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還是樂溫良、唐翎書、唐圣元和我四人用餐。與昨日同樣的食材，不同的是，麻姑換了做法，變著花樣來滿足唐家兄弟的味蕾。唐圣元仍是對糕點情有獨鐘，還詢問了制作方法。
昨日聽說唐家二公子很喜歡自己做的糕點，麻姑今天特意提出申請，在午飯時親自給唐二公子布菜。見唐圣元問起糕點的制作方法，麻姑心生高興，與他簡單介紹。
唐圣元聽得仔細(xì)，腦袋不時點幾下，活脫脫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麻姑看著他，更是喜歡。
“麻姑，把制作工藝寫下來，給唐公子帶回去。”樂溫良說。
“好的，老爺。”麻姑也正有此意。
湯足飯飽，各自回房休息，約定一個時辰后樂府大門見。
墨城山水秀麗，官府和當(dāng)?shù)氐纳倘诵藿瞬簧賵@林，供人觀賞。此外，絲綢和刺繡也是聞名全境，衣裳、配飾的針線比起其他地方，要精細(xì)很多。
今天我駕馬車，唐圣元也躍躍欲試。唐翎書難得的笑出聲，一人坐進(jìn)馬車中，喝著一旁準(zhǔn)備好的熱茶，留唐圣元坐在我的旁邊，一同駕車。
平日里，唐圣元騎馬的次數(shù)不少，但駕馬車卻一次都沒有，這次經(jīng)我影響，也算是解鎖了對駕馬車的認(rèn)知：“水姐姐，我發(fā)現(xiàn)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去做，就會有不同的結(jié)果。就像是駕馬車，以前看別人，也只是讓馬帶著車跑起來、到地方停住，最多些是技術(shù)好的馬夫，能讓馬車一路平穩(wěn)少顛簸?？煽茨泷{馬車，卻比騎馬的自由和樂趣只多不少，就好像，整個車都是你的心愛之物，你小心呵護(hù)著，但又知道它們的優(yōu)勢，你帶著馬車，在人或多或少的路上，開心快樂的享受美好的一天?！?p> 唐圣元的這番話也驚訝到我：“這位唐二公子，你文采這么好，感知周圍的能力這么強，你自己知道嗎？”
唐圣元被我夸的難得靦腆憨笑，掀開簾子向他大哥求助：“大哥，水姐姐這么夸我，我有點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怎么辦？”
唐翎書大概今日笑的次數(shù)，已超額完成一年的量，他按下止不住的笑容，回答道：“那就不控制了，難得有機(jī)會隨意抒發(fā)情緒，尤其還是讓自己開心的情況，盡情快樂就好?！?p> 于是很快，路上就傳來陣陣歡笑聲，我和唐圣元時而此起彼伏、時而同步，歡笑聲不斷。
我與唐翎書、唐圣元三人先逛了與樂府風(fēng)格不同的獅園。獅園里有成千上百的獅子，不過都是石雕的獅子。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的蹲坐望著前方，有的腳下踩著繡球，還有小獅子依偎在母獅子的身邊，或是幾只小獅子一起玩耍。
唐圣元很喜歡這個園子，他跑到一個睡覺的石獅子身旁，用手輕輕撫摸它；又蹲到一個思考的獅子前面，也同它一起思考。不一會兒，他走到兩只正在打鬧的小石獅子身后，作出故意皺著眉頭的大人樣子，聽見他自言自語：“嗯，要是這個畫面能畫出來就好了?！?p> 這句話，我聽得清楚，臉上露出笑容。
唐翎書和我并排，跟在唐圣元的身后。他不時的觀察唐圣元，也欣賞路過的石獅子。
我想開口和他說說話，卻不知該找個什么話題。等想到話題了，又不知開口后怎么稱呼，是“唐公子”？還是“唐翎書”？“翎書”？
還好，有個小孩在，尷尬的氛圍很快消失。唐圣元轉(zhuǎn)身回到我們中間，抬頭望著唐翎書，說：“大哥，那兩只打鬧的小獅子好可愛，惟妙惟肖的。你雕刻的手藝那么好，回去給我做一對木頭的，我擺在書桌上，好嗎？”
“二弟喜歡，大哥回去就給你做?！?p> 唐翎書這人，真是什么都會，對弟弟也這么好，唐圣元的運氣真好。為什么，我沒有哥哥？
突然，想起臥夢軒那位吊兒郎當(dāng)?shù)目∶滥凶?，冷易君。我條件反射的打了個寒顫。
一抬頭，對上唐翎書的視線。
“我沒事，就是突然在想，為什么我不像圣元，也有一個這么貼心的哥哥。”我是實話實說。
從獅園出來，我們又乘著馬車去欣賞墨城的山川。墨城的南面是一片連綿的群山，山深且幽，我們只在外圍的湖邊走走停停，看綠水映青山，聽百鳥吟唱。
一路雖長，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馬車上，所以并不覺得累。
回到城區(qū)，我們?nèi)チ藰犯a(chǎn)業(yè)下制作最精良的綢緞莊。我們?nèi)硕剂苛顺叽?，挑選絲綢錦緞。唐翎書很快選好一塊亮藍(lán)，一塊灰色的料子。我和唐圣元還在慢慢挑選，一旁綢緞莊的小廝已經(jīng)用筆記了很多顏色花紋的料子。
唐翎書來到我倆的身邊，講講這個花紋，說說那個顏色。也沒覺得他在幫我們做決定，但是我和唐圣元很快就選好了料子。
一晃到了晚飯的時間，地點選在鬧市區(qū)的風(fēng)滿樓。風(fēng)滿樓的老板阮玉笙曾是虹州皇城里的御廚，告老還鄉(xiāng)后就開了這家名為風(fēng)滿樓的酒樓。菜品菜色都在保留本地口味的基礎(chǔ)上進(jìn)行創(chuàng)新，每道菜，都不難看出阮玉笙的眼界開闊，別出心裁。
小芝麻早一步到達(dá)包廂，點好菜，正忙著煮茶。
我們?nèi)俗哌M(jìn)包廂，門未關(guān)，小兔的身影在眼前一晃。
果然，隨后，吊兒郎當(dāng)?shù)墓勇朴频某霈F(xiàn)在門口。
冷易君的視線越過我，眼里瞧著唐翎書和唐圣元，嘴里卻問我：“這兩位儀表堂堂、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是？”
阮玉笙其實只是酒樓的兩位老板之一，專門負(fù)責(zé)廚藝和菜肴的管理。風(fēng)滿樓的另一位老板，是臥夢軒的主人冷易君，負(fù)責(zé)酒樓的運營和宣傳推廣。
我白了他一眼，先給唐家兄弟介紹冷易君：“風(fēng)滿樓有兩位老板，一位是曾為御廚的阮玉笙老板，另一位是我身邊這位，冷易君，同時他也是臥夢軒的主人。”
冷易君很滿意我的介紹，眼睛如狐貍般笑瞇瞇的看著唐翎書和唐圣元，說：“叫我易君就好了，歡迎來墨城?！?p> 唐翎書的臉上只有一絲微笑，回：“在下唐翎書，這是二弟唐圣元。我們二人來自籽州?！?p> 冷易君的眼睛一眨，已經(jīng)明了，說：“原來是籽州州府的唐府，久仰久仰。唐府培養(yǎng)的花卉美輪美奐，除了在江湖上聞名的唐氏劍法和拳法，貴府還是生產(chǎn)武器的大家?！?p> “冷兄的見識廣博，又是在世伯樂，在臥夢軒里集合天下的奇能異士，令人佩服?！碧启釙部蜌庖环?。
我看了小芝麻一眼，后者也覺得這兩人談的好認(rèn)真，兩眼一翻，裝作要暈倒的樣子。
冷易君忽用手一指我，說：“這是我親妹妹，自幼頑皮慣了，如果行為上有看不過去的，不要放在心上。”
好了，這下?lián)Q我要暈倒了，差點兒一口血吐出來。
唐翎書聞言忽然看了我一眼。我猜他是不是想起我不久前剛吐槽的那句，為什么我沒有這么貼心的哥哥。
好在唐翎書很快淡淡一笑，禮貌點頭回道：“令妹很好，我們相處還算愉快?！?p> 冷易君一時無話，看了一眼茶具和擺設(shè)，說：“那就不打擾了，我們的飯菜還算可口，請慢慢享用?！?p> “多謝，冷兄慢走?！碧启釙f。
唐圣元也跟著點頭道別。
冷易君終于瞧了我一眼，看意思，是想約我單獨聊聊。
我回了一個眼神：再見，不送。
把門關(guān)上，我忙解釋：“這人才不是我親哥哥呢，他算是我大師兄吧，小時候一起學(xué)過功夫，然后一起長大的?！?p> “噢，原來是水姐姐的青梅竹馬?！碧剖ピ蝗活I(lǐng)悟。
唐翎書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
小芝麻咳嗽了一聲，說：“小姐，茶煮好了，給你們倒上吧。”
“嗯。”我的手指一揮，迅速回應(yīng)。
菜上來，盤子特別，菜的擺放也獨特。包間內(nèi)有小朋友，所以有一道綠油油的糕點直接雕刻成小貓的樣子，盤子上用醬汁繪了幾只小魚。還有一道豬肉，肉切成小塊，見不到其他的調(diào)料，放入口中，卻是幾番味道，回味無窮。
甜湯收尾，這頓飯，吃的也十分完美。
飯后逛逛集市，算是消食。回到樂府，唐翎書和唐圣元先回玉竹館休息，晚些來花溪苑找我。
我和小芝麻回到房間。小芝麻研墨，我閉上眼，回憶片刻，在紙上繪出了唐圣元和兩只小石獅子的畫面。
小芝麻又打了新的井水，將我今早拿的牛皮酒袋放入其中。
我平日的畫作不少，小芝麻早已練就嫻熟的裝裱技術(shù)。唐翎書和唐圣元走進(jìn)房間時，小芝麻將畫卷展開給他們看。
唐圣元的愿望成真，自然是高興不已。圍在畫前，仔仔細(xì)細(xì)的看。
唐翎書目光溫柔，也看著畫。
“我們?nèi)ゴ蛉俊碧启釙鴨栁摇?p> “好啊?！蔽一氐?。
唐圣元年紀(jì)還小，就不跟我們一起練拳。小芝麻帶著他，參觀苑內(nèi)的奇珍異草和我的稀奇古怪的收藏。
白晝已在每日交替中漸漸變長，晚飯后的此時，太陽還在緩慢移向地平線，天還亮著。
我和唐翎書來到后院的假山前，一片石磚地，近日時逢雨季，石磚上長出了淺淺的綠苔。
唐翎書嘴角露出笑意，面對我，念說：“肩膀放松，調(diào)整呼吸。”隨后起勢，右手出掌，左腳跨步，帶我打了一套緩和、熱身的掌法。
“你們唐府的功夫真多，除了拳法、劍法之外，還有掌法?！蔽疫厡W(xué)著他的動作，邊說道。
“只是強身健體的掌法而已?！彼氐馈?p> 確實，手臂放松，重心下移，腳步緩而不急，身形有停有頓。五式掌法打下來，全身的筋骨輕松不少。
“那我們開始拳法了？”他問我。
我點點頭。
“唐氏的拳法，在于心神合一，動作與內(nèi)力高度統(tǒng)一。動作觸動力量，力量引領(lǐng)內(nèi)力。”唐翎書邊介紹，邊開始拳法。
這套拳法的特點在于力量的使用。從第二式開始，力量逐漸加大。出拳的速度不快，卻在空氣中像是擲地有聲。
唐翎書雖長得高瘦，打起拳法，卻讓人賞心悅目。他的每一拳都剛勁有力；同樣一個動作，我做的似是行云流水，他卻是氣吞山河。
不一會兒，我的額上已出細(xì)汗，可見他的臉上，卻仍舊平常。
我還記著那一抹茶香。
唐翎書今日一直穿著身上的這套衣服，下午一同游玩的時候，也未聞到那似有若無的淡淡的特別的茶香。我回憶與他在云府的第一次見面，似乎，也沒有聞到。
一套拳法下來，他仍呼吸平緩。于是我提議，再打上兩遍。
唐翎書看了一眼我額上的細(xì)汗，有些猶豫，但還是同意了。
第三遍的招式即將結(jié)束。
一滴汗已劃過我的臉頰，唐翎書的臉上也終于出現(xiàn)細(xì)汗。
我暗暗一笑，右腳在青苔上作勢一滑。
果然，又落入一人懷中。
我轉(zhuǎn)身，面朝著他，我的身高剛過他的肩頭。悄悄靠近他的衣領(lǐng)，果然，聞到了特別淡的茶香。
正偷笑，突然察覺到一束目光。
我抬起頭，唐翎書正低頭看著我，目光深邃得有如無底之洞。
于是發(fā)現(xiàn)，我們兩人的姿勢有些親密：我的雙手伏在他的胸前，他的雙手?jǐn)堉业难?p> 太陽落入地平線以下，我仰望著唐翎書，看到他的身后晚霞滿天。它們色彩紅艷，形狀多變，其中有一片云最吸引我的視線，像是拖著火焰般尾巴的鳥兒張開巨大的翅膀，朝著太陽消失的地方，欲追隨而去。
“鳳舞九天？”唐翎書說。
我看向他，原來他也順著我的視線，側(cè)身望著天上的那片云。
“鳳舞九天？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