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對弈如此,為官更是如此。一個大意,一份貪念,華縣丞不期然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其結(jié)局已然可以預(yù)見。
望著華縣丞失魂落魄離去的背影,姜云很夠意思地默哀了三秒鐘。轉(zhuǎn)過身便于桌前坐下,埋頭開始處理公務(wù)。這事,本就和他沒多大關(guān)系,怨不得他不上心。
無論官道修繕這事是否能如期完成,華縣丞栽了,縣丞之位也就空了出來。曹瑞費了這么大心思,挖出如此漂亮的一個坑,想必自然會有善后的準備?;侍珜O一黨,也絕不會允許縣丞之位再度落入?yún)峭醯氖种?,因此姜云肯定,新任縣丞即便不是皇太孫的人,也會是一個如李主簿般的中立派。
橫豎不會給曹瑞掣肘添亂就是了。
如此一來,自己這小小典史,孤掌難鳴,如何還能與縣令大人一較長短?這結(jié)局,對姜云來說,不算太壞,細細想來,好像還有一些好處。
沒有了華縣丞當后臺,即便曹瑞看自己不順眼,也不會整日憋著壞,想法設(shè)法去坑他,撐死也就將他晾在一邊寒顫寒顫,一個區(qū)區(qū)典史,根本沒有資格當縣太爺?shù)膶κ帧?p> 對此,姜云是慶幸的。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被曹瑞這種人精惦記上,絕不是件美好的事兒,隔三差五挖個坑,即便姜云再小心,遲早逃不了一腳踩空的結(jié)局。
這倒符合他低調(diào)為官,借助官身找尋竹兒下落的初衷。典史執(zhí)掌緝捕,司獄之事,油水不可謂不厚,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姜云對此滿意的很,又不求升官,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瞧不見他才好。
吳胖子那邊,也算是有了個合理解釋。這可不是小爺?shù)腻e,要怪,就怪老華那個笨蛋!小爺自身難保,就不和你們玩了。
姜云越想心中越是得意,唇角不由微微扯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
翌日。
如往常一樣,姜云帶著兩個身著制服的捕快,晃晃悠悠地上了大街。一路上,姜云左顧右盼,不時地與周邊小販打著招呼,態(tài)度極是熱情。兩個捕快,似是早就習(xí)以為常,一臉麻木地緊緊跟在姜云身后。
如今時節(jié)剛?cè)肓?,春去夏至,且黃梅雨季尚未到來,整個縣城仿佛融入了蒸籠之中,十分悶熱。不過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捕快已衫服盡濕,不住地用袖口擦拭著額頭。
這鬼天氣,前些日子尚有幾分寒意,短短數(shù)天,竟炎熱至此。兩人想起現(xiàn)在正躲在縣衙喝茶的林捕頭,不由極為羨慕。再轉(zhuǎn)眼一瞧眼前這個與自己一樣,仿佛蒸鴨子般卻依舊興致勃勃和周邊小販閑拉家常的典史大人,又無聲地嘆了口氣。
同樣是官,做人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囁。
姜大人這是發(fā)情了呀。。。衙門的捕快,皂隸眾所周知,大人正在尋找一名姑娘,可一幫兄弟幫著他調(diào)查這么長時間,也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姜大人癔癥了,或許這姑娘壓根就不存在?如今眾人誰也沒再把這當一回事,頂多也就平日巡街的時候,隨便拉兩個百姓問問,便當是盡了一份心。想著過階段,事過去了,心思也就淡了。
卻不想,姜云壓根沒有放棄的打算。以他典史大人的身份,就是每日坐在皂隸房喝喝茶,聊聊天,誰也說不了什么,巡街這種苦差事,天下還有那個典史會自己來干?巡街捕快又不是全死光了。
也就眼前的姜典史,仿佛大街上堆滿了金元寶,一天不出門揀就吃了大虧似的。每日都是急匆匆處理完手頭的公文,回過頭就急赤白臉地非得和林捕頭換班。莫非巡街這事還能巡出癮來?林捕頭都巡了十多年了,他怎的就沒發(fā)現(xiàn)?
細細地想著姜竹兒的特點,用心地組織著語言,費力地手腳并用比劃著,一次又一次,收獲到的全是千篇一律的“沒見過”。饒是姜云無數(shù)次地強迫自己擺正心態(tài),清秀的面龐上,仍不由閃出一抹失落之色。
竹兒,你究竟在哪?相公,想你了。。。
尋了這些天,依然沒有半點線索,莫非她當真已離開吳縣,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姜云本能地望向城門處,清澈明亮的雙眸透著一絲迷惘。
“咕嚕咕?!?。
“駕!”
車輪滾滾,夾雜著車夫沉穩(wěn)響亮的驅(qū)使聲,一輛小巧漂亮的小型馬車,竟馬不停蹄地沖入城內(nèi)。
姜云聞聲望去,雙眸漸而轉(zhuǎn)為清明,劍眉一豎,斷然喝到:“給本官攔下來!”隨著他一聲令下,身旁兩個捕快便快步邁出,向著馬車飛奔而去。
姜云步履矯健地跟了上去,嘴里喋喋不休道:“你們這些守城巡檢是****的么?城內(nèi)縱車,此乃重罪!萬一撞到小朋友怎么辦?就算撞不到小朋友,撞到花花草草總是不好的。我說,你。。。”
嘟噥著的同時,姜云已趕到了停下馬車的正前方,正待他想一震官威,出言教訓(xùn)一番,卻見車內(nèi)走出一人,頓時將下面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怎么是你?”姜云大驚失色,登時心虛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從車廂內(nèi)走出的人兒,正是翹家離府的姬洛,此刻的她,竟是一身小廝的打扮,家丁帽,布衣素服,腳踩青色皂靴。除了那顏姿天成,綽有余妍的容貌之外,哪還有半分清雅如仙的郡主形象?這丫頭,莫非有異裝癖?回想一下,這么久以來,姜云就沒見她一套衣服穿過兩天的!這是打算玩遍各行各業(yè),體驗人生百態(tài)的節(jié)奏?
乖乖!你這是有多少衣服啊?吳胖子家大業(yè)大,怕也經(jīng)不起你這么個敗法。
姬洛卻絲毫沒有此刻小廝形象的自覺,瓜子型的靚麗小臉高傲地微微仰起,靜湖般的星眸斜睨著姜云,滿是挑釁。
“喲呵!幾個意思啊?幾天不見,膽子漸肥吶!你還想教訓(xùn)我不成?”
“不敢,不敢!”姜云全然不顧自己那正直官員形象正在崩塌,點頭哈腰,臊眉耷眼地諂笑道:“下官這是關(guān)心你呢,在街道上縱車而行,萬一撞到個老奶奶,老大爺什么的,下官是怕吳王殿下把整個王府給賠出去。。?!?p> 姜云自己也鬧不明白,每次撞見她,不說老鼠見到貓這么夸張,可總透著一股子心虛的味道。
穿越之前的姜云,可是號稱“夜店里的急先鋒,情場上的鬼見愁”。童叟無欺,實實在在的混蛋一枚。如今穿越之后,不但身體變了,不知不覺間似乎性格也改變了不少。莫非是受到了那廢柴死鬼的影響?
這種改變,是可恥的!姜云不由暗暗鄙視了自己一番。
姬洛卻沒注意到姜云此刻的想法,“關(guān)心你”三個字,讓她心中小鹿輕微一跳,臉頰上悄然浮起了兩朵醉人的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