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鬼嗎,是死人變成了僵尸嗎,伊飛小小的腦子里飛快的掠過聽說過的鬼故事。
是這里的死人變成了鬼,變成了僵尸,要來咬自已,喝自已的血,吃自已的肉嗎?
伊飛雖然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在這沒有人跡的雪谷,四周死人死馬遍地,叫他在慌亂里胡思亂想。
求生的本能讓伊飛雙手雙腳拼命亂踢亂抓,身子拼命搖晃。
“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的,睡著覺了么?”
伊飛在迷糊中忽聽到一個女人在叫他,他遽然一驚,從恍恍惚惚中回過神來。
驢車卻停在路邊,那青驢無人駕御,正立在株桃花樹下撒了一泡長尿。
石三姑下了驢車,對伊飛說:“小兄弟一夜沒睡,想是困了,你去車里休息,待姊姊來趕車!”
說著從伊飛手里奪過車鞭,將伊飛強行趕進了后車,她一個炸鞭,打上那驢身上,叱道:“懶驢,就你屎尿多!”,趕了那驢快走,看那架式,竟也是個趕車的行家里手,那驢車比伊飛趕時是要快的多了。
伊飛坐在車篷里,看著漫山遍野的紅桃白李,心頭依舊恍惚。
石三姑見他若有所思,笑道:“小兄弟看這桃花、李花這么入神,敢是‘傷春’了,嗯,小兄弟怕不是有了意中人?”
她見伊飛呆呆的望著遠山不語,笑了笑,道:“小兄弟,到了姊姊的‘桃花寨’,那里有十里桃花,還有上百漂亮姑娘,你愛看多久就看多久,可好?……”,她見伊飛不說話,撇嘴一笑,更加用力的鞭打那驢,那驢車便跑得更快了些。
觸景生情,景由心生,自是人之常情。
看到相似的情景,相似的事情,總是會勾起相似的記憶。
有些記憶讓你痛苦,有些記憶讓你快樂,但痛苦或是快樂,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事。
有些回憶不是那么美好,你卻愿意千百次的夢回。
伊飛偎坐在車中,忽覺得什么東西盯著自已,轉(zhuǎn)頭看去,驢車正中一床碎花薄被里露出一雙又是怨恨又是可憐又是著急還有些幽怨的眼睛。這雙眼睛又大又圓,黑白分明,分明是一對好看的剪水雙瞳,卻錯長在一個粗長眉毛、滿是雀斑的腫臉上,那臉顏色暗黃,正是一副病容。伊飛心中好笑,那“金龍公子”著男裝時,尚顯得俊俏無比,這石三姑卻將她化妝成了個粗糙的鄉(xiāng)下丫頭。
他給那雙眼看得有些“瘆人”,便輕輕的將薄被提上些,蓋住了那雙美目,輕聲道:“睡罷”,自已也閉上眼睛,調(diào)息養(yǎng)神。
驢車“的”、“的”、“的”以不變的節(jié)奏小跑向前。
忽然后邊“得”、“得”、“得”傳來蹄聲,和驢車的聲響大不相同。
有兩騎馬自驢車后跑了過來。
伊飛見騎馬的人自驢車后數(shù)十米勒住了韁繩,兩匹馬緩步超過驢車,過了數(shù)十米,方又放開馬韁,縱馬急馳。
此時已日上三竿,道上的人也多了起來,陽光蒸騰起花間水汽,遠遠的看去,云蒸霞蔚,甚是好看。
又聽到蹄聲“得”、“得”,又是兩騎在驢車后馳來,如先前兩騎般在驢車后減速,與驢車同行片刻后馳開。
如此不到二個時辰,有三對騎客以同樣方式越過驢車前行,伊飛見馬上乘者衣服都似是大了些,不甚合身,心中暗自起疑。
前邊一個高坡凸起,坡前兩條道路,一條向上岔開,一條向下伸向一條潺潺流過的小溪。
石三姑在坡前停了片刻,笑道:“小兄弟,請你去‘桃花寨’作客,只能稍待幾日,俺們且先去錦宮城耍子,可好?”
伊飛道:“小可本來閑著無事,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游學(xué)江湖,姊姊說哪里去,便是哪里,無有不可的,這錦宮城也是多有聞名,從沒有去過的!”、
石三姑笑道:“那便最好,姊姊只怕耽擱小兄弟事情,小兄弟不讀死書,文武兼修,日后必成大器!”
伊飛急忙遜謝。
石三姑將鞭揚起,將驢車趕下溪邊道路。
那小溪曲曲折折,蜿蜒盤旋,流水舒緩,清可見底,極是清澈。
驢車已行駛了半日,那驢見了清水,任由石三姑鞭打,抵死不上肯再向前走一步,
石三姑笑道:“果是只‘犟驢’,前世只怕是個倔男人,哎!小兄弟啊,這男人倔起來啊,九頭牛也拉不回,……,小兄弟,這水好清,快下來喝點解解渴!”
說著石三姑從車轅上解下驢來,牽到下游處讓它喝了個足夠。
那驢喝飽了水,“咴兒”——“咴兒”的叫將起來。
忽聽得數(shù)聲馬嘶,如裂帛,如龍吟,清亮激越,接著蹄聲響起,瞬時間一騎馬已馳近伊飛他們。
伊飛見那馬色澤金黃,全身上上竟無一根雜色,身長腰圓,膘肥體壯,心道:“好一匹黃膘寶駒!”
再看那馬上車乘客:身著淡黃衫子,身姿婀娜,御馬急行,行若流云,翩如輕云,竟是一個女子!只是一頂軟笠戴在頭上,垂下輕紗,看不清面容。
那黃衣騎者經(jīng)過驢車,鼻中輕輕一哼,似是嫌驢污了溪水,縱馬疾馳,又奔了百十米,尋了小溪水上游,方放松韁繩飲馬。
石三姑低聲怒道:“好個無禮的小妮子,哼,老娘今日個有要事,哼!哼!”將那驢狠狠的套進車轅里,狠狠的抽了一鞭,向前趕去。
那黃衣女子似是聽到了什么,馬鞭一揮,只見白光耀眼,一物如流星趕月般向驢車砸來。
石三姑一身暗器功夫了得,早看出那是顆小兒拳頭般大小的白色鵝卵石。
這鵝卵石若是砸到驢車,怕是有車毀人忙之虞,石三姑心頭大怒,顧不得隱藏行跡,正要伸手以接暗器手法接過,那鵝卵石卻在那駕車青驢前繞了個彎,撲進了溪水里,連著打了幾個水漂,方肯鉆入溪底。
那青驢吃了一驚,“咴兒”、“咴”的亂叫著人立起來,差一點將驢車掀滿了。
石三姑還沒罵出聲來,只聽得蹄聲清脆,那黃衣女子已騎了馬,飛也似的馳得遠了。
伊飛心想,好黃馬!好暗器手法!這女子身材好生窈窕,不知長得好不好看。
一回過頭來,見那雙仿佛有許多話的大眼睛又從薄被露了出來,盯著自已,于是取了些水,喂她去喝。
石三姑口里嘀咕,心里卻暗暗吃驚,她素來以暗器手法自負,今日見那黃衣女子,隨手一鞭,便自溪水中抽著塊滑又溜的鵝卵石,來勢如電,偏偏又不傷人,空中自行轉(zhuǎn)折如意,這份力道、準頭,這巧妙手法,對方的暗器功夫可遠勝于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