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哈哈一笑,馬上吩咐侍女帶宋婉兒進去梳洗一番,換上兒女的衣服,竟也十分合身,二人分坐軟轎,來到宮殿。
早已有人等候,道大汗在偏殿設(shè)宴,耶律楚材一邊走,一邊低聲教導(dǎo)宋婉兒一些覲見大汗的禮儀。
偏殿外是一個御花園,燈火通明,大門外盛開著一大片藍色的花朵,長得極像一只燕子,此時正飄著小雪,花朵輕輕搖動,眼前景象仿佛千萬只藍色的燕子,在梅花叢中飛翔,十分好看。
殿里隱隱襲來一陣溫暖之意,想來里面正如春般柔和,喝著美酒,吃著佳肴,欣賞著美景,真是亂世中的一處太平景象。
宋婉兒伸手去采摘一朵藍花,耶律楚材連忙制止,低聲道:
“宋姑娘,這花有毒,蒙古常用來制作迷藥,名叫翠雀?!?p> 宋婉兒連忙縮手,“黃妃塔中的異香便是這種翠雀制成。”
身后傳來穩(wěn)健的腳步聲,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拔都,他看到耶律楚材十分高興,拖著他的手大步走進宮殿。
“呼”隨著殿內(nèi)一陣驚呼,寒光閃動,一把彎刀激射而出,正飛向耶律楚材的咽喉。
只見拔都一個箭步向前,右手一抄,拿著刀柄,卻感到一道極大的勁力拉扯著,他為人勇猛,絕不退縮,雖然勁力強大,但手死死的抓住刀柄。
偌大的身軀被彎刀拉扯著,不由自主向前踏進一步,仿佛是他拿著彎刀刺向耶律楚材一般,耶律楚材雖然偉岸,卻是文官,不懂武功,震在那里不知所措,其實即使躲閃,他也是躲不過。
拔都坦然感到左肩一股柔和的勁力輕輕一帶,身體前傾之勢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彎刀穩(wěn)穩(wěn)的停在耶律楚材咽喉前兩寸位置。
“耶律楚材,你鎮(zhèn)定得很?!币话褱厝岬呐曧懫稹?p> “我是連驚嚇都來不及。”耶律楚材哈哈一笑。
宮殿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宮殿門口,拔都嘴巴張得大大的,手中還是拿著彎刀,在他跟耶律楚材中間站著一位如觀自在般端莊的黃衣少女,兩根如蔥瓣般的手指夾在彎刀中間。
那少女自然是宋婉兒,她輕輕縮手,彎刀已經(jīng)從拔都手上脫落,慢慢走到一名侍衛(wèi)旁,將彎刀回入他腰間空蕩蕩的刀鞘。
一名和尚雙手合十,對著她用生硬的漢語道:
“謝謝姑娘,你的武功很好。”
說罷回頭向著一名老年和尚狠狠的瞪了一眼,用蒙古話道:
“你為何不出手,差點傷了耶律大人?!?p> “對不起,我阻擋不了遮那法王高足的致命一擊?!崩虾蜕欣淅涞馈?p> “兩位,不必爭吵,只是虛驚一場,耶律楚材,這位漂亮的姑娘是誰?”一把洪壯的聲音從大殿上首方發(fā)出。
宋婉兒一看,只見發(fā)聲的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漢子,左眼下一顆黑痣,嘴上和下巴下都留著長長的胡子,神色十分和善,卻是散發(fā)出一股攝人之氣,令人不由自主產(chǎn)生一種敬仰之情。
“大汗,她是漢人,叫宋婉兒,是臣的客人,想一睹大汗威顏,故大膽帶來?!?p> 耶律楚材說罷,連忙讓宋婉兒行禮,宋婉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你是蒙古皇帝?”
“不錯,我就是蒙古皇帝?!贝巳苏歉C闊臺,用純熟的漢語道。
此人跟趙盷大大不同,一個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這位卻是十分豪氣,而且言語極為溫順,隱隱間散發(fā)著一股懾人之氣,宋婉兒竟然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不敢飛身上前,送上致命一擊。
“耶律愛卿,坐!宋姑娘,坐”窩闊臺大手一揮。
“皇帝,我要坐在耶律楚材旁邊,他當我翻譯,我聽不懂蒙古話?!?p> 窩闊臺哈哈大笑,答允了,宋婉兒這時才有空四周環(huán)顧,在窩闊臺左首處坐著剛才那位老和尚,他的旁邊卻是坐著兩位老熟人,竟是黑白無常,然后是一些蒙古官員。
自己這邊上首坐著耶律楚材,自己身邊是拔都,然后是感謝自己的和尚,還有一些蒙古人。
一番混亂之后,大家重新入席,未待窩闊臺開口,拔都旁邊的和尚已經(jīng)站起來大聲道:
“大汗,剛才與謝必安較勁,奈何他使出詭計,讓我的彎刀脫手,差點誤傷耶律大人,請大汗恩準,我要堂堂正正的跟他來一場較量,也可助酒興?!?p> “阿必達,我并無與你爭吵,是你拔刀相向?!卑谉o常冷冷道。
“你辱我?guī)煾福跤诖蛭叶?!?p> “在下并無辱法王,只是法王大汗宣而不至,估計是有比大汗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罷啦?!?p> “你如此說不是想在大汗面前詆毀我?guī)煾竼幔俊?p> “沒有!”
“剛才與你較勁,你卻使出詭計,將我的勁力引導(dǎo)刀上,飛射而出,在這大殿中,只有你師父可以出手攔截,偏偏他就手旁觀,你們師徒分明是想至我?guī)熗接谒赖囟罂?。?p> “分明是大師將彎刀飛出,大師神力,我如何能抵擋,我?guī)煾肝涔ψ匀辉诜ㄍ踔?,只是恐防大師出手傷宰相是虛招,卻是有更大的后著,所以護在大汗身旁?!?p> “哇!”阿必達大吼一聲,雙掌合十,兩趟衣袖鼓得漲漲的,白無常不敢怠慢,暗暗凝氣準備抵擋,但能否擋住這個和尚的一擊,自己心中并無任何勝算。
“二位,請坐下,今日乃賞花雅興,不可被暴戾之氣所破壞,法王定是在閉關(guān)修禪,功成之日,定會以無尚法力,感化民眾,而教主就像穩(wěn)如大地的地藏,為眾生勞累入世。”
既然大汗開口,二阿必達便不敢放肆,而且聽大汗語氣,將他幽冥教主比作地藏,那自己師父便是釋伽,想必之下更勝一籌。
而白無常心中對此和尚是有點忌諱,也趁機順勢坐下,但臉上還是冷冰冰的,耶律楚材低聲翻譯,宋婉兒便知道二人爭斗原因。
突然大殿外,花叢前,跳出一只灰色的野兔,身上還帶著一支小小的箭,“將兔子拿來?!备C闊臺笑道。
正當侍衛(wèi)舉步之際,大家眼前白影一閃,隨即看到白無常已經(jīng)跪在窩闊臺面前,雙手捧著野兔,而弓箭已經(jīng)離開了兔子身體,并排放在他手掌中。
這輕功匪夷所思,阿必達也不禁暗下佩服,心中癢癢的,想著怎樣在大汗面前表現(xiàn)一番,為師父挽回顏面,看得徒弟如此精明,蔣子文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窩闊臺正想贊揚謝必安,卻見一個六七歲的孩童,挽著弓,出現(xiàn)在大殿外,他連忙招手讓他進來,男孩馬上走進大殿,跪下道:
“其木格參見大汗!”
“其木格,你父親是誰?為何在皇宮射野兔?”
“稟告大汗,我父親是萬夫長那日松,是大汗昨日命人喚我進宮的,因為每晚都練習(xí)拳腳功夫還有弓箭,到了宮中也不敢怠慢,剛才射得以野兔,所以追趕至此?!?p> “你父親就是那日松?好,果然虎父無犬子,你父親為國捐軀,是蒙古的英雄,孩子,過來?!?p> 其木格走到窩闊臺身邊,窩闊臺將他摟在懷里,“孩子,你父親為國獻出了生命,你怎么看?!?p> “大汗,我要更加努力練習(xí),長大后要像父親一樣,做一名勇士!”
“好,好孩子,你已經(jīng)沒了父親,以后大汗就是你父親,好嗎?”
其木格大喜,立刻跪下,口稱父親,窩闊臺哈哈大笑道;
“其木格,你去拜阿必達為師父,以后阿必達教你武功,你就住在皇宮,留在大汗身邊?!?p> 其木格立刻在阿必達面前磕頭,阿必達也十分歡喜,宋婉兒心中覺得這位蒙古皇帝十分的慈愛,并非之前聽說的這般殘忍。
窩闊臺接著對一名蒙古官員道:“寶音,如果我效仿李世民,建凌煙閣,你說,哪二十四人可以立于閣中”
寶音是一位肥得漏油的大胖子,他費了很大勁才站起來,道:
“如果要建立凌煙閣,首先就要從成吉思汗的猛將開始數(shù)起,木華黎,博爾術(shù),博爾忽,赤老溫,哲別,應(yīng)當入選,然后到大汗麾下當以拔都王子為第一”他與拔都交情深篤,然后往下數(shù)一共二十四人。
“嗯”窩闊臺點頭道,“為何沒有耶律楚材?”
“稟告大汗,他是金人,并非蒙古人。”
“他是金人所以不能入選,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窩闊臺突然一臉寒霜。
嚇得寶音戰(zhàn)戰(zhàn)兢兢,支吾道:“大汗心懷若谷,想來金人也是可以入選的?!?p> “啪”窩闊臺扔下一道奏折,正好扔到他的面前,寶音抖顫著打開,一邊看,汗水一邊由他的額頭滴下。
拔都大步向前,一把搶過,大聲讀了出來,原來這是耶律楚材的奏折,上面列舉了寶音某年某月,在某地某得金銀多少,搶得婦女多少,都是他近幾年的一些惡性。
“哇!”拔都大吼一聲,奏折還未看完,金刀已經(jīng)出鞘,在寶音脖子上一抹。
眾人皆大驚,因為人人都知道,拔都和他親如兄弟,竟下殺手。
“拔都,為何殺他?”窩闊臺臉上還是那副安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