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猛然間一陣痛苦的呻吟,顫抖而且驚悚。
昏睡了將近整整三天之后,秦閡終于是雙眸暴睜著,陡然清醒了過來。一道精光熠如燭火,轉(zhuǎn)瞬的猶疑之后,便似放開了防御,然后一切理智的光輝,就都被瘋狂淹沒了——伴著一道暗光自主飛出他的虛存戒,覆蓋到了他的臉上,只見他整個人都是彈了一下。
就像一根琴弦,被人所撥弄。
面色驚恐,五官扭曲。
青筋如蚯蚓般凸起!
在扭動!
“啊啊啊啊啊啊——”接著是更瘋狂的嚎叫聲。
像只黃貂被踩中捕獸夾一樣,拼了命地掙扎,慘烈而且凄厲。
詭鼬面具自主飛出,自主放大,自主緊貼,似被另一道憑空而來的攝力所牽引。透過此器,秦閡的眉心部位,似乎從虛無中鉆出了一只怪異的蟲子。
那畫面就如蝶在掙破繭,如蟬從地底破土。
狼狀首,蛇狀身,尺寸不過一指粗長,全身披毛,色褐近黑!
此物正是《山海經(jīng)·大荒北經(jīng)》所記載的一種奇獸——琴蟲。
大量賁張的血管狀物事,從此蟲的根部迅速蔓延向了面具的邊緣,最后超出,然后植入了秦閡的臉部皮膚之下。就如樹木的根須扎入了土壤,尋找起了水分。
“啊啊啊啊啊……我艸你們大爺!蔣玄、賀離,你們兩個混蛋竟然敢騙老子!狗*日*的,你們兩個到底在這里面動了什么手腳?啊啊啊啊啊啊……”秦閡奮力地想要把臉上的面具掰下來,但卻只是將自己的臉和脖子的交界處抓了個血肉模糊。
指甲縫里摳得全都是血肉細(xì)屑。
他整個人卻如同瘋了似的,越是劇痛,就越是摳得狠,抓得越是瘋狂。卻剛把皮膚抓破,剛把那些血紅的蟲須抓斷,就會又有新的生成,并朝著他脖子里,朝著他的腦子里,朝著他全身的血管里,愈加瘋狂地蔓延……
地上的那只蜥蜴尸體,被他的怪力踩踏蹂躪,幾個轉(zhuǎn)眼,就已被碎尸萬段,成了一地的肉醬和殘肢。尸體腐敗的惡臭,肆意地發(fā)散,卻絲毫也引不起他的抵觸。沒有蚊蠅逐臭而來也沒有腐食動物嗅腥而至,只能聽聞不斷有“沙沙沙沙”的聲音作響。地面的沙石坑洞又是碎裂,又是擴張,然后那一堆的紫紅色肉醬,很快便被徹底地糅進(jìn)了泥壤與沙塵……
地面成了一灘臟污的紫灰色。
煙塵揚起,混雜著各種鮮血、腐血還有漿液,沾滿了秦閡的身體。
一時之間,滿是可怖的意味。
秦閡已然肝膽俱裂!
但那兩瞳之中,卻叢生起了更妖異的血色,漸漸將之覆蓋……
“啊啊啊啊啊啊……吼!”痛苦的嚎叫不久,秦閡便突然停止了瘋狂的自殘。眼中的絕望不見了,焚心的狂躁消失了,眉心處的琴蟲也不動了??墒悄且宦暼缫矮F般的怒嗥,還有那陡然間猩紅而嗜血的眸子,卻隱隱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
被奪舍了?
……
……
唰唰唰唰!
一道白影從遠(yuǎn)處的沙地上急速躥動了過來,像在奔逃。
隔了好一會兒,才能看清此物,赫然是一只貓貍般大小的兔子,獠牙外露,兩耳招風(fēng)。然而它身后明明空無一物,只有黃塵緩緩升騰,看它如此急忙,又到底是什么東西在追它?
忽然響起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的聲音。
秦閡紅著一雙眼,聞聲而動,竟立時就虎視眈眈地看了過去!
那模樣……
竟就好像是猛獸感受到了威脅,于是猛地轉(zhuǎn)過了頭顱,呲牙咧嘴,以作警告。
可惜跑來的那只兔子,卻對此警告置若罔聞。
完全無視了秦閡的兇相,還有那滿目的兇光!
“歘!”
猝然,一聲脆響!
一道微不可見的漆黑細(xì)光,從地底下迸了出來。摩擦著沙石,其速之疾,就如子彈出膛!
然而,明明事發(fā)突然,毫無預(yù)兆,那兔子卻偏偏是躲了過去!兩只后腳上只不過是微微一蹭,就爆出了一團刺目的光暈,色呈亮白,卻如榔頭一般砸在了那抹細(xì)光之上。剛一接觸,二者間就有劇烈的靈力沖突產(chǎn)生了出來,宛如滾油遇著了沸水。
白暈看起來夠大,碰到那像刺一樣的漆黑細(xì)光,卻居然不堪一擊!
“滋!”
白暈瞬間消融了。
兔子作出了一個急拐。
那漆黑細(xì)光則微微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但接著卻是更多的漆黑細(xì)光!
“歘歘歘歘歘歘……”
伴著一連串的摩擦聲,來自地底的犀利攻擊,如同雨后春筍一般接連冒了出來。間隔的時間,往往不足十分之一毫秒。上一抹漆黑細(xì)光的尾部剛剛離地而出,下一抹的漆黑細(xì)光的頭部就也緊隨其后破開了土層。
那攻勢何等之猛?
簡直就像是一把沖鋒槍在掃射!
可惜那兔狀妖獸明明像是在逃竄,如今卻又宛如在刀尖上跳舞一般,總是能避開漆黑細(xì)光的疾射。似乎有著一種天生的變幻奇能,偶有幾根漆黑細(xì)光射中了兔腳兔尾,下一刻,被命中的兔身就會在那里由真實變?yōu)樘摶?,消失于剎那間,然后真正的兔妖便又會從附近的虛無中顯化出來,接著開始奔逃。
攻擊一一來臨,它就一一避開。
白暈連連爆開,一路上連成的軌跡仿若煙花燦爛。那種閃避的畫面感,已然不足以用“敏捷”二字來形容,而應(yīng)該說是“優(yōu)美”。
幾十米的距離,以其躥速幾乎不足一瞬就已經(jīng)到了。隔著老遠(yuǎn),秦閡甚至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這家伙的眼睛里看著他時,閃過了一抹擬人之色,狡黠十足。
可那眼神里的喜色又從何來?
是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逃亡路上遇見了曙光?
還是覺得天無絕人之路,自己送上門來了一個替死鬼?
就這么不把他當(dāng)一回事?
……直到地底下傳出了一道奇異而憤怒的嘶吼聲,場間的情形才驀然變了。
——藏身于地底的掠食者顯然不高興了,似已準(zhǔn)備起了殺招,于是那兔妖神情微凜,也不再純粹的是奔逃了。
——它突兀地轉(zhuǎn)變了方向!
眼中怪誕的笑意,一時竟?jié)獾搅藰O致?。?!
當(dāng)秦閡還通紅著雙眼,像暴怒的野獸一樣看著它的來臨時,它足下一陣生風(fēng),四團白暈頓時就聯(lián)結(jié)成了一整團,如同云朵一般托載起了它的身子……
“嘭!”
一聲炸響。
云散,影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