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將軍府猜緣子蹤跡 陳州城送福晉別離
就連枕邊人也不敢,她怕她的夫君為她擔憂,他已經(jīng)夠辛苦了。
靜純不僅同她一樣相信緣子還活著,說不定還一直在暗中探聽她的消息,不然那人怎么會拿這個事就能引誘走她呢?
還有一個重要的信息,金國商人!
為什么會和金國有關(guān),靜純也沒有提出疑惑。
若是她遇到別人同她講這些消息,她一定會覺得對方在胡說八道,怎么可能!
但是靜純信了,所以,是不是靜純也知道,緣子和金國有關(guān)……
靜純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姨娘的智商,就說她和緣子都不笨吧,肯定也有母親的元素吧,倒推也知道,姨娘碾壓她是沒問題的。
她知道騙不過姨娘的,但是就她只聽了一句話的反應(yīng)來看,她還真不敢說更多的話。
她抬眼去看楊祖春,想從姨父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到底該不該說。
就見楊祖春抿著唇,也是一臉糾結(jié)和痛苦,最終還是合了一下眼。
盡管再無奈,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
得到回應(yīng),靜純心安不少。
“姨娘,我把我知道的都同你講,但是你不要太激動。”
曾鐘娥也明白過來,孩子們不愿和自己說,也是為自己的身體考慮,自己若不打起精神,還怎么做孩子們的靠山,以后,她們更什么事都不愿同自己講了。
最差的結(jié)果,不也就是緣子真的沒了嘛,她……可以接受。
“好,”曾鐘娥努力挺直腰背,“你說吧,我聽著呢?!?p>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緣子沒有死,蝶漪也是這么覺得,她上次來臨安的時候甚至說過,緣子應(yīng)該就在北方,但是更確切的,她也算不出來了?!?p> 蝶漪,曾鐘娥也是見過的,她一見這個姑娘就知道她是有本事的,她竟然也這么說,曾鐘娥的心放下了大半。
靜純仔細觀察這姨娘的表情,見稍有喜色,并沒有更激動的行為,便接著說。
“我也同翩翩講過,還想讓宗禎大哥動用一下他的人手,暗中查一查,但是……一直都沒有結(jié)果?!?p> 這一點曾鐘娥倒是不奇怪,像是靜純能做出來的事,可是,既然沒有結(jié)果……
“那為什么聽到金國商人,你就信了?北方就是指的金國?還有洛雁,你也同她講過?”
靜純搖搖頭,“洛雁又幫不上什么忙,她的性子也不穩(wěn)重,我自然不會主動和她講,至于那天……”
靜純有些不好意思,一回憶期自己的黑歷史,誰能坦然面對啊。
“因為我和翩翩說這事的時候是在林府,我那天還以為是洛雁自己聽到的,所以沒有特別懷疑,還想著上了馬車之后再細問問,誰知……”
誰知沒說兩句那人就露餡了,自己還沒等出手就被被人迷暈了啊。
曾鐘娥也沒有對她那天的行為多加埋怨,好在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她已經(jīng)失去姐姐和緣子了,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靜純了。
“好了,那說說金國的事吧,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
楊祖春能明顯的感受到曾鐘娥說這話時手指在微微用力,這是她激動的征兆,她在期待。
靜純看了楊祖春一眼,頗有些同情的意味,只可惜,楊祖春的關(guān)注點都在自家夫人身上,沒有接收到這個預(yù)警信號。
靜純心中默道,對不起了姨父,這口大鍋不能由我一個人背。
她深吸一口氣,“是因為,我之前發(fā)現(xiàn)姨父在和師祖通信,她們一直在尋找緣子的下落,師祖又去了金國,那么緣子也有可能在金國……”
楊祖春聽到靜純把自己裝了進去,手下意識地動了一下,一回頭,果然撞上了曾鐘娥探究的目光。
楊祖春輕咳了一聲,“你聽我解釋。”
“你手心怎么這么多汗?緊張什么?”曾鐘娥的聲音冷冷的。
就像曾鐘娥了解楊祖春一樣,楊祖春自然也知道,他的夫人生氣了。
“我也不相信緣子已經(jīng)死了,所以我也不死心,知道云貞道長打算去云游義診,我這才動了讓她去幫忙尋一尋的心思,這件事連官家也不知道。”
他下意識躲避曾鐘娥的視線,“我不告訴你,是怕你跟著擔心,好不容易心緒平復(fù)了,萬一給了你希望又失望怎么辦?!?p> 曾鐘娥想開口辯解兩句,最終還是忍住了,是自己看起來太弱了嗎?一個兩個的都是因為擔心自己的承受能力而選擇隱瞞。
楊祖春望向曾鐘娥,仿佛一下子裝入了一汪清泉之中,對方的目光變得柔和了,“然后呢?”
不是自己的錯覺,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楊祖春也來了精神,“云貞道長其實也是誤打誤撞去了金國,真的是為了救治那邊的瘟癥,但是她也沒有放棄調(diào)查,最后在快有了眉目的時候被金國軟禁了起來。”
他搖搖頭,“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們拿碧葭換回了云貞道長?!?p> 曾鐘娥的呼吸變得急促,快有眉目的時候被抓了起來,她很敏銳,“是不是道長真的查到了什么?金國的人怕了,所以才……”
靜純也趕緊豎起耳朵聽,她除了之前知道那一點點風聲外,有用的線索是一點沒有。
楊祖春捏著曾鐘娥的手都不自覺用力了兩分,“道長回來后我們在宮里見了一面,她確實查到了些消息?!?p> 曾鐘娥和靜純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蘭姨早就十分有眼色地將閑雜人都帶了出去,屋內(nèi)除了她和靈芝,沒有其他下人,楊祖春便把自己知道的說了。
云貞道長跟楊祖春說的自然是同在官家面前講的一樣,楊祖春一開始也消化不了什么鄆王福晉這個事,他又怕那真的是緣子,又怕不是。
還是官家知道了來寬慰他,只要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事情可以再商議。
他們心中的緣子是那樣優(yōu)秀和忠誠,絕不會做通敵叛國的事情,若那福晉真是緣子,其中必有隱情。
“所以,還是不確定那人是不是緣子?曾鐘娥被震驚的說不出話,靜純在一旁發(fā)問。
楊祖春本來沒打算說,但既然說了開頭,便一次說清。
“兩日前,宗禎的人傳了消息回來。他們這段時日隱蔽在汴梁大小角落,找機會和人結(jié)交,終于有了新的突破?!?p> 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楊祖春也沒有賣關(guān)子,“有人從鄆王府的小廝那里得知,鄆王福晉是南人不假,還會武藝,精通槍法,不過鄆王好像不太喜歡她經(jīng)常舞刀弄槍,大概是身上有什么病,幾乎天天喝藥,在府上深居簡出,鄆王對她寶貝到了不想讓別人發(fā)現(xiàn)的地步。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小廝在內(nèi)院有個相好的丫頭,那個丫頭發(fā)現(xiàn),鄆王福晉好像不記得之前的事,沒有父母親人,孤零零的?!?p> 曾鐘娥的眼中泛著淚花,“是緣子,就是我的緣子。”
楊祖春也沒有顧忌還有晚輩在場,直接將她摟入懷中。
靜純仿佛是在一遍遍確認楊祖春的話,喃喃道:“槍法應(yīng)該就是楊家槍,其他姑娘哪里配得上精通槍法這四個字,天天喝藥……才不是有什么病,而是她身上有傷,這也是那個鄆王不喜她練功的原因。”
靜純越發(fā)哽咽,“她不記得原來的事情了……肯定是摔下山崖的時候搞的,我聽人說過,如果頭部受到重創(chuàng),是會神志不清的。她不是沒有父母親人,她還有我們啊……她不會以為我們不要她了吧……”
靜純從哽咽變成了大哭,靈芝也在一旁哭成了淚人,還要抱著靜純,只不過她是淚中還帶著笑:“緣子姑娘沒死,您一直相信的是對的,她沒死。”
蘭姨也拿手絹抹了抹眼睛,“那個鄆王如此寶貝她的福晉,看來對姑娘還不錯,嫁去王府應(yīng)該也會衣食無憂,夫人還是先不要太過傷心了?!?p> 曾鐘娥又緩了一會才道:“對,只要她現(xiàn)在活著,比什么都強。我們就有相認的機會?!?p> 楊祖春知道這是之前緣子生死未卜的打擊對大家太大了,所以現(xiàn)在盡管突然知道緣子已經(jīng)嫁人了,她們都能接受。
但是作為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作為一個父親,他是有不同看法的:“道長被囚一事,證明金國那邊肯定有人是知道緣子的身份的,他們不想我們知道緣子的行蹤,那么鄆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我就不清楚了?!?p> “你的意思,他都是裝的?”曾鐘娥急切道。
楊祖春知道自己有主管的因素,便說道:“這也是我的猜測,不能定論?!?p> “不管怎么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緣子的消息,我要去見她?!?p> 曾鐘娥說著就要起身,仿佛現(xiàn)在就要動身就見緣子一樣。
靜純雖然理解曾鐘娥的心情,她也想早點見到緣子,但是怎么也要準備一下吧。
“我兩日前就知道這件事情了,你以為我為什么不動身去尋她?”
曾鐘娥聽到楊祖春的話也止住了動作,“還有什么事?”
“我剛才說了,她陪鄆王去陳州了,陳州因為瘟癥的事情已經(jīng)被封鎖了,就連從陳州城的天上飛過的鳥,守軍都不會讓它落去別的地方。”
“可是……”曾鐘娥結(jié)巴道:“碧葭不都給他們送去了嘛,瘟癥肯定馬上就好了啊,解除封鎖是早晚的事。”
曾鐘娥是清楚地知曉碧葭之事的,這也是她為什么聽到緣子在陳州卻并不是非常擔心的原因。
楊祖春卻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若是好,早就好了,我們現(xiàn)在和金國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若是你去了,被人發(fā)現(xiàn)了是什么后果你想過嗎?”
曾鐘娥也多少知道朝堂的一些動向,官家這次嚴明拒絕了納貢,金國肯定很惱火,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戰(zhàn)火再起。
自己這個身份,不就上趕著給人送把柄呢嘛,就連云貞道長武功如此卓絕的人都能被俘,自己有什么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呢。
到時候不僅女兒沒認回來,她也要搭進去,到時候讓家里這個老頭可怎么辦。
“而且……”靜純悄咪咪地說,“緣子不記得我們了,我們貿(mào)然出現(xiàn),她會信我們說的話嗎?”
曾鐘娥一拍楊祖春的大腿,“怎么著!她還敢不認我這個娘?!”
楊祖春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疼得直咧嘴,卻也不敢出聲,他知道這是夫人泄私憤呢。
“這件事情也就這屋子里的這幾個人知道,切不能外傳,官家那邊會有安排的,至多一個月,我就會給你們個答復(fù)?!?p> 楊祖春的話仿佛一劑定神藥,曾鐘娥馬上讀懂了其中的深意,“這可是你說的!”
靜純后知后覺,“姨娘,到時候我陪著您,還能保護您!”
靜純指的自然是相認的事情,曾鐘娥的眼中又泛起了淚光,她決定,這一個月內(nèi)和靜純都不能出門,不然她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把這個好消息分享出去。
等著被相認的緣子可沒有她們這么喜悅的心情。
陳州城以最快的速度恢復(fù)了往日的熱鬧,這也就意味著她啟程的時候到了。
緣子和寶嘉來的時候,還是打著云貞道長徒弟的旗號進的城,一晃半年的光景過去了,她和陳州的百姓都處出了感情。
走的那天,州丞一直讓人往馬車上塞東西,吃的、穿的,還有熱乎乎剛烤出來的雞。
緣子失笑,“大人,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帶這些做什么?!?p> 州丞本來掛笑的臉突然就傷感起來,“就是知道您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緣子一愣,似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你都知道了?”
州丞點點頭,“若是回汴梁,下官也不會如此,就是想到福晉您今后可能要受苦受累,才想著能多帶些陳州城的心意過去?!?p> “那也用不了這么多……”緣子笑笑,讓氣氛盡量輕松些。
州丞夫人也過來道別:“福晉以后若是有機會,也定要再來陳州游玩。”
緣子點點頭,州丞也在假笑,他們心里都清楚,這個機會,怕是很難了。
緣子罕見地伸出手拍拍州丞的肩,“您是個好官,也要一直做個好官。陳州城,這就交還給您了。”
緣子大步走出去,上了馬車便往城門口駛?cè)ァ?p> 吁——
車夫突然勒馬,緣子睜開剛剛因為休憩合上的雙眼。
“福晉……”外面的馬夫輕聲喚著,不是那種遇到了敵人的慌張,而是一種不知怎么形容眼前情境來請示的問詢。
緣子打開車窗,就見曾經(jīng)冷冷清清的城門口黑壓壓地站滿了人,都是陳州城的百姓。
她趕緊打開車門走了出來,比她先一步出來的是太監(jiān)帶來的侍衛(wèi),他大聲喝道:“你們要做什么?要造反嗎?來人啊!”
除了他手下的幾個人提劍下馬,其他人不為所動。
直到百姓們看到了緣子出來,才一起跪下大聲道:“陳州城恭送鄆王、福晉!”
緣子半張著嘴,一時都差點不知道說什么,看著數(shù)百號人還跪著,哽咽道:“大家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福晉,您和鄆王救了陳州城百姓的命,我們世世代代感激你們!”一個跪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大聲說道。
“對,鄆王和福晉就是我們的恩人,鄆王和福晉長命百歲!”
不知人群中又是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高呼著“長命百歲”的話。
緣子本就淚窩子淺,此時硬是忍住了,她抬手止住了眾人的呼聲。
高聲道:“我謝過各位的好意,救治瘟癥本來就是我們來這里的使命,大家一定要記住,是皇上救了你們!是皇恩浩蕩,瘟癥才得以清除,百姓才得享太平!”
人群中突然開始低聲議論起來,一個老者費勁說道:“福晉說的沒有錯,我們感謝鄆王和福晉,更感激皇恩浩蕩!”
緣子這才松了一口氣,和老者對視了一眼,她點頭致意。
太監(jiān)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陰陽怪氣道,“福晉和陳州百姓真是感情深,這么護著他們?!?p> 緣子沒有理會,她就知道,陳州百姓的感激無論對于她和完顏琮還是陳州本身,都不是好事。
皇帝會忌憚得民心的王侯和臣子,更會厭棄把別人奉為信仰的子民。
好在被她及時制止了,雖然那些話說出來惡心,但是……管用就行。
就在緣子想要叫大家趕緊起來的時候,一個小女孩突然從人群里跑了出來。
“姨姨……”
奶聲奶氣的小女孩在喚緣子,緣子罕見地流露出柔情。
后面追出來的婦人大概是女孩的母親,她一把扯過女兒往身后拽,警惕的看著剛剛開口呵斥的侍衛(wèi)們。
緣子看出她的顧慮,主動走到女孩身邊,蹲下來招手。
“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女孩穿著小花襖,臉蛋也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她點點頭,“嗯,姨姨?!?p> 婦人連忙捂住她的嘴,“這時福晉,不是姨姨!”
緣子主動拉著小姑娘的手,又看向一旁的婦人,“沒事,我就是她的姨姨?!?p> 被拉著小手的女孩很開心,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對,就是姨姨治好了我肚子疼,而且開的藥也不苦。”
這么一說,緣子就想起來了,她坐診的時候好像是給她的藥里偷偷加了“料”,當時好像是積食?
“你以后要好好按時吃飯,不要貪嘴,聽你娘親的話。”緣子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子,只能想到這些。
小姑娘撅著嘴點點頭,“姨姨,聽說你要走了,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