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含笑抿了嘴角,站到朝歌身旁服侍著她用膳。
從香芷一進來,芙心的眼睛就立刻盯住了她發(fā)髻上的那根金釵。
金釵上鑲嵌的紅寶石,碩大、艷紅如血,極為貴重,這是殿下妝奩里的首飾……竟然賞給了香芷。
芙心只覺得是那紅寶石的光芒太閃耀,刺痛了她的眼睛。在幾個侍女里,芙心自覺明明是她更得殿下喜歡、更有體面些,平時殿下賞人的東西,她也是占獨一份的。
要說一般賞賜的玩意兒倒也算了,可這回不同,這是內(nèi)務(wù)處新貢來的首飾,滿宮里也沒幾件,若是能得了這個賞,戴出去了那可是極有體面的事……憑什么就便宜了香芷!
她心中嫉恨,但因著朝歌在旁,不敢吭聲,只努力克制著自己,不去看香芷頭上的發(fā)釵。
芙心微微側(cè)一側(cè)身,眼神在青鴛的臉上打了個轉(zhuǎn),卻見青鴛仿佛沒看見香芷頭上的首飾似的,神色如常地給朝歌布菜。
“倒不知是她真的沒瞧見、沒在乎這份賞賜呢,還是將忍氣的功夫修的太好!”芙心暗自腹誹,她可并不相信青鴛真能做到毫不心動,“……以前有個玉泊,現(xiàn)在又來個香芷!”
待到朝歌用膳完畢,侍女們上前服侍她漱口、凈手后,朝歌和香芷說道:“你下午不必在跟前侍候著,仔細留意著后殿那幾株灸艷便是?!?p> 朝歌又看向青鴛:“你下午領(lǐng)著幾個宮人,將你們住的廂房收拾出來一間,好生歸置了,一應(yīng)用具皆按照一等侍女的品級來定,若有什么不足的,只管去內(nèi)務(wù)處領(lǐng)?!?p> 青鴛有些疑問,不過見著朝歌已掩口打了個呵欠,也就不再多問,輕聲應(yīng)了是。
芙心一旁站著,見朝歌吩咐了香芷,也吩咐了青鴛,卻沒提她一句,便露出笑臉迎到朝歌身旁:“奴服侍殿下去午睡吧?!?p> 朝歌淡聲道:“不必,你只管自去便是。眼下我有些乏了,要好好歇一場覺,外頭若有事,不必來擾我。”
朝歌倒是真的有些困乏,因她重生回來就趕上酒醉,好生昏沉了幾日,尚未完全恢復(fù)精神,說罷便起身去了寢殿,自行散了發(fā)髻躺下,不多時眼前便一片黑甜。
朝歌一走,芙心就跟著青鴛一道走去廂房,一邊打探著:“……你說殿下這回,是個什么意思?”
青鴛并不想多搭理,只回道:“殿下怎么想,我怎會知道,你若是想問,不如直接去問殿下好了?!?p> “你怎如此不知趣!”芙心惱她一句,不再跟她一道,轉(zhuǎn)身自去了。
且說香芷退出宴息廳后,便有一個小宮人來給她遞話,說是許大人還在殿外等候著,若是她得空了,還煩請去走一遭。
香芷應(yīng)一聲,便往外走一走。
其實許大人也并未跟宮人交代了要尋香芷,于他而言,只要是朝歌身邊的貼身侍女,不拘哪一個,總是能探聽一些的。
許大人已經(jīng)等了多時,這會子見香芷出來,便趕緊上前笑著問道:“香芷姑娘,殿下午膳進的香不香?”
香芷笑道:“司膳房的手藝可是天底下頂好的,自然色香味美。殿下這會已經(jīng)歇了午覺了,許大人還在這等著,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傳達殿下的……”
許大人笑著,言語里就有一絲愁緒溢出來:“姑娘是跟著殿下最近身服侍的,也是最體貼殿下心意的了,可知殿下想吃的這白糖梅子米糕,到底是何含義哪?”
“許大人您言重了?!毕丬戚p聲回道,“奴不過也是殿下身邊當(dāng)差的,即便殿下平日待奴親厚,奴也不敢妄自揣摩主子心意不是?!?p> 香芷往前虛送幾步,許大人忙跟著前行,行至離宴息廳約有一丈之地了,才虛行一禮,放低了聲音問道:“若是姑娘知道其中一二含義,還請姑娘稍稍松些口風(fēng),解了老奴燃眉之急。”
……這許大人,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香芷自然不會受他的禮,只消姿態(tài)擺到位了便是。香芷側(cè)身避開他的行禮,倒也不再兜言辭圈子,輕聲直言道:
“奴不敢多揣測殿下的心思,只是殿下近日很有些感傷的心緒,從前陪在身邊的事物,日日在眼前見著覺不出哪里好,這離開的時日久了倒念起她的好處來了?!?p> 香芷笑得很是含蓄,“只是殿下近日很有些感傷的心緒,從前陪在身邊的事物,日日在眼前見著覺不出哪里好,這離開的時日久了倒念起她的好處來了。”
“好比這道白糖梅子米糕,其實說白了,哪里算得上是多名貴的糕點,又怎么能難得住司膳房技藝高超的掌事們?奴想著殿下大抵心里一直念著從前的那個味兒,才覺得后來的怎么吃都吃不對了……饒是司膳房的手藝天下頂好,可若是對不上從前的那個味兒,自然也不能解了殿下的憂愁?!毕丬戚p聲言道,“許大人,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正是這個道理,”許大人心緒百轉(zhuǎn)千回,才恍然明白,對香芷連謝道,“多謝姑娘提點!”
“許大人您言重了,我們?yōu)榕镜模贿^也是想著為主子分憂罷了。”香芷微笑道,“奴還要回去服侍殿下,就不多送許大人了。今兒晚膳,還請許大人多費心,早些將糕點呈上來?!?p> 許大人笑著道“姑娘且留步”,又連連應(yīng)道:“這是自然。”
香芷福身行禮后便回了主殿。
許大人這會子只覺得彷如卸下了心頭重負,渾身都松快了。
聽香芷姑娘話里的意思,朝歌殿下這回兜了這么一個圈子,哪里是念著吃什么糕點的味兒,分明是念著了以前在跟前服侍的舊人了。
一想到半年前從清歡殿里罰出來,到司膳房做個下等的燒火丫頭的那個侍女,許大人便又緊了緊腳步,燒火的差事可不是什么好的,那侍女可千萬別累出什么毛病才好!
迎面碰上尋他而來的司膳房的宮人,許大人立即吩咐著:“趕緊的,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