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鼓聲聲,轉(zhuǎn)化日月,一股藥香飄蕩院落間。
崔留央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聞到這味道了,順著氣味徒步而去,估摸著猜想是何首烏。蝴蝶履翩翩行于小徑,步步妙哉。
草木清新,頓然神清氣爽起來,崔留央憶想起從前在醫(yī)館里打雜的日子,忘乎所以然,心情很是復(fù)雜。連有人靠近都未覺察出來,依然神游,遐想翩翩。
“你怎么來了?”程青黛冷冷拒人千里之外道,通身素淡雅致。
昔日的熟悉,隨著風(fēng)吹雨打而冰冷。所有的認(rèn)知,都留在了開奉鎮(zhèn)。
“想來這里也只有姑娘能以古法炮制這何首烏?!贝蘖粞氲?,“我以前聽苗叔說過,古法炮制何首烏很是費時費力,少說得耗費一個月吧?”
“你不必如從前那樣做工,何須多問。”程青黛道,“草木雜亂,天涯海角。本是郊野,彼此無交。醫(yī)者尋藥,沾惹是非。”
崔留央聽得出弦外之音,青黛心中有怨,怨彼此相識一場,那是對于她崔留央的怨。留央窘然不知從何說開,一陣愕然,連個措辭掩飾都不想了,悻悻歸去。
一路之上,崔留央想起從前,公子溫如玉,小姐美如仙,做什么都是有趣,看什么都是美妙。那時的青黛小姐絕非冷若冰霜,而是平易近人,明麗可親。青黛小姐會叫上那時的留央,一起放飛紙鳶,一起流連山水,一起賞月納涼……平淡,可趣味多多?;叵肫饋碜屓顺磷怼H缃褚咽请y得。
轉(zhuǎn)眼相識,如今六年,六年之間。
婚三載,公子快活嗎?青黛小姐快活嗎?留央她自己呢?
是是非非,孰是孰非?情絲何解?
六年里,崔留央活得小心翼翼。
三年間,崔留央奢想過與公子能攜手白首,共同進(jìn)退。
為人妻者,她有錯嗎?
世人道,有情人總成眷屬。惜留央非公子心中之佳偶。公子傾心之人,乃是青黛小姐。
崔留央的心里很是難受,又能向誰訴說?
牢獄之中,留央其實一直琢磨著,若是換成青黛入了牢獄,公子的態(tài)度會怎般?會不會想著法子噓寒問暖?而留央在牢獄多月,公子似乎置若罔聞,未曾相見。是她自作自受的緣故吧?強求而來東西,怎會甜蜜。
崔留央的眉眼之間,欲語還休之態(tài),甚是楚楚動人。路過小池,一捧清水,扶欄自照,哭笑不止。過去所有朦朧美好,逝水而去。哭自己的愚,笑自己的傻,六年了,已經(jīng)癡傻了六年。以為付出就會有回報。以為一切會新的開始。
“弟妹,怎么了?”五嫂迎上前去,關(guān)切問道。
“五嫂……”崔留央自覺失態(tài),抹去了淚,解釋道,“想起相公,覺得難受?!?p> “老六這次出遠(yuǎn)門回西滄,一來一去,沒那么快回來。呵呵……這就相思成災(zāi)了?”
“原來是去西滄了。”崔留央這次知道公子去了何處,“嫂子莫要取笑我了?!?p> “聽我家那位說,老六是去西滄招攬雕刻木匠,需要費些時日?!蔽迳┎灰詾橐獾溃暗苊梅灥脑?,就常去我那坐坐,要不,我以后就常常過去陪你?!?p> “嫂子有心?!贝蘖粞肟吞椎馈?p> “都是一家人,客套什么。”五嫂取出帕子,替留央拭淚,“瞧瞧你這番,我看著都心碎?!?p> 一來二去,崔留央與云家五房走得愈發(fā)靠近。
近日來,搬進(jìn)宅院的東西越來越多,多的讓人瞠舌。
“聽說寒食節(jié)那日,云家家眷都將被邀請去皇宮?!蔽迳┳诹粞胛葑永?,一臉興奮道。
“哦?!?p> “弟妹,去皇宮?!你不開心嗎?”五嫂一邊說著,一邊翻看留央房內(nèi)的珠釵與綾羅綢緞。
“那么多人一起去?”留央只當(dāng)是傳聞,傳聞這種事,傳著傳著就夸大無數(shù)。
“這個不清楚了,我只是聽我家那個說,大伯那日接下了圣旨。以后要是攀上皇室大樹,云家能成為百鉞的皇商,可以為皇室采購辦置物品,發(fā)達(dá)了,發(fā)達(dá)了……笑都笑不動了。”五嫂浮想聯(lián)翩道。
“恩?原來百鉞還有皇帝?”崔留央茫然道,“一直以來都聽人說國主,國主的?!?p> “頭發(fā)長,見識短了吧?”五嫂嘰吧嘰吧著,“百鉞皇室,富得流油啊。只是二十年前亂了一場,現(xiàn)在掌權(quán)的是國主,皇帝依舊高高在上,不管事罷了?!?p> “五嫂知道真詳盡?!贝蘖粞虢饣笾Φ?。
“那是。”五嫂笑瞇瞇著,其實在她聽聞百鉞皇帝的時候,也是如同崔留央一般,接著被自家相公狠狠鄙夷一番頭發(fā)長見識短地好好教育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