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的身體逐漸癱軟,鮮血從她肩膀處的斷口涌出,耳邊的彼岸花隨著主人生命的流逝枯萎凋謝。
“別動,否則你的朋友——”
“閉嘴!”
小白臉用槍抵住嚴震的頭,可威脅的話沒說完,就被小7喝止住。
煉獄的尸體倚著升降機門滑落在地,她空洞的眼窩已不再有鮮艷的花朵,只剩兩個黑洞,斷臂掉在她身體兩側(cè),令她看上去如同是丟棄在路邊殘破布娃娃。
小7轉(zhuǎn)過身,面對拿槍的青年,一朵妖艷的紅色彼岸花紋身漸漸浮現(xiàn)在她側(cè)頸上,青年見她吸收了煉獄的碎片,詫異過后,立即對她釋放了一波精神攻擊。
結(jié)果毫無用處,只好繼續(xù)握緊手中的槍,食指勾住扳機,狠狠道:“想要他死你就再走幾步!”
煉獄已死,本來嚴震和薯片正要從失魂狀態(tài)中回神,卻遭到小白臉的精神攻擊,一時間捂著頭表情都十分痛苦。
“殺吧,我能讓他復(fù)活一次,就能復(fù)活第二次?!毙?笑著,一步步向青年走近。
“復(fù)活?”青年驚詫地瞪大眼睛,他知道樂園破碎后,凡是因任務(wù)失敗被清除的寫手都復(fù)活了,沒人能僅憑道具復(fù)活死人,那么剛剛小7對煉獄說的,都是真話,她不是樂園獎勵的任務(wù)道具,是另外一種生物!
小7獰笑道:“你們逼我執(zhí)法犯法、監(jiān)守自盜,就別怪我心狠手辣?!?p> 青年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執(zhí)法犯法?
小7站在他幾米開外的地方,身體四圍突然顯現(xiàn)出很多亮晶晶的東西,如同被許多星星的碎片包圍著。
“開槍?!毙?用眼神示意青年扣動扳機。
亮晶晶的碎片像一群散發(fā)著鉆石光芒的螢火蟲,朝青年飛過去,青年的精神攻擊對這些東西根本沒用。
他‘嘭嘭’對著晶亮的碎片連開兩槍,這就和雪天射擊雪花一樣,他又不是神槍手,怎么可能打得中。
他冷不防瞄準小7又連放兩槍,小7看著彈頭掉在地上,毫發(fā)無損的向前走了幾步,也逼得青年退后幾步。
“看在你還敢向我開槍的份上,告訴你我的外號——宇宙牌攪拌機?!?p> 嚴震醒來的時候,看到恢復(fù)人類形態(tài)的小7從升降機里走出來,他和薯片靠墻坐著,薯片本來就有傷,又遭到精神攻擊,仍處于昏迷狀態(tài)。
小7從升降機里拽出一張醫(yī)用擔架車,車上躺著一個人,煉獄和其他塔內(nèi)的工作人員都沒在。
嚴震扶著墻站起身,陣陣頭痛讓他止不住的眩暈、惡心,和暈車的感覺差不多。
他站了一會兒,不得不重新蹲下,精神攻擊的后遺癥看來一時半會消除不了。
小7把擔架車推到門口,走到嚴震身邊輕撫他的背,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其他人呢?”嚴震擰開水一下喝了半瓶。
“除了煉獄和狗勝子,都在?!毙?拍了兩下手,墻壁后的空間紛紛露出來,一間間實驗室被送出,回到原位。
實驗室里的工作人員排著隊,按次序坐升降梯來到一層大廳,其中也包括金風(fēng)玉露。
他們列隊站好,七人一行、七人一列,共49人,金風(fēng)玉露站在隊列外,好像運動員代表隊的禮儀小姐。
另外還有14名黑衣人,另起兩行站著,這陣仗把嚴震看楞了,他盯著小7,忽然看到她側(cè)頸上多出的彼岸花圖案。
“這是怎么弄的?”嚴震顧不上頭暈,伸手蹭了蹭小7脖子上的圖案,可惜沒蹭掉,那朵花像是胎記一樣長在皮膚上。
“別大驚小怪,我吸收了煉獄的碎片。”小7無所謂地聳肩道。
“你能吸收碎片?”嚴震收回手,像是要重新認識小7,認真審視著她的臉。
小7嘆了口氣,說:“這么跟你說吧,從前村里有頭豬跑了,村長派一位村民去找豬,結(jié)果豬在半路上死了,路人瓜分了豬肉,這個村民也餓的要死,只好也分吃了豬肉,豬沒了,她回去怎么和村長及其他村民交待?”
嚴震無奈嘆道:“所以,你為了救我,把公家的豬吃了?!?p> 小7立刻摟住他的脖子,笑道:“雖然細節(jié)上還有點小差別,但總體來說是這么回事?!?p> 嚴震有點擔憂地問:“你們村長發(fā)現(xiàn)了,會把你繩之以法?”
小7嘟嘟嘴,眨巴眨巴深邃的美眸,點頭道:“不僅不讓我光榮退休,還可能會給我穿小鞋,所以,你要快點變強,到時把村長打跑~”
嚴震輕輕捏住她的臉,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這只白面黑心餡的包子,從最開始,小7的目的就是讓他變強。
一步步、一環(huán)環(huán),她從沒停止過實施這項計劃,嚴震甚至覺得,當初她出現(xiàn)在他和陸知的出租屋,都不是偶然。
可小7也是真為他好,幾次救他的命就不必說了,平常遇事總是無條件支持他、維護他,男人的自尊心受損在所難免,然而心里的感激與感動卻是貨真價實的。
“現(xiàn)在還不能透露你的小秘密?!眹勒饹]用疑問的語氣,他選擇尊重小7的秘密,就會言出必行,絕不會逼她將真相說出來。
他這樣體貼,反而叫小7心里難受,她心里一遍遍默念‘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終于鼓起勇氣,張開的唇卻被嚴震用手指夾住,不讓她開口。
“咱倆的日子還長,到哪天,你一點不勉強,忍都忍不住,要把秘密告訴我的時候,我會聽的?!?p> 小7‘吧唧’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惴惴道:“到時你不許覺得我心機重!”
嚴震笑了:“我非??隙阋欢亲訅乃??!?p> “什么?什么東西掉了?”薯片迷迷糊糊醒過來,四處尋找將他驚醒的聲源:“我聽到吧唧一聲,什么掉了?”
小7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嚴震下意識地摸摸臉,趕緊打岔:“幻覺吧?身上的傷好點?”
薯片身上的外傷基本都已結(jié)痂,他揉揉緊繃的太陽穴,道:“有可能,哎呀~對好暈,剛剛什么情況?”
小7把剛剛的情況簡要給他復(fù)述一遍,他們?nèi)绾伪粺挭z控制,她又怎樣爆發(fā),用實力碾壓渣渣,把煉獄和狗勝子殺得片甲不留。
薯片越聽嘴巴張得越大,最后都夠塞下一顆雞蛋:“你、你是那只龍貓?!”
“喂,你的關(guān)注點是不是偏了?”小7抗議道。
和吸取碎片之力大殺四方相比,薯片顯然覺得龍貓變?nèi)说墓适赂形?,他露出一抹怪笑看著嚴震,擠了擠小眼睛,道:“我說你怎么整天抱著玩偶逃命,有美女主動套近乎都不為所動,嘿~爺心中的柳下惠,居然是只大色狼!”
“少胡扯,能不能動,能動趕緊起來,咱們還在逃命中?!眹勒鸢逯樀?。
“嘁~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笔砥仓?,支著身體站起來,扶著墻走了兩步,除了動作僵點,腿腳還算利索。
他抱怨道:“這些日子可把爺爺憋壞了,讓那孫子等著,這帳早晚跟他算。”
薯片像個喋喋不休的老頭子,捋著墻來回溜達,他被困的時間太長,整天不是鎖著就是裝進籠子里,身上的骨頭都僵了,傷口愈合后,全身都又酸又硬。
嚴震看向大廳里列隊的工作人員,這些人現(xiàn)在都被小7控制了,說明煉獄使用的精神類道具是可被他人繼承的,就像小紅帽的人臉面具。
他猜得不錯,小7脖子上的紅色彼岸花就是最好的證明,擁有這個印記便可以使用精神攻擊和控制他人意志。
屬于寄生類的道具,可反復(fù)繼承使用,小7是唯一對精神類攻擊免疫的智慧生物,煉獄輸在她的手里,是毫無懸念的事。
“你打算怎么處理他們?”小7拉著嚴震走到隊列前,她把煉獄和狗勝子的尸體都清理掉了,活著的這些,她留著讓嚴震來做決定。
“我想和她談?wù)??!眹勒鹬钢附痫L(fēng)玉露。
小7比了個OK的手勢,金風(fēng)玉露立即從失神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她迅速審視眼前的狀況,雖然面帶驚訝,但久經(jīng)職場風(fēng)云變幻的她,馬上冷靜下來。
狗勝子的尸體讓小7處理干凈了,地上只留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升降梯門上也濺滿了鮮血,兩處‘謀殺現(xiàn)場’,兩名失蹤的高級寫手,事實擺在眼前,金風(fēng)玉露暗想:他們的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都掛了。
塔的建筑材料是由一名寫手提供的太空金屬,顧名思義,它來自太空,地球上沒有這種物質(zhì)。
煉獄控制住這名寫手后,讓他建造了塔,做為春市的碎片研究中心,之后她吸收了這名寫手的碎片,通過精神力控制塔內(nèi)的所有出入口和設(shè)施。
也就是說,沒有煉獄便沒人能離開或進入這里,煉獄喜歡狗勝子、狗勝子喜歡浮圖,春市唯二的兩名精神系寫手等于都聽命于浮圖。
而現(xiàn)在,面前的一男一女顯然已經(jīng)控制了這里,女的甚至奪取了煉獄的碎片。
金風(fēng)玉露在心中審度一番,露出抹即不顯疏離,又不過份親近的微笑,說:“希望我能幫到你們。”
她先開口表了態(tài),省去嚴震廢話,不過嚴震來并不是要揭竿起義,他還要回老家確認父親的安危。
“銷毀所有研究資料和成果。”
金風(fēng)玉露點點頭,說:“好的,我們馬上去辦?!?p> 她轉(zhuǎn)身,腳下頓了頓,扭過頭問:“能帶我一起離開嗎?”
嚴震看了眼停在門口的擔架車,又瞥了眼正在墻邊休息的薯片,搖了搖頭。
他們不能從正門出去,多帶一個人他們就多耗費一些時間,狗勝子進來這么久沒出去,浮圖得不到回復(fù),怕是已經(jīng)警覺了。
外面或許早就布下天羅地網(wǎng),縱然小7可以大殺四方,可他們還有一個昏迷的植物人和剛能行走的傷員,他不能給小7額外增加負擔。
落寞的神情只在金風(fēng)玉露臉上輕輕劃過,然后臉上不再有多余的表情,走進升降梯內(nèi),逐層開始銷毀實驗里的資料和保存的提取能量。
已經(jīng)提取成功的鮮血和碎片能量被壓縮進一個密封的金屬罐,冷藏保存在七層。
小7打開全部門鎖,現(xiàn)在一至九層的所有房間都可以隨意出入,嚴震使用了催眠術(shù),他不擔心金風(fēng)玉露會‘偷懶’。
于是通過打開的排水道,他先將薯片同化成沙帶了下去,送到暗獄下安權(quán)挖通的地道里,他讓薯片別等他們,反正地道狹窄,幾個人分前后走更省時間。
然后他立刻回去接小7和植物人,植物人是唯一成功的‘實驗體’,他們絕不能把他留給元老院。
此時,塔外確如嚴震所猜想的,元老院的成員帶了大批人守在塔門口,浮圖派狗勝子了解煉獄研究工作的進展,主要是要他回報薯片的死訊。
結(jié)果長時間沒等到消息不說,城中的黑衣人還都恢復(fù)了從前的記憶,這肯定是塔出事了,更確切些說,一定是煉獄出問題了。
忽地,從包圍圈后方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跟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一時間,城堡內(nèi)的驚叫和呼喊此起彼伏,一聲接著一聲,圍住塔的寫手紛紛回頭看向身后。
渾身黑毛的怪物跳上城墻,尖塔里的守衛(wèi)射落一只,就有第二只補上;沒皮的猴子躥行在街道和店鋪間,它們打翻一切能打翻的,尖叫著往人頭上撲,一名站在店門口的寫手被兩只猴子抱住腦袋,臉上被撓了數(shù)道血痕。
還有更多的怪物和變異動物,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涌上街道,城堡內(nèi)猶如萬圣節(jié)供人狂歡的游樂場。
突如其來的變故只讓堡內(nèi)的寫手們慌亂了片刻,很快高級寫手們便開始反擊,冷武器、熱武器、魔幻武器全部上陣。
燃燒的怪物從城墻上慘嚎著墜落,沒皮猴被巨大的黑鷹啄食,四處亂躥的幽靈惡鬼都進了幾頭兇獸的肚子。
盡管如此,城內(nèi)的亂局卻并沒被全面壓制住,雙方仍在進行激烈的對抗,從生物到武器,再到生化武器,有些人已經(jīng)不管不顧了。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城內(nèi)火光沖天,人類和怪物的叫聲混合在一起,槍聲和爆炸聲震得人耳膜欲裂。
守塔門的寫手不敢輕易離開崗位,他們派人向元老院匯報,直到浮圖帶領(lǐng)五名元老趕到,才平息了這場暴亂。
治療小組和城中守衛(wèi)開始清理街道,被‘隔離彈’擊中的寫手躺在地上,這些透明的液體彈要不了他們的命,但效果和戴上透明手銬一樣,能隔離碎片與寫手的聯(lián)系。
浮圖把善后工作交給其他人,他匆匆來到高塔門前,塔門緊閉,里面的人不出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
“派人進去看看,從通風(fēng)口或排水道?!备D對身邊的一名白衣人命令道。
白衣人領(lǐng)命,找來能操縱小甲蟲的寫手,結(jié)果無論是通風(fēng)口還是排水道,都被關(guān)閉了。
浮圖森寒的目光盯著塔門,仿佛要將它盯出個洞來,可修建塔時,他們怎么也沒料到,有一天這座固若金湯的高塔,會被旁人控制。
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低檔住煉獄的精神攻擊,浮圖的心一沉再沉,他第一次對春市的未來前景產(chǎn)生了擔憂。
他們之前的自信不是沒理由的,煉獄的精神攻擊經(jīng)過實戰(zhàn)檢驗,她擊敗了所有遇到的精神道具類寫手。
再加上比她稍微遜色一些的狗勝子,兩個人都失敗了,對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果有這樣的強敵參與爭霸,北方霸主地位非此人莫屬!
浮圖抬頭望向塔頂,幾乎可以確定,他們一直以來的籌謀、心血,已經(jīng)付之東流了。
“剛剛的暴亂是暗獄里的犯人逃出來,才……”一名黑衣人走近,站在浮圖身后表情惴惴地說。
“肖子雁呢?”浮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沒在?!焙谝氯苏遄昧讼?,用了個模棱兩可的詞。
“田奧龍?”浮圖接著問。
“沒在?!焙谝氯说拖骂^,補了句:“守門人也——”
“很好!”浮圖厲聲打斷黑衣人的話,對身邊的白衣人說:“全力抓捕?!?p> “是?!?p> 浮圖最后看了一眼銀色高塔,轉(zhuǎn)身時捏緊拳頭,春市只剩一條路可走,一條他最不愿走、但不得不走的路。
“請所有元老到議閣開會?!彼愿郎韨?cè)的另一名白衣人,頓了下,道:“把息美人也請來。”
白衣人領(lǐng)命離開,浮圖掃了眼滿目瘡痍的街道,沉著臉朝議閣走去。
春市的一切,都和嚴震他們沒關(guān)系了,他先回下級區(qū)取了黃金和藤蔓,早等在舊倉庫的安權(quán)、陸知、薯片三人一見他就傻眼了。
因為嚴震身后的眾人,沒錯,是眾人,呼拉拉一大群,都跟在嚴震身后。
嚴震當時拒絕了金風(fēng)玉露帶她一起離開的請求,小7過后卻答應(yīng)下來,不但帶上金風(fēng)玉露,還帶上了塔內(nèi)所有的工作人員和黑衣人。
走前她關(guān)閉了塔的大小出口,說這東西不能留給別人,留著以后有用。
陸知見到被黑衣人抬著的植物人,驚喜地沖上去,又笑又嘆,感慨完才跟嚴震等人解釋,這人就是他以為已經(jīng)死在塔里的那位朋友。
所謂無巧不成書,嚴震暗自慨嘆,這次的事確實夠巧的,誰能想到帶出來的實驗體會是陸知的熟人呢!
既然人都到齊了,趕快逃走才是正事,小7在下級區(qū)又拐帶一批寫手,都是她覺得今后能用上的,一行人浩浩蕩蕩,使用新成員的‘土行術(shù)’逃之夭夭。
高級區(qū)發(fā)生暴亂的事傳得飛快,他們離開春市時,這事在下級區(qū)的寫手間都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