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芙心趁著司衣處眾人紛紛去領晚膳無人多留意她的時機，借口先去如廁，腳下拐個彎就從小門溜出了司衣處，直奔遇雨亭。
依著水兒所說，芙心拔下發(fā)簪，在西邊的柱子上用力劃了三條豎線，心里的笑意漸漸漫上來。水兒又不在清歡殿當差，她為何會關心殿下的喜好，又怎能一出手就是一百兩金子，背后定然藏著了不得的人。
這份兒闊綽，水兒，或是水兒背后的人，定然手眼通天，救她出司衣處，還不是輕而易舉。他們想打聽殿下的事兒，她自小就在朝歌跟前侍候著，要說打聽跟殿下有關的事兒，再沒有誰比她更知道的了。
芙心把發(fā)簪戴好，得意一笑，回去的一路上腳步都輕松不少。
……
清歡殿。
珍寶局的廖掌事領著幾個小宮人來送月底盛會朝歌要穿戴的首飾頭面。
朝歌捧著碗杏仁茶，去看托盤上盛放著的首飾。
出席盛會時所穿的衣裙鞋履皆有司衣處的管著，朝歌沒心思去看衣衫的圖樣子，想來應當和往年的大差不差，一貫的錦繡繁瑣。倒是這首飾，卻與之前的不大相同。
一套是鳳游祥云紋樣嵌百寶的金滿冠頭面，上頭的鳳凰做工都很精細，鳳尾上的羽毛鑒的都絲絲分明，口中銜了一顆圓潤碩大的明珠，相配的是鑲嵌十八寶子的串珠壓襟，十分的尊貴榮華。
一套是用翡翠珠和珊瑚珠串起來的頭面，精巧的串珠抹額，三對釵環(huán)、三對步搖，上嵌的都是雕琢成花朵樣式的紅珊瑚。相配的項鏈也是用層疊的紅珊瑚珠子串起來的，綴了一枚觸手生溫的翡翠如意。
廖掌事一張臉上盛滿笑意：“這套紅珊瑚的頭面是王上特意吩咐的，得知殿下最近喜愛珊瑚，就吩咐咱們投您所喜。剛巧咱們珍寶局里有一塊南海紅珊瑚，還是前幾年異域貢來的，一直沒動過，此時用來給殿下做頭面最合適不過了。
這些紅珊瑚珠子，有的是打磨成渾圓的珠子，有的表面雕刻了西番蓮花的紋路，搭配起來錯落有致，又很大方，綴著的這枚翡翠如意，還是王上私庫里賞的，格外貴重。殿下不論是出席盛會，還是殿下日常佩戴，都是能相宜的。”
見朝歌點了頭，廖掌事笑著看一看站在朝歌身旁的香芷和青鴛，又接著道：“老奴以為，若是屆時殿下梳高髻，就用這套珊瑚頭面為好，若是和從前一樣只梳雙團髻，則用金滿冠頭面最相宜了。兩位姑娘替殿下梳妝時可勘一二?！?p> 香芷和青鴛皆含笑應下。
朝歌抿著杏仁茶，忽然道：“這陣子柳貴嬪有孕得賞賜，從你們珍寶局賞出去不少好頭面首飾吧，聽說柳貴嬪最喜歡的是金鐲子？”
“柳貴嬪娘娘如今享的是妃位的份例，一應首飾頭面皆是按著妃位賞的，不過柳貴嬪娘娘如今有孕，更矜貴些，說是金為利器，不好于安胎用，就偏愛些羊脂玉、彩色寶石，王上也依著她了。因此倒少有金制的首飾，倒是金鐲子么……”
廖掌事看一看朝歌的神色，聲音低了一低，“不敢欺瞞殿下，昨日柳貴嬪娘娘來珍寶局，的確看中了一對金鐲子。只是那鐲子原是給榮貴妃娘娘搭配衣裳的，上面鑲刻的花紋是九鳳游牡丹。
柳貴嬪娘娘即使享的是妃位份例，也只合三鳳，是不能用九鳳的。只是柳貴嬪娘娘氣勢盛，老奴實在不敢阻攔，那對金鐲子就被拿去了。”
“因是那對鐲子還沒過過榮貴妃娘娘的眼，老奴就沒敢去擾了娘娘，只回稟了內務處總管記了檔，另領了金子給娘娘打鐲子也就是了。”廖掌柜神色尷尬，“還請殿下……”
朝歌呵地笑一聲，示意道：“這事兒你們自己處置便是了，本公主從來不會過問這樣的小事兒。”
廖掌事行禮謝了恩，就帶著宮人出去了。
“明兒得了空，去一趟內務處，把柳貴嬪入宮前后的記檔都拿過來，必得是記載清晰的?！背璋咽种械牟璞K擱到桌上，對香芷道，“你只說是我要看，想必佟總管不會為難你?！?p> 因著上回柳貴嬪作寵，叫內務處和司膳房兩處的宮人都下池塘給她摸蓮藕的事兒，柳貴嬪已然得罪了不少人，縱使她眼見要封妃了，佟總管這邊也不會多向著她。
香芷笑著應了是，又打量著朝歌的神色，輕聲道：“既是如此，杏濃塞給芙心的金鐲子，想必定是柳貴嬪的手筆了?！睆恼鋵毦帜玫哪菍痂C子，連柳貴嬪自己用都違制，更不會隨手賞人。
王宮的規(guī)矩，宮女是不許用金器、戴金飾的，除非主子有賞賜，不然自己私下用了，那就是違制。也因此在宮內能戴金飾的宮女，都是十分有體面的，更不會把自己得賞的金飾送人。
朝歌點點頭，看了眼一旁有些怔怔的青鴛，也不必瞞著她，就簡略答疑：“如今柳貴嬪乍然得寵，就想把手伸進咱們清歡殿里來。芙心收了柳貴嬪貼身宮女兩個金鐲子，想來是應了這事兒?！?p> 青鴛立刻皺緊了眉頭，氣急道：“芙心她，她好大的膽子，這么吃里扒外的事兒，她竟也做的出來！她……”
朝歌看一眼青鴛，淡聲道：“這樣的事兒，她不是第一回做，自然得心應手?！?p> 這樣的事兒，朝歌沒打算瞞著青鴛，既然盤算著能得用，就好好用著。
青鴛深吸一口氣，道：“殿下，咱們清歡殿里可不容這樣吃里扒外的人，按著宮規(guī)，也得先打一頓板子，再攆去慎刑司去做苦役！”
做苦役？朝歌嘴角牽起一抹冷意：她可沒什么耐心還容芙心去做苦役慢慢恕罪，等這件事兒處理完了，芙心自然不必再留著了。
朝歌點點那套金滿冠頭面，和兩人道：“珍寶局做這樣的金滿冠，大多都是這個樣子，沒有什么新意，收進庫房便是了。那套紅珊瑚的頭面倒合我意，好好收起來，留作出席盛會時佩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