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這句壓低的厲問隨風飄散,卻蕩在女子的心上。
她,也想知道自己是誰。
“你不是畫如音。”
黑衣蒙面人又厲聲道,手中凜著寒光的劍直指她雪白的頸脖,僅有方寸之隔。
許是因為自己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對醒來之后的一切茫然,所以,對于此刻的危險,女子也并未像旁人那般驚駭,她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你說,我是誰?”她輕聲反問,飄散在風中的輕吟像是帶著嘆息,被風卷去。
黑衣人握著劍的手一頓,蒙著面看不清神色,卻是眸光一瞇,更顯兇狠。
那劍便更刺向前,女子不躲不閃,因為知道自己無處可躲,只是緊緊閉上眼,說不害怕,手還是微微顫抖起來。
咣當——
一聲清脆聲響,是兵器利刃交纏的聲音,她驀地睜開眼,只見身前一道頎長的白色身影閃過,月光下白衣勝雪,衣袂翩然間,輕松便已將那黑衣人的劍招隔開,再近不得她的身。
女子雖失去了記憶,怔怔望著眼前打斗的畫面,仍知道,這一定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仿若那些古裝電視劇所演……
一道布料破裂的聲音,蒙面人持劍的那只手臂上劃開長長的口子,心知自己不敵白衣男子,另一手快速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什往前擲去,一股綠煙彌漫,白衣男子往后退開,蒙面人趁此機會足下一點,使了輕功逃走。
白衣男子跟上前兩步,但并未再追,佇立原地也不轉身。
清冽月光下,男子青絲如墨,她只看得他一襲月白錦袍被清輝籠罩,微微轉過來的側臉亦有輝芒淺淺勾勒,俊美如畫。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從畫中走出的謫仙。
青云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她腦海中倏地浮出曾看過的這一句詩,只見男子衣袖一揮,空氣中那道刺鼻的煙霧頓時消散,她的鼻端,聞到微微的玉蘭花香。
不遠處房門似有動靜,女子轉頭看了一眼,再回頭時,身前空地只余月華投在枝頭落下的斑駁暗影,白衣男子,已然不見了。
他身手那么好,要離去,就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
“小姐!”
清脆卻焦急的一聲低喚,綠衣女子驚慌跑出,目光尋到院中身影,連忙疾步而來。
她卻眼角一瞥,目光落在自己腳邊地面的一個物什上,彎身去撿起,湊著月輝一看,是枚做工精致的錦囊,籠著薄薄的草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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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她把錦囊收在自己的枕邊,臨睡前鼻端都是那清淡寧神的草藥香。
那一夜,她依然做了這幾日來一直重復做的那個夢——
冰冷蕭瑟的湖,寂靜之中只聞水流的聲響。
頸脖被誰的手緊緊掐住,又被沉浸入湖無法呼吸,眼前模糊的光亮即將被黑暗取代,她渾身冰涼濕透,伸手,卻夠不到那微薄的亮光。
“音兒……”
有道輕緩的聲音在喚,蕩在昏暗之中似一道嘆息。
那個人是誰?
夢里突然浮現那道白衣似雪的身影,月華下側臉俊美,衣袂輕揚,空氣中都是清淡的玉蘭花香。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她想忘記卻無法忘記的,第一次見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