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從進入大帳以來,始終默不作聲,大家?guī)缀醵纪浟怂拇嬖?,而嚴巖,更不曾注意過姜宇一眼,雖然姜宇來到中尉營之前,孫豫對他夸贊有加,可不經自己親眼目睹,嚴巖是不會聽信一面之詞的。
此時姜宇忽然大笑,就連嚴巖,也露出了詫異的目光,他凝視姜宇片刻,略帶質疑的笑問道:“此話怎講?”
“所謂急行軍,乃是已騎兵或者戰(zhàn)車為主力,突襲大路,日夜兼程,趁著敵軍無備,殺其措手不及,縱觀北軍,可堪此大任的,除我兄長,還有誰呢?”姜宇的話說的模凌兩可,既表明了態(tài)度,又不深說其中原委,唯恐言多必失。
但是如果只說一些不疼不癢的話,在這里,肯定鎮(zhèn)不住這些人,姜宇微瞇雙眼,在心里整理說詞,又道:“更何況,我兄長乃屯騎出身,雖然掌軍時間不長,卻有豐富的作戰(zhàn)經驗,如果中尉大人想找個長途奔襲,入河北之后能夠突襲匈奴的先鋒將領,我個人覺得,我兄長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p> 姜宇的話點到即止,他根本不肯多說什么,此時向著嚴巖一抱拳,而后又瞥一眼一旁的孫豫,孫豫猶豫了一下,立刻接過話茬道:“從姜司馬固守虢亭來看,他絕對有這個實力,而且,臨危不亂,在越騎大舉圍城之際,沒有棄城而逃,反而準備了充足的物資守城,這樣的人才,不可多得,我贊同姜宇的意見。”
嚴巖雖然沒有立即答應什么,但是他的心卻已經動搖了,他在文案前來回踱步,右手捻著胡須,一邊思考,一邊搖頭,好半響,嚴巖才扭身看向姜泰,毅然問道:“姜泰,你本人,可有信心?”
“末將必然完成任務,為大軍打好頭陣。”姜泰立刻單膝跪地。
“如果你半路遇到伏擊,該如何是好?”嚴巖緊鎖眉頭,又問一句。
“若遇小股敵軍,當收攏各部,結陣而戰(zhàn),若遇敵軍主力,當依險固守,靜待后援?!?p> “若是北軍的行蹤暴露,又當如何?”
“臨機應變,隨勢而動?!?p> “好!”嚴巖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朗然笑道:“既然你自告奮勇,可愿立軍令狀,我也好給大伙一個交代?”
“末將不敢推辭?!苯┍?,準備上前,嚴巖卻忽然揚起右手,“且慢。”
所有人都愣住了,嚴巖這是反悔了嗎?
姜泰也頓住了腳步,與嚴巖相隔一步遠,他靜靜凝望嚴巖,等待他后面的話,嚴巖卻沒有急著說什么,他目光在帳內眾人身上掃一圈,而后向宋燁招招手:“宋燁?!?p> 宋燁一臉驚訝,起身走出來,拱手道:“屬將在?!?p> “我任命你為監(jiān)軍,你敢同姜泰同往嗎?”
宋燁短暫的愣住了,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慌忙抱拳:“屬將跟隨將軍多年,有何不敢?只要將軍需要,屬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好?!眹缼r給一旁的長史孫豫遞了個顏色,孫豫從懷里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文書,平鋪在桌案上,而后笑道:“這次先鋒,需點兵七千人,但是考慮到姜司馬麾下的編制已經不足兩千五百人,所以,我們會從中軍補足姜司馬額外兵力,定編六千人,而后從中軍撥一千精騎,配給監(jiān)軍宋燁調遣,你二人可愿意?”
二人各自抱拳,朗聲唱諾,嚴巖滿意的點點頭,而后又道:“姜泰,宋燁聽令?!?p> 二人各自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嚴巖從桌案上拿起先鋒令,又接過姜泰遞回的副先鋒令,依次交給二人,又拿起桌上一份竹簡,朗然道:“我已修好表彰,晉封姜泰為別部校尉,所轄部下為別部營,宋燁為別部副尉,監(jiān)管別部營,所轄一千兵馬,暫歸別部營調遣,你二人起來吧?!?p> 進階校尉,這件事,姜泰已經提前得到了消息,他并沒有感到驚訝,非常沉穩(wěn)的唱諾起身,揣好自己的令牌,嚴巖又把另一份竹簡拿在手中,又道:“姜宇為別部營長史,宋杰為別部營主簿,你二人當全力輔佐姜泰,治理別部營?!?p> 二人各自抱拳唱諾,安排先鋒一事算是暫時定下來了。
嚴巖回道文案旁坐下后,把一份地圖交給了姜泰,而后吩咐帳外親兵,押解叛將陸宇入賬。
所有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大帳中央空出來了,這時,幾名身強力壯的軍士押解著一臉頹然的陸宇走入大帳,嚴巖目光深冷,望著陸宇,一臉恨意的喝道:“叛將,你可知罪?”
陸宇被強按在地上,一臉茫然的望著大帳里的纛旗,直到嚴巖喝問第二聲,才反應過來,聲音嘶啞的回一句:“姜泰擅自處決我家將軍的弟弟,吳寒,我們不服!”
“嘿?”嚴巖被陸宇的話氣樂了,他一臉不滿的望著陸宇,又問:“你們越軍作亂,屠害百姓,難道沒有錯嗎?”
“吳寒作亂,危害虢亭,這個……我們自然承認,可姜泰手段殘忍,殺害吳寒,這也是事實,否則,我家將軍又怎會提兵問罪,強攻虢亭呢?”陸宇還想辯解一番。
可這個話題一旦說開,又會把之前姜泰擅自處決吳寒的事情勾出來,這不是嚴巖想要看到的,而且,嚴巖很擔心,那個自負的朱洪又會出來搗蛋,他只得強壓怒火,毅然喝道:“住口!”
嚴巖眼中頓露殺機,他凝視陸宇片刻,很是無奈的恨道:“不知悔改,拉出去,斬了!”
幾名親兵立刻抱拳唱諾,托起陸宇向外走,陸宇整個人如爛泥一般,被人拖著,但是嘴里卻兀自吼著:“我不服!我不服!”
“拖出去!”嚴巖沒心思再搭理陸宇了,他一臉煩躁的望了望眾人,朗然喝道:“散帳吧,陸宇的首級懸掛營門,警示三軍?!?p> 眾人起身唱諾,嚴巖第一個起身,準備離去,卻在他剛剛走過桌案的時候,帳內卻響起一人的阻攔聲:“將軍且慢。”
嚴巖頓住了腳步,他一臉詫異的扭頭看去,只見坐在第三排的姜泰忽然起身,走到嚴巖身前,拱手道:“末將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將軍成全。”
“什么事,你說吧?!?p> “還請將軍赦免陸宇?!苯┍氐?。
“你說什么?”嚴巖目光冰冷的望著姜泰,他沒有想到,這個姜泰,在這個時候替陸宇求情,這是要干什么?
嚴巖顯然對姜泰此舉極為不滿,但是礙于面子,又不好直接駁斥,耐著性子問道:“說說你的理由?!?p> “陸宇忠心為主,其心可嘉,況且吳廣在攻打虢亭之時,得知我軍援軍已到,突然遁去,舍棄麾下將士,而陸宇卻始終奮戰(zhàn)在第一線,與我軍生死搏殺,可畏勁敵,此等人,忠肝義膽,雖有過卻不至死,還請將軍明察?!?p> “姜泰,如此一個勁敵,險些攻破你虢亭城,你還想護著他嗎?”嚴巖怒氣消了幾分。
“將軍,他能幾次攻上城頭,說明陸宇此人有勇有謀,是個可用之人,若是就此斬殺,豈不寒了越人之心,也寒了滿營將士之心?何況大戰(zhàn)在即,我軍即將出發(fā),還請將軍放他一條生路吧,我愿親自擔任說客,勸他悔過?!苯┯闷诖哪抗馔鴩缼r,在他看來,若能收下陸宇,自己北征,便可多一份力量,如果嚴巖不肯把陸宇撥給自己,自己也有救陸宇的情分,可以借此機會,和陸宇冰釋前嫌,無論如何,自己這筆賬,都不虧本。
嚴巖此時也被姜泰說動了,他低頭思索片刻,又接連兩次望了望姜泰,這才嘆口氣,向帳外喝道:“把陸宇帶回來,交給姜泰處置吧?!?p> 這就是赦免陸宇了,姜泰立刻抱拳道謝,嚴巖本來準備離去,但是走了一步,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一眼姜泰,輕聲囑咐道:“若能勸,固然是好,若陸宇不肯悔改,你可直接將其斬首,將首級送我軍中便可。”
……
離開中軍大帳,姜泰吩咐左莒帶人去押走陸宇,自己則和管寵,宋燁等人來到了中尉營西面,這里屯駐著宋燁從各營挑選出的精壯士兵,他們人人都會馭馬,又有中尉營臨時配備的短槍,圓盾,長劍,裝備還算精良,此時得了命令,紛紛來到校場集合。
姜泰簡單的巡視了一下這些人,除了宋燁本部的一千人沒有集合,這里足足有三千多人,各個膀闊腰圓,有的甚至比姜泰原先的部下還要壯碩,這讓姜泰有了北征的信心。
姜宇始終陪伴在側,他雖然沒有從軍過,但是行軍打仗,管束軍隊,他還是略知一二的,此時見了這些士兵,又見姜泰一臉自信的望著這些人,他雖滿意的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從旁提醒道:“軍士雖然精良,但是沒有經過訓練,士氣,陣型都不可用,尤其是人心,必須盡快從咱們的部隊里選出心腹部將,統(tǒng)領他們,這些士兵方可拉上戰(zhàn)場?!?p> “可是……時間不等人啊?!?p> “用不了太久,三個時辰足夠了,估計天黑之前,咱們就可以出發(fā)。”姜宇說著話,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而后又道:“這件事,讓我和管寵去辦吧,你就別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