,如若為君定能化解宋室當前危機!”
待其說罷,堂中諸眾各自私自竊語,片刻商議討論過后,一致通過大夫孔父嘉決議,并請其為使,入鄭禮請子馮返邦繼位。
大夫華父督面之諸眾,彎腰施以一禮,謂眾言道:“老夫謹尊諸君之命,定然不負諸君之托!”禮畢起身,抬手撫袖,述說第二要事,言日:“君上遇刺,邦中無人主事,加之營中軍心動蕩,坊間百姓食無下頓,宋室戰(zhàn)力已處極弱之時,而宋之四周強鄰鼎立,北鄙齊、晉,與吾宋室邦交甚淺,趁虛南下當屬意料之中;南接陳、蔡,盡皆見風使舵之輩,知宋內亂必將舉并向宋侵地掠貨;西鄰周、鄭,與宋久站已成宿怨,起兵伐宋無需緣由;東之魯室,新近于宋交戰(zhàn)生惡,得之契機勝宋,定將起兵誓取商丘。四面強敵環(huán)視,任其一路乏我,我必休矣!”
聞其所言,盡屬實情無從辯駁,諸眾一陣嘩然,方才知曉己身已離死期不遠矣!商議再三亦無良策破之當前危局,遂請大夫華父督為之謀劃。
得之諸眾所請,大夫華父督拂袖向前,左手背負,抬伸右手,指比“八”字,言道:“欲破危局,吾僅八字,乃是建交諸侯,重拾舊好,宋室十年戰(zhàn)亂,已是滿目瘡痍,急需歇戰(zhàn)修養(yǎng)生息,晉、齊、鄭、陳等,許之以利向其示好,便可成事,維有東北魯室,新近敗于宋室,魯公姬允時刻謹記復仇之念,授其普通金銀器向其示好,難示吾等之誠意,老夫之意,可許之以郜大鼎!定能釋其心中恨宋之意,便與其建交,消弭東北兵災之患也!”
待其說罷,諸眾心中一驚,轟然議論開來。
且說這郜大鼎為何物也?郜大鼎,乃是郜國至寶,為郜室先君取天外隕鐵,引地火鑄煉三月而得鐵水,澆之而成巨鼎,成器置之廟堂,世代供奉祭祀先祖,并祈天地福佑。
后為宋室所奪置之廟堂,至今供奉已過百載,已然而成宋室君權之象,無懷乎大夫華父督提議將其許人,引則滿堂轟然。
宋室族內長老遂先發(fā)話不允,言日:“郜大鼎乃是族內重器,豈能輕易許之他人?廟堂供奉已過百載,動之對先祖不敬,徒惹天災加身!”
待其言罷,大夫華父督背負雙手觀之眾卿,見之面面相覷,紛紛點頭示意贊成族長之言。
時過盞茶光陰,待之眾人再無言語,大夫華父督隨之一陣爽朗大笑,謂之眾人言道:“諸卿何如此幼稚耶?郜室鑄鼎祈之庇護,仍為宋室雄師侵吞,試問天福何在?宋室置鼎廟堂百年供奉,終難躲過今日危亡之時,敢問地佑又何在?諸卿若有別策,可解魯室兵災,不妨言之!”
說罷,諸眾紛紛垂下頭去,因其心知,要解當前困境,除此別無他法。
大夫華父督落座,舉盞飲得一口清茶,續(xù)言道:“話至頭處,老夫不過宋室一卿士,動用大鼎與否,老夫亦無此權利,還請族長定奪!”
待其言罷,諸眾份份將其目光聚集至族長身上。
宋室族長見之此狀,只得搖頭嘆息,落座垂頭而言:“如此便尊大夫之言行事!”
此語一出,大夫華父督落盞撫掌三聲,隨即起身面之族長躬身一揖,言道:“族長之開明大義,當為我輩學習之楷模!”
待其言罷,族長拱手回其一禮。
隨后又將各中細節(jié)與眾人商議一遍,而后便將諸眾禮送出府。
是夜,大夫華父督致書公子子馮,著其做好準備,不日將親往迎之返邦即位,次日清晨,便攜千金往鄭。
而此刻,鄭公姬寐生正于鄧城與蔡侯姬封人會商,只因南方荊楚日益強勝,心中隱隱不安,逐漸意識到今后鄭之強敵,不再是中原諸侯,而是南方荊楚,由是心生聯(lián)合中原諸侯一同抗楚之想。
而中原眾諸侯之中,晉室內亂自顧不暇,齊需抵御東夷難以抽身,剩余可聯(lián)者,僅余魯、宋、衛(wèi)、陳、蔡等,鄭魯同船無需憂心,衛(wèi)宋宿敵圖之需緩,陳蔡為友可先聯(lián)之,遂請蔡侯姬封人至鄧城,謂之言日:“孤觀當今天下之勢,周室王權沒落,各諸侯爭相壯大自身,欲稱一時之霸主,以蔡侯觀之,可知孰會率先稱霸?”
見問,蔡侯姬封人回言道:“羸弱小邦,不敢心生稱霸之想,亦未上心霸業(yè)爭奪者,實不知孰能稱霸,還請鄭公開茅解塞!”
待其說罷,鄭公姬寐生緊接其話音言道:“中原諸侯以齊、晉為首,然以孤觀之,諸侯首霸非齊亦非晉,當屬南疆楚室也!”
聞其說言,蔡侯姬封人不解問道:“為何?”
鄭公姬寐生續(xù)言道:“楚室占據荊湘江湖之地,論地之廣,雖是齊、晉亦不可與之相比,當任君主熊通乃英明神武之主,弒兄繼位不足三年,便揮師渡漢,遠征南陽盆地,繼而攻伐江漢平原,吞滅權室,從而實現(xiàn)先君夙愿,在位三十載,楚室國力日趨繁榮昌盛,大有稱霸之象!”
待其說罷,蔡侯姬封人言道:“楚室南疆稱霸,與我中原何干耶?霸則霸矣!”
聞言,鄭公姬寐生遙頭嘆息道:“非也,非也!殊不知楚室當初南下,實為周室所迫也,我等是為周室屬臣,若是中原諸侯稱霸,我等尚有喘息之機,然若縱容楚室壯大,有朝一日凌駕于諸侯之上,我等只有來世為人也!另有一則,世人傳言楚君熊通狼子野心,常言道取天子之位而自居,其時我等宗廟亦難存矣!”
聞其所言,蔡侯姬封人驚出一身冷汗,拱手應道:“即是是此,蔡室愿與鄭室共同組建拒楚聯(lián)軍!”
聞之,鄭公姬寐生大喜,與其把酒言歡,飲至半夜方歇。
次日,鄭公姬寐生禮送蔡侯出城,觀其行遠,亦擺起車架返回新鄭。
宋使華父督先其一步,抵達新鄭,未能與其謀面,遂先請見公子子馮。
時隔一載,君臣再度重逢,大夫華父督跪地三拜,行之君臣大禮,言日:“新君在上,謹授下臣三拜!”
見此,公子子馮快步上前將其扶起,執(zhí)其雙手言日:“大夫再造之恩,吾此生難報也!”說罷,拉其進去廳里。
二人坐罷飲茶閑聊,大夫華父督將助其奪得君位前后之事,謂之子馮備說一遍。
公子子馮起身施禮致謝,大夫華父督亦起身相扶,謂其言道:“公子不日即將為君,老夫一介屬臣,忠君職理屬當然,萬不敢受此大禮!”
公子子馮嘆息一聲,回道:“言說及此,吾慮鄭公有意為難,不準大夫及吾離鄭返邦,似此該當如何?”
大夫華父督捋須大笑,回道:“公子勿憂,此事臣已慮得周全,公子寬心等候老夫喜訊即可!”
公子子馮方才放下心來,欲再施禮相謝,得大夫華父督相阻,兩人落座續(xù)述閑言,笑談暢言至日落。
時隔一日,鄭公姬寐生自鄧返鄭,大夫華父督聞迅,即遣車馬前往求見。
鄭公姬寐生聞得侍從奏報,不及更衣,即著侍從請其書房相見。
大夫華父督得傳,從容闊步覲見。
見得鄭公姬寐生,彎腰行之一禮,開口言道:“外臣苦等君侯歸來,今日得見,老夫之幸也!”
聞言,鄭公姬寐生伸手虛扶,回言道:“客卿自宋遠道而來,鄭之貴客蓬蓽生輝,客卿勿需多禮也!”
見說,大夫華父督禮畢起身,續(xù)言道:“聞言鄭公鄧城與蔡議事,不知事成與否?”
得聞此言,鄭公姬寐生心中一驚,思之眼前之人不可小覷,需得慎言相對,由是爽朗一笑,回言道:“故交相敘,僅此而已!”
待其音落,大夫華父督亦是一陣大笑:“鄭公莫要謊誆外臣,君入鄧城定與楚室相關也!”
聞言,鄭公姬寐生一陣沉默,隨即問到:“客卿何從知曉耶?”
大夫華父督回日:“此事不難猜也!南疆楚室日益壯大,大有北上之勢,首當其沖當屬蔡室,其次是為周、鄭,敢問鄧城非議楚室,所為何事耶?”
聞其所言,鄭公姬寐生知遇良臣,只得如實回復,言日:“宋使好不心細,唯爾知孤心中所懼,鄧城一會確為商御楚一事,宋使有何賜教于孤?”
待其說罷,大夫華父督捻須而笑,回道:“如此老夫贈君美事一樁!”
鄭公姬寐生禮請問道:“但請宋使直言!”
大夫華父督正色回道:“楚室勢大,非一邦可敵,需我中原百家諸侯,共拒方有勝算,臣謹代吾新君,傳達向鄭請好之意,愿與鄭公同心,協(xié)力南向御楚!”
鄭公姬寐生聞之心喜,謂之言道:“若得如此,御楚盟軍如虎添翼,中原幸甚,蒼生幸甚!”
說罷一頓,鄭公姬寐生續(xù)言問道:“傳言宋室政變,宋公與夷受困亡故,今聞宋使聲聲而言新君,此事來看應是無虛,殊不知宋室新君何人,不知宋使肯否告之?”
鄭公姬寐生豈能不知新君所知何人,故而問之,試其應變之能也!大夫華父督捻須而笑,回言道:“以鄭公之睿智,自臣一腳踏入鄭地起,料想君上便知外臣入鄭所為何事,臣便坦言耳!”說罷,躬身一禮,續(xù)言道:“先君與夷暴虐嗜戰(zhàn),萬民深惡而弒之,尚言子馮是為穆公嫡出,且才高德厚深得民心,擁其為新君,臣領萬民之意入鄭,奉迎新公子馮返宋,祈請鄭公應準!”
聞其所言,鄭公姬寐生禮請其起身,謂之言道:“孤迎公子入鄭避患,其意亦在今日,鄭宋爭戰(zhàn)十余載,若得釋之宿怨重歸盟好,協(xié)力興周同心御外,何樂而不為耶?”
聞言,大夫華父督深躬一拜,回道:“鄭公深明大義,外臣由衷傾佩,謂此外臣亦于君前起誓,老夫留世一日,定教宋室不與鄭人為惡!”
聞其一番肺腑之言,鄭公姬寐生禮請起身,謂之贊道:“子馮得之華父,三生之幸也,謹祈此愿傳襲后世,鄭宋成就千秋盟好!”
待其說罷,大夫華父督領諾應道:“謹奉君愿,外臣自當竭力為此!”
言罷,鄭公姬寐生頻頻點頭,而后問道:“宋使意欲何時啟程返宋耶?”
見問,大夫華父督坦言回道:“邦中無人主政,已成亂麻一團,歸期宜早不宜晚,既得鄭公恩準,外臣意在別過鄭公,即擺車架奉送新君返宋!”
鄭公姬寐生聞之回道:“宋使所言在情在理,孤再贈而通關文書,以免守關將士相攔!”
聞言,大夫華父督再拜致謝,于堂前稍后片刻。鄭公姬寐生攤絹疾書,取章用印一氣呵成,著令侍從遞與大夫華父督。
華父督接過通關文書,隨即躬身拜謝辭別鄭公。出得宮門,策馬直奔質子住處,見過公子子馮,向其轉述鄭公之意,隨即遣人一番收拾整頓。
半個時辰過后,大夫華父華奉迎宋室新君子馮,起架返宋。
一路之上,著鄭公口諭,持通關門書,順利出關無話可表。
回至宋地,依禮行過即位大典,公子子馮正式入主宋室為君執(zhí)政。
初即大位,行之首要政務,乃是納華父之言,歇戰(zhàn)養(yǎng)民盟交四方。
數(shù)十隊車馬行出商丘,均為奉命出使各邦之使者。余皆不說,單道使魯一道,使團成員達百余之眾,三千甲士隨行押送郜大鼎,浩浩蕩蕩出往魯?shù)亍?p> 魯公姬允亦使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并備下客宴百席為之接風洗塵。
席間,宋使奉上國書,言道:“外臣初至魯?shù)兀敏敼穸Y相待,心下不勝惶恐!”說罷,躬身即拜,深施一禮以表謝意,繼而起身續(xù)言道:“此次使魯,臣乃奉君之意,與魯釋之舊怨,締成盟邦永續(xù)和好,為示誠盟之心,使臣攜之黃金千兩,加之宋室至寶郜大鼎,饋贈魯公!”
待其說罷,魯公姬允執(zhí)杯起身,笑言道:“止戈為民,孤之宿愿,宋公如此,太過客氣也!”說罷,舉樽邀眾同飲。
席后,宋使會同魯公姬息,并一眾官員百人,同往參觀郜大鼎。
鼎前,魯公姬允左觀右瞻,口中嘖嘖稱贊,謂之大夫臧哀伯言道:“郜大鼎天賜之神器,使之凡用褻瀆于天,孤意將其移至太廟,世代供奉!”
聞言,大夫臧哀伯近前,輕聲言道:“請君移不說話!”
兩人脫離人群,行至一旁,大夫臧哀伯續(xù)言道:“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纮、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革咅,鞶、厲、游、纓,昭其數(shù)也?;?、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錫、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shù)。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fā)之,以臨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置其賂器于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于大廟,其若之何?”
聞言,魯公姬允怒而言道:“孤納一鼎便是失禮失德,周納天下又當何說?本月戊申日,務必將鼎遷至太廟,違期嚴懲不貸!”說罷,拂袖而去。
此事傳至周室,周王姬林問之群臣言日:“魯納郜鼎,眾卿如何觀之?”
周內史陸陽甫聞之言曰:“魯公姬允違天下之大不諱,私置賂器郜鼎于太廟,必遭諸侯嗤之以鼻,恐難再立足中原,君違不忘諫之以德,不知臧孫達其后有魯乎?”
聞之,周王姬林微微點頭,續(xù)問道:“對此,寡人該當何為耶?”
見問,周內史陸陽甫上奏道:“臣意,魯公行之失德不義之舉,王上當為天下先,使之嚴詞利語檄文譴責,以此斂聚天下民心,利之以興周!”
聞之所言,周王姬林分外欣喜,宣詔從其言而行。
不到一月光景,檄文傳遍九州,眾諸侯為保一己之聲譽,皆與魯室日漸疏遠。
魯北杞侯更是直言聲明,言之魯姬允疏才失德,不足與行,與魯從此不再往來。
話至魯?shù)?,魯公姬允聞之勃然大怒,思之對其不施懲戒,難平心中憤郁,遂詔百官商議。
堂上,魯公姬允斥道:“杞侯豎子,目中無人,欺孤太甚!對之此等,不施天威加之其身,其不知孰重孰輕!”
待其言罷,臧哀伯出而奏道:“君上行之不端在先,諸侯輕議乃是必然,懲杞恐失天下公心,致魯于亂世之中舉步維艱!”
其言句句占理,魯公姬允強按心中怒火,輕聲問道:“依卿之意,孤當何為耶?”
見問,臧哀伯續(xù)言道:“臣意,君上當書表天下,認己之錯以示悔過!”
聞其所言,魯公姬允再難按捺住胸胸中怒火,起身怒言斥:“休要胡言,若依卿之意,孤有何顏立于天地!伐杞勢在必行,秋初起兵,眾卿下去各自準備,亂我軍心者,斬!”說罷,拂袖而去。
眾卿見此,亦無人膽敢勸阻進諫,隨之紛紛退。
時光如影,轉眼即至秋初九月,魯公姬允親自掛帥,羽父輔之,引軍四萬,浩浩蕩蕩開出曲阜,奔赴杞邑。
半月跋涉行抵杞邑邊境,魯公姬允下令三軍憑險安營扎寨,就地休整三日,并使人前往杞鏡下表戰(zhàn)書,書日:“大軍三日后進攻杞城,勸君好自為之!”
杞侯此際亦于廟堂,急與百官商議應對之策。
議之再三,對其四萬精兵入境,著實束手無策。
堂下眾臣議論紛紛,杞侯端座君位沉思良久。
末了,杞侯日:“敵強我弱,切不可與之正面接戰(zhàn),即便我軍全力死守,亦難撐持半月,吾之后方便是強齊,不若向其尋求援手?”
眾臣聞之紛紛點點,杞侯即著使者奉其書簡,入齊尋求援兵。
齊公姜祿甫聞迅,隨即應下為之解圍,隨同杞使一同前往杞城。
杞侯得見齊公姜祿甫,可謂喜憂各半。喜者即是得齊相助,杞地之圍有忘得解,憂者則是齊公此次入杞,竟未攜帶一兵一卒。
杞侯心中不解,問道:“齊公若難抽調兵力助我,直言拒我即可,何苦只身涉足險境,如有閃失孤心何安耶?”
聞言,齊公姜祿甫捻須張口連笑,隨即回道:“杞侯勿憂,孤無萬全之策,何能夸下??谟H身至此,杞侯只需按孤所授行事,孤保三日之內魯兵自退!”說罷,即著杞侯至信魯公姬允,以齊公姜祿甫之名,邀其杞城赴宴。
杞侯將信將疑,然又無它策,可破當下危局,只得依其言而行。
杞城百里開外之魯軍大營,魯公姬允身處中軍大帳,接獲杞侯書簡,得知齊公姜祿甫親臨杞城,令其始料不及。
當即下令全軍繼續(xù)休整,暫緩進攻杞城,另急召羽父商議對策。
羽父奉詔覲見,聞聽得事件經過,上言道:“臣料想,杞侯邀君入城赴宴,定是齊公所授,依臣之意,齊人介入,取杞已無可能,不若應邀赴宴,一者可與杞講和,免生戰(zhàn)端,二者可禮敬強鄰,免罪于齊!”
魯公聞言輕點其頭,決意赴宴。
來至杞城,齊公姜祿甫攜杞侯百官,已在城前等候,望見魯公車駕,快步上前伸手相扶。
杞侯在其身后望見此幕,茫然間不知所措,只得在前引路。
三人入席,齊公姜祿甫中間上座,杞、魯二公左右兩側分賓主座定。
齊公姜祿甫舉樽相邀提議共飲,杞侯冷臉陪笑略顯尷尬,提樽相附舉至半空,魯公姬允則按杯不動,峻顏緊盯杞侯,怒而言道:“出言不遜肆意辱我者,孤不屑與之共飲!”
待其說罷,氣氛更顯得尷尬,此時齊公姜祿甫陪之大笑打破僵局,謂其言道:“一句輕薄之言,竟能引得魯公四萬兵馬出動,魯公好胸襟也!”
聞之,魯公姬允知其話中另有弦外之音,亦不與之爭辯,只是撫樽正座不語,靜聽其說。
齊公見其不動聲色,遂續(xù)言道:“魯公引兵四萬至此,伐杞以泄心中私憤,且不說其他,單道杞城臣民豈容外人侵吞世代生養(yǎng)之地,勢必拼死相抗,汝欲破杞城,四萬魯兵定損其半,此是魯公所想耶?”
魯公聞言氣怯,吞吐辯道:“非是孤想…杞人辱孤在先…不施之懲戒…孤何以立信于民…”
不待說罷,齊公姜祿甫將其打斷,續(xù)言道:“立信于民乃在持才有德,為泄一己私憤,而生戰(zhàn)火,何以立信于民?再者言,郜大鼎一事,實是處置不當,諸侯議言,乃是常事,由此而伐鄰邦,公欲與天下為敵?公領魯室精兵盡至于此,曲阜必然空虛,諸侯聯(lián)軍伐其后,魯室危矣,如此不智之舉,公心何想耶?”
聞言,魯公姬允徹底氣虛,低頭不再言語。齊公姜祿甫見其氣虛,趁熱圓場說和二邦,言日:“孰是孰非已成往事,過往不糾,山東山西,同宗同源,手足相殘皆傷己身,孤不忍見之,特至杞城,祈盼二公望我薄面,止戰(zhàn)歇兵,杯酒釋前怨!”說罷,提樽相請,邀之同飲。
杞侯身居弱勢,聞之可不戰(zhàn)而退魯兵,求之不得,連忙捧樽,笑顏相附。
魯公姬允聽聞齊室介杞城戰(zhàn)事,權衡利弊早生退意,入杞赴宴亦只為尋求退兵緣由,遂亦舉杯相附。
一場生死大,戰(zhàn)消弭于三杯水酒之中。
次日,魯公姬允領軍拔營返魯,回軍途中行經唐地,遇番幫戎主領眾相迎。
魯公姬允下令全軍暫居唐城,休整三日后再啟程返歸曲阜,并應其所請,再行同盟大典,以固前好。
盟典禮數(shù)繁瑣,在此不做鏊述,只說盟典過后,魯公姬允并戎主客室想敘,一巡茶飲罷,戎主問道:“杞城征戰(zhàn)可算順利耶?”
見問,魯公姬允扶盞搖頭,回道:“本可一戰(zhàn)而下,只因齊室介入,勞師遠征無功而返!”
戎主嘆息一聲,接其言道:“天下諸侯未敢有言在先,杞之弱邦竟敢指點魯公之是非功過,實是求亡祈敗,雖為齊室所助得保社稷,然亦歷兵臨城下之危,其狂囂氣焰盡為魯公所滅,日后必當侍魯為尊!”
聞得此言,魯公姬允心中猶得一絲告慰,切齒回道:“孤僅置一神器于廟堂供奉,天下籍以為恥,竟至諸侯不屑與我為伍,更有甚者惡言向相,孤心郁火難消,孤返魯之后,便往宗廟祭告,更要撰書功德薄,書之得天之佑賜之郜大鼎,觀之天下能奈我何?”說罷,冷哼一聲。
戎主聞之,則是笑而不答,只是勤加勸茶。
及至次日,便將魯公姬允并四萬魯兵送出唐城。
返至曲阜,當如唐城所言,歸兵大營后,魯公姬允便往宗廟祭祖,真乃我自獨行不顧天,失禮春秋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