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邪仰頭思索,總感覺眼前小和尚的話在哪里聽過。
小和尚也很有耐心,穿著一身不算干凈的僧袍杵在原地,目光平靜的直視著莫小邪,看年齡和他相仿。
思忖片刻,莫小邪終于記得自己在哪里見過這兩句話了,這分明就是這半年來看的佛經(jīng)上面的東西嗎。
絞盡腦汁回憶下闕的內(nèi)容,莫小邪是是而非的回答道:“三……世有法,無有……是處?!?p> 聽到莫小邪言之鑿鑿的回答,小沙彌面相更是和善,自我介紹道:“小僧懸空堂妙呿?!?p> “在下持命殿莫小邪。”既然姐姐是持命殿的,有這層關(guān)系,自己雖然還沒有皈依佛門,但應(yīng)該也算那個殿的弟子吧,于是莫小邪回禮答道。
“原來是持命殿的師兄啊。”即使有些奇怪莫小邪為什么沒有剃度,小沙彌也沒有詢問,看莫小邪來的方向就知道他十有八九說的是真的,也許是新來的吧,殿比堂的主持輩分高一個等級,他并沒有叫錯,微微一笑,說道:“剛才師兄問我云水堂怎么走是嗎?”
“是啊?!蹦⌒芭d奮地點著頭,看小和尚的態(tài)度是準(zhǔn)備告訴自己去往的路線了。
妙呿搖頭一嘆,遺憾的答道:“那你不應(yīng)該往這邊走的,因為這邊與去云水堂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你應(yīng)該沿著這走,然后看到那個石階往那邊拐,之后這么走……”
莫小邪看到妙呿來回比劃的手勢,頭皮一陣發(fā)麻,頭暈?zāi)垦5穆犕炅艘淮蟠?,只聽明白自己走反了方向?p> 看來還要走回去啊,莫小邪轉(zhuǎn)身望去,身體沒累,心卻先累了,聽小和尚說了也有五分鐘左右,由此得知路程著實不近啊,加上現(xiàn)在自己走了冤枉路,不加快些腳步,在一個時辰內(nèi)很難完成渡化交給自己的任務(wù)。
同妙呿道了聲謝,莫小邪憋足一口氣,迎著日頭,順著小和尚指的方向飛奔而去。
望著生性跳脫的古怪師兄離去的背影,妙呿愣了一會兒,持起夾在臂彎間的掃帚,繼續(xù)掃著道路上的落葉。
秋天,有時候掉的落葉比掃落葉的速度還要快,作為「雷音寺」的外門弟子,這也是他每天必修的課程。
「雷音寺」坐落在整片蜿蜒的山脈上,往一個方向走并不是一馬平川的直道,都是崎嶇的山路,左拐右拐耽誤了不少時間,路上為了再次確認(rèn)更加精準(zhǔn)的方向,只要遇到一個生人,他就趕忙向?qū)Ψ酱蚵犜扑玫乃凇?p> 說來也怪,只要自己一上前問話,對方必然會說上一句偈語,等著他回答,還好這半年的努力沒有白費,不知燒死了多少腦細(xì)胞,總算是把他們一一答上來了。
望著不遠(yuǎn)處高高的匾額上寫著云水堂三個藍(lán)底金色的字跡,莫小邪頗有些苦盡甘來的滋味沁染心頭。
門是敞開著的,莫小邪恰要進去,就被一個聲音攔了下來。
“不知這位施主有何貴干?”一個中年和尚從側(cè)面迎了過來,神情悲苦地問道。
莫小邪陡然一驚,此人走路無聲無息,看來也是個身懷修為的人,于是畢恭畢敬地說道:“大師,本人奉渡化尊者之命,前來云水堂取澆灌草木用的水,不知……”
中年和尚悲苦的神色露出一絲笑意,身體一側(cè),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既然這樣你就跟貧僧來吧?!?p> 莫小邪帶著狐疑之色,跟在中年和尚的身邊行走,路上自然少不了交談,莫小邪率先問道:“大師,我從山上到這里一路走來、一路打聽,每個見到我的人都會問我一句偈語,讓我作答,怎么唯獨你不曾問我?”
“他們問你是為了分辨你到底是不是佛門弟子,你連路都不知道,況且還是這幅俗家打扮,他們自然會問你,如果不是佛門弟子,自然答不上來,要真是我們「雷音寺」的人,那些個偈語自然都能答得上來?!?p> 中年和尚并沒對他的遭遇感到奇怪,笑著道:“你能來到我云水堂,身份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我又何必盤查?!?p>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自信,莫小邪摸了摸鼻子,訕訕笑著,自己這頭黑發(fā)在「雷音寺」內(nèi)算是獨一份,別人都剃著光頭,就自己聽著烏黑的頭發(fā),不惹人懷疑才怪呢。
“你來「雷音寺」有多久了?”中年和尚忽而問道。
莫小邪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半年,一直在學(xué)習(xí)佛法精要,所以很少出來走動?!?p> “怪不得?!敝心旰蜕谢腥淮笪颍c了點頭道:“我見你直接沖大堂走就知道你來的時間不長,我們云水堂專門作為供給其他地方水源的中轉(zhuǎn),是閉門謝客的,大堂只有我們寺內(nèi)的僧人會去參拜、念經(jīng),外人一律不讓進入?!?p> 莫小邪“哦——”了一聲,記在心里,一路無話。
“這就是你要的澆樹用水,你看需要幾桶。”中年和尚指了指擺在地上的一堆水桶,淡淡地說道。
“就來兩桶吧。”莫小邪只有兩只手,那兩桶水正好合適,而且以渡化的那片園子,兩桶水應(yīng)該足夠用了。
中年和尚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指著翻開的一處,說道:“你在這上面標(biāo)明一下時間、數(shù)量、還有哪個地方拿的,之后你就可以拿走了?!?p> 步驟還挺復(fù)雜,沒想到「雷音寺」連領(lǐng)著澆花用的水也這么正規(guī),莫小邪的字寫的還是不錯的,鐵鉤銀劃,蒼勁有力,倒有幾分磅礴大氣。
將筆還給中年和尚,莫小邪一手拎著一桶米水,道了個別,大步流星的離開了云水堂的后院。
半個時辰還要多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現(xiàn)在令他發(fā)愁的是如何保證提升速度的同時,能保證水還不灑出去。
渡化的禪房內(nèi),離一個時辰僅僅還剩下十分鐘的時間,慧心睜開雙眼,憂慮的瞅了眼除了偶爾呼嘯而過的風(fēng)兒吹動,沒有丁點兒動靜的房門,兩只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不用擔(dān)心,他回來了?!倍苫]著眼睛突兀的說道,把毫無準(zhǔn)備的慧心嚇了一跳。
師尊的修為高深,他的靈識比自己強橫十?dāng)?shù)倍,能看到的地方肯定比自己遠(yuǎn)得多,得到師尊肯確的答復(fù),慧心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心湖瞬間不起驚瀾。
莫小邪拎著兩桶水,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回來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如瀑布一般密布在臉頰上,額頭上,不時還滑落在地上。
這么勞累的原因有兩點,去的時候是下坡,回來的時候是上坡,別看這一下一上,花費的體力則是翻了個番。
加上不讓水潑出外面一滴,需要他在行走的時候控制好全身上下每一份肌肉的力量,這也使他走上來的難度額外增加了很多。
“把水放在旁邊,你進來吧?!?p> 莫小邪一腳才踏入院落,渡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靠著一棵竹子邊上把兩個水桶一放,莫小邪互搓了下隱隱被勒紅的手掌,用袖子擦拭著汗水,推開了房門,屋里幽靜淡雅,一線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斜射在地面,令幽深的房間平添了幾分生機與暖意。
一杯色淡如水的婆羅花茶已經(jīng)在桌子上擺好,裊裊熱氣在水面升騰,纏成一團,久久不散。
莫小邪執(zhí)了個見面禮,在渡化尊者微微點頭示意下,坐在了上次來時坐著的位置。
端起茶杯細(xì)細(xì)品了一口,急促的氣息才稍稍喘勻。
“你知道我為什么讓你用一個時辰的時間把水抬回來嗎?”渡化面如朝暮,不溫不火的問道。
莫小邪也不急于回答,端著茶杯,沉吟一聲,答道:“能猜到一些。”
“哦?說說你猜到了什么?”渡化頗感興趣的問道。
“考驗!”莫小邪抬頭對視著渡化深邃的眼神,一字一頓,篤定說道。
“沒錯?!倍苫聪蚰⌒暗哪抗飧有蕾p,就差拍手叫好了,能看出這一點證明他讀書沒讀死,頭腦還是蠻靈活的。
中指、食指合并,在身側(cè)微微一帶,旁邊的茶壺從壺嘴噴出一道水柱,劃過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精準(zhǔn)的落在了莫小邪的茶杯中,地面干燥如初,滴水未漏。
莫小邪但覺手中的茶杯驀然一沉,本已見底的茶水有重新盈滿,蕩漾出一圈光暈。
“我今天確實想要考驗考驗?zāi)?,通過抬水就可以檢驗出你的各項能力是否達(dá)到了我的標(biāo)準(zhǔn)?!笨吹交坌奶崞鸩鑹匕炎约旱牟璞蔡顫M了,渡化眼角的皺紋舒展,笑著道:“抬水是個力氣活,在我設(shè)的時間里,一個不夠輕車熟路的新人,要想把水運回來,速度不能太慢,中間稍微歇息一會兒可能就超出了時間范疇,所以這個是為了測出你的體力達(dá)標(biāo)與否?!?p> 莫小邪頷首對此表示認(rèn)同,剛才他可沒少出汗,這身衣服回去要清洗一下了。
“其次,你可能也發(fā)現(xiàn)了在你向別人打聽地點的時候,別人會讓你對出偈語,在這半年只要你努力學(xué)了,天資又不算愚鈍的話,對上應(yīng)該不難,這也就考察了你這幾個月的學(xué)習(xí)成果,當(dāng)然,這其中還有慧心的功勞?!?p> 慧心低了低螓首,用手指將垂在鬢角的一縷頭發(fā)掠到了耳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
“還有最后的一點,也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