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親王府當(dāng)差的親兵，手底下都是很有些功夫的，就算和皇宮內(nèi)的大內(nèi)高手相比，也不會差多少。
李寶兒不過是個普通廚子，怎么能是幾個虎狼親兵的對手，不過一會兒功夫，李寶兒就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口中已經(jīng)有出氣沒進氣了，一條命只怕剩了不到半條了。
玄靖找了張椅子坐在屋中，冷冷地看著李寶兒，心中冷笑，暗道奴才終究是奴才，你大爺依然是你大爺，不管你背后仰仗誰的勢力，要是真的惹到主子頭上，收拾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招了嗎？”玄靖瞇著眼睛，淡淡問道。
“回稟殿下，人贓俱獲，這小子挨不住打，招了！”副隊長說著呈上一份口供，上面有李寶兒按下的手印。
玄靖看著口供，點了點頭道：“辛苦幾位差大哥了，一會兒馮媽媽來了，必定為這惡奴求情，我看他們也是一丘之貉，還要勞煩幾位差大哥辛苦一番?！?p> 幾個親兵哪里還不知道玄靖的心思，何況這馮媽媽向來在王府中霸道無比，這次居然敢惹世子殿下，好容易殿下發(fā)火收拾一回下人，就算不給錢，這幾個大頭兵都恨不得暴打這母子兩一頓，何況還有天大的好處！
眾人齊聲應(yīng)是，就等馮媽媽入彀了！
果不其然，眾人聽見屋外一陣吵嚷，嗓門最大的，正是馮媽媽的聲音：“冤枉??！天大的冤枉啊！我家寶兒自小就是個老實人，怎么可能偷了御賜的東西，一定是世子丟在哪里了，寶兒不知道，湊巧撿了去的！”
說話間只見馮媽媽撲了進來，看見自己的兒子被打成這般模樣，心頭火起，推開幾名親兵，就上前抱住李寶兒，眼淚不住往下掉，哭喊著道：
“世子殿下，老婆子入府都二十年了，那時候還沒有世子殿下您呢！老婆子向來本本分分，從來不敢干一點出格的事情，為了府中這上下大小事情，老婆子操碎了心，熬瞎了眼，誰料到今天竟然落得這么一個下場！”
“世子殿下，你今天要是不給老婆子一個說法，老婆子一定不會干休，否則我們就到于大總管面前說理去！”
馮媽媽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脆響，玄靖的巴掌已經(jīng)打在她的臉上！
“你是什么東西？于成又是什么東西？我憑什么要給你一個說法？”
“還有，你和你兒子干出這等事情，應(yīng)該是于成到我的宏文院來給我講個清楚明白！”
“馮媽媽，我不管你進府多長時間，你兒子偷竊御賜夜明珠，人贓俱獲，口供都已經(jīng)簽下了，你還敢私闖我的宏文院，包庇這惡奴，在這里恬不知恥大放厥詞，單憑這條，你就該掌嘴！”
玄靖連珠炮般的幾句話一出，馮媽媽頓時被嚇住了，是呀，別說馮媽媽自己，就算于大總管來了，難道還敢對世子怎么樣？馮媽媽此時才認(rèn)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眼前的玄靖可不光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他可是皇帝陛下欽賜寶冊金印的世子！豈是自己一個老婆子能夠隨便欺辱的！
馮媽媽正待出口分辨幾句，玄靖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張口說道：“將這馮婆子張嘴四十，給我狠狠地打！”
“至于這對母子，以后我都不想在王府中看見他們兩人，于總管要是問起來，你們就將今日的事情告訴他，于總管要是有那個膽子，就讓他親自來給我解釋解釋，他是怎么管手底下人的！”
如何才能讓世子殿下從此以后再也不會在王府中見到馮氏母子，最簡單的辦法，當(dāng)然就是把他們娘倆攆出王府，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玄靖再仔細吩咐，幾名親兵當(dāng)夜就將馮氏母子一齊扔出了王府后門。
而接下來一切都正如玄靖所料，于成就算是王府的管家，在王府之內(nèi)權(quán)勢通天，但是他也絕對沒有傻到為了一個馮媽媽去質(zhì)問當(dāng)朝世子，相反的，于成還嚴(yán)禁任何人在府中談?wù)摵婉T媽媽有關(guān)的任何事情。
依晉朝禮制所定，在帝畿的四品以上官員，每日卯時上朝開始議政，辰時散朝，此謂‘小朝’，也叫‘常朝’。‘大朝’則只在慶典祭祀、使臣來朝的時候才有。
皇帝已經(jīng)年逾六旬，一般很少上朝。多半時間都是由皇長子成親王玄布主持每日朝會議政，待散朝后若有重大事宜，成王請見內(nèi)宮，上報皇帝定奪。而平日諸般朝堂瑣事，則全權(quán)由成王酌情處置。中書令一旁記錄，寫成奏折呈閱給皇帝。
當(dāng)朝皇帝共育有五子，除最小的睦王少年早夭之外，其余四子均長大成人。
長子玄布乃皇后嫡出，只是皇后早喪，留下成王玄布一人，少年時便戰(zhàn)功卓著、威加四海，近十年來則加封親王，代皇帝監(jiān)國，治國有方。
次子玄野，生母環(huán)貴妃乃是東夷國進貢的美人，天生麗質(zhì)嫵媚多情，最得皇帝寵愛，又為皇帝生下玄野、玄旭兩個皇子，自然在宮內(nèi)地位水漲船高，竟被皇帝越制擢升為貴妃，連帶著玄野也得了許多恩寵。近幾年玄野在朝中日漸得寵，更兼平日辦事精干，善于朝堂手段，能夠籠絡(luò)人心，又討皇帝歡心，也于三年前被皇帝加封康親王，輔佐成王共主朝政。
三皇子煜王玄策，是個文采風(fēng)流的公子哥兒，府中常常召集帝畿附近有些名氣的文人雅士，一起吟詩作對、喝酒賞花。
四皇子蒙王玄旭，和康親王玄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早年聽從自己二哥的安排，一直在軍中效力。頗有軍功，后來得了環(huán)妃和康王的一致舉薦，掌管帝畿防衛(wèi)，領(lǐng)金吾衛(wèi)大將軍一職，手握京城重兵。
只是煜王和蒙王，目前都只是郡王封號，并未加封親王。
朝堂上幾位大臣都在議論著什么，直到掌殿太監(jiān)高唱一聲：“成親王殿下駕到！”百官才收聲躬立。
成親王年約四十歲上下，一張國字臉方方正正，眉目之間不怒自危，身形魁梧高挑，確實稱得上氣宇軒昂。今日成親王穿一身明紅色織錦朝服，上繡四爪金龍，正是親王制式。
“恭迎成親王殿下！”朝堂上百官一起跪伏行禮，唯有康親王直立未動，直到成親王走到大殿內(nèi)百官首位時，康親王才拱手道：“臣弟恭迎王兄！”
康親王雖與成親王皆是皇帝所生，相貌卻和自己生母環(huán)貴妃多有相似，一副瓜子臉，面白微須，四十歲上下，眉毛細且長，一雙桃花眼顧盼風(fēng)流，面容似乎極為和善，但卻讓人不能琢磨。
成親王先向康親王還了半禮，然后示意百官平身。環(huán)視朝堂，開口說道：“今日有何朝事需議，請各位大人上奏?！?p> “臣有事上奏！”此時站出來一個錦服官袍老者，花白胡須，眉目嚴(yán)肅，正是禮部尚書胡越。
“瀛洲東夷國遣使來訪，本月初十即可抵達帝畿。使團遣副使先行趕到，現(xiàn)住在帝畿驛館。副使帶來東夷國大使的親筆書信，信中說本次東夷國尋得稀世珍寶，要敬獻上國，此其一也；另有一事，就是東夷國提出和親事宜，這回隨使團前來的有東夷國和羽天皇幼女——澤蘭公主。聽說這位小公主年紀(jì)尚幼，還未滿十二歲，請求我朝指派適齡皇子訂婚?！?p> 東夷國來朝之事，本就是最近幾日帝畿最大的新聞，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街頭巷尾婦孺皆知。只是這東夷國行為鬼祟，只說要獻寶，至于是何寶貝，卻只字不提。晉朝上下朝臣，都等著使臣到帝畿時候，一睹寶物風(fēng)采。
至于兩國和親事宜，其實也不是頭遭?；实坶L女山平公主，就在二十四年前遠嫁瀛洲和羽天皇的弟弟淳風(fēng)親王。
晉朝和東夷隔著扶淵海峽，兩國多年以來一直打打和和。四百年前封末晉初天下大亂，諸侯四起。
那時封朝國綱崩塌，天下大亂，諸侯并稱，東夷就憑著特制的豐臣戰(zhàn)艦，強渡天鷹海峽。中原諸侯混戰(zhàn)之中均國勢衰微，無一能與東夷國武士兵團相抗衡。短短三十年間，中州、渝州、并州、越州均為東夷國所掠，戰(zhàn)火連天，生靈涂炭。
后來晉朝高祖玄樓奮起武功，持三尺劍率天下英雄，浴血百余戰(zhàn)，耗時十?dāng)?shù)年，才將東夷武士盡數(shù)驅(qū)出中土。
然而同東夷的戰(zhàn)爭，也極大地消耗了這位高祖的實力，未能實現(xiàn)天下一統(tǒng)。后世史學(xué)家在研究封末晉初那段亂世歷史的時候，都一致認(rèn)為晉高祖玄樓是最有可能統(tǒng)一天下的那個男人。
東夷國敗退天鷹海峽后，國內(nèi)也是一片蕭條，近四百年來再無興風(fēng)作浪的能力。自高祖以后，東夷國對晉朝世代稱臣，每年遣使朝貢。歷代國書均稱晉朝為‘上國’，自稱‘下邦’。
“東夷國使團之事，本王已經(jīng)得知，只是沒想到使團副使已經(jīng)進京。不知這次進獻的稀世珍寶，是些什么玩意兒呀？”康親王微微一笑，問道。
“這個，東夷副使沒有提及，只說這寶貝要到了金殿，由主使親自面呈圣上?！倍Y部尚書躬身答道。
成親王玄布卻微一皺眉：“兩國二十年來未曾通婚，今日使團來朝，怎么又提起和親的事情來了。目前皇室子弟之中，和這位小公主適齡的倒是不多，何況還要雙方交換八字，由兩國欽天監(jiān)核定之后，才能定奪?！?p> 康親王玄野兩眼一轉(zhuǎn)，開口說道:“成王兄忘了，這適齡皇子，眼下就有一位，臣弟沒記錯的話，玄靖侄兒好像今年就滿十二歲了，不是和這位澤蘭公主正相匹配?！?p> 玄野此話一出，滿堂文武朝臣均是一片沸然。朝堂上人人皆知，目前皇帝已經(jīng)年逾六十，而朝中大事均以成親王玄布為重。
玄布膝下只有玄靖一個獨子，將來這晉朝天下，十有八九是要輪到玄靖來坐。兩國和親之事，照例他國公主嫁來晉朝，只能作為正室。若是玄靖和澤蘭公主定下婚約，那說不定將來晉朝皇后，倒有可能是東夷人。
其實玄野心里更存了深一步的念頭，他自己的母親就是來自東夷國進貢的美人。身份卑微，幸得皇帝寵愛，又生下兩位皇子，才得封貴妃之位?；实酆髮m自皇后死后一直沒有另立皇后。而玄野這幾年辦事得力，平時手段豐富，在朝中很是籠絡(luò)了些重臣。加上自己兄弟兩個在朝上一起使力，母親才破例被加封貴妃名號。
而自己雖然已是親王，但橫在自己面前的，終究還有成親王玄布這座大山。滿朝文武誰人心中不知，雖然晉朝依祖制不立儲君，但皇帝老邁，朝中大小事物交由成親王一手掌管已經(jīng)十年了。若不是康王母妃深得皇帝寵愛，憑自己的本事，要熬得目前頭上的親王封號，恐怕是此生無望了。
可若是環(huán)貴妃能夠再進一步加封皇后，到時候母儀天下，那康王作為皇后嫡出皇子，便可與玄布一爭皇位。
只是環(huán)貴妃出身卑微，又是東夷國人。即使皇帝有心加封，玄野也帶著一幫朝臣整日為環(huán)貴妃搖旗造勢。可無論如何立后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繞過玄布這個監(jiān)國親王的門檻兒的。恰巧玄布的母親就是本朝已故莊皇后，想讓玄布答應(yīng)立環(huán)貴妃為后，恐怕比讓康親王當(dāng)都難。
玄野這番心思，玄布自然不知。玄布半生戎馬，為晉朝立下赫赫戰(zhàn)功。這些年朝堂上歌舞升平，一半都是有玄布在朝，九州之內(nèi)皆懼其軍威，不敢妄動而已。
不過玄布向來自恃光明磊落，對官場上蠅營狗茍的那套深惡痛絕，自己更從來不行結(jié)黨營私之事，這一點上倒是讓康親王憑白鉆了空子。
“嗯，玄靖確實與那澤蘭公主年紀(jì)相仿，可是玄靖年紀(jì)尚幼，還遠未到婚配年齡。”玄靖說道。
“成王兄多慮了，本朝法令，男子年滿十六歲、女子年滿十四歲方可婚配，臣弟豈能不知。只要雙方八字經(jīng)欽天監(jiān)核定般配，兩國便可先形成婚約，待世子和澤蘭公主年歲到時，雙方再行完婚不遲?！毙罢f道。
康王此番言論說得有理有據(jù)、滴水不漏。平日康王又極盡籠絡(luò)朝臣之能，滿朝文武本就有半數(shù)投在康親王麾下，此時紛紛出來諫言，倒有多數(shù)贊同玄靖和澤蘭公主聯(lián)姻。
玄布想了半晌，竟沒什么理由推脫。王子生在帝王之家，本就沒有婚配的自由。自己不就是個例子，十四歲上就和許閣老的孫女定了婚，十六歲完婚，這風(fēng)風(fēng)雨雨半輩子不也過來了。何況府中夫人知書達理，聰明賢惠，雖然不是心中摯愛，多有遺憾。可是這成親王府若是無王妃一直打理，也絕無如今這般安定氣象。
再說玄靖到下月就滿十二歲了，提前給他訂下這門親事也沒什么壞處。想那澤蘭公主也是一國公主，就算沒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中上之姿應(yīng)該是有的。況且玄靖目前只是世子，而對方則是和羽天皇疼愛的親生小女兒，若能與靖兒婚配，倒也不算辱沒門楣。而東夷國將來必然舉國之力，都要支持靖兒，于家于國，也是有益無害。
想到此節(jié)，成親王也就再未出言反對，只說此事等東夷國使團進京遞交了國書以后再行議定。何況皇室之間聯(lián)姻不比尋常，雖然當(dāng)事人自己沒什么決定的權(quán)利，但是一般訂約之前都要安排男女雙方私下偷偷見一面，若是實在看不上對方，也能在婚約未宣布前再行商議，免得傷了雙方家族的顏面。
朝堂上有商議了些接待使團的事宜，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了辰時，掌殿太監(jiān)高喊一聲“散朝”，眾位大臣方才依次退去。而玄布、玄野兩位親王，則依制還不能回府，要進宮去向皇帝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