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7章 那扎雪莉
汦水以北,巨鹿以南,這里連營近百里,有數(shù)十股匈奴散騎在這里游蕩。
大營內(nèi),有匈奴主力部隊近三萬余人,河北降軍近七萬人,聲勢浩大,一面秀有狼頭的大旗佇立在中軍大寨,在大旗旁,是一座占地近百平的大帳,這座大帳,便是匈奴大單于牙都的中軍帥賬,帳內(nèi),有左右賢王,左右蠡王,各部落首領(lǐng),各軍統(tǒng)帥以及大小將軍參差不齊,河北降軍主要由冀州都護府原都督諸葛祝融督領(lǐng),在他麾下,大小戰(zhàn)將也不下三十余人,可畏聲勢浩大,氣吞山河。
牙都這次入侵中原,也是機緣巧合,河北軍心不穩(wěn),又有諸葛祝融休書獻媚,想要勾結(jié)匈奴,自立為王,其中條件,便是將幽州之地,劃給他作為封地,有了諸葛祝融的里應(yīng)外合,牙都果決下令,調(diào)撥麾下精兵入侵河北,沒想到,僅僅幾個月,從并州轉(zhuǎn)戰(zhàn)幽冀二州,匈奴的軍隊竟然踏破層層阻礙,直插河北冀州。
這也使得牙都入侵中原的野心更加膨脹,他在河北軍隊南侵的同時,大肆集結(jié)更多的軍隊,又讓諸葛祝融在河北募兵,才有今天這十多萬大軍橫掃河北的壯舉。
戰(zhàn)爭從一開始打響,就一直傾向匈奴人,牙都沒有耗費太大的力氣,便殺入了河北腹地,此時河北之地眼看著就要盡收囊中,牙都正在籌謀著入寇黃河以南,爭取一舉擊潰大隆王朝的時候,右翼主將那扎米色竟然連連戰(zhàn)敗,損兵折將,糧草輜重損失殆盡,這讓牙都剛剛膨脹的野心遭到了從未有過的重創(chuàng),他暴怒之下,命人鞭笞那扎米色近三十鞭。
眼看著那扎米色被打的血肉模糊,若不是那扎部酋長那扎米谷多求情,牙都恨不得一刀斬殺那扎米色。
此時那扎米色萎靡不振的跪在大帳中央,渾身是血的那扎米色強忍著疼痛和屈辱,跪在地上,帳內(nèi)眾人看到他的樣子,無不唉聲嘆氣,右翼受挫,主力部隊必然也會受到波及,士氣低迷,眼看著寒冬臘月將至,匈奴人眼下需要面對的,只有一個選擇,進或者退。
若是進,必須和大陸澤以南的北廣王決一生死,在明年開春之前,匈奴不能在退回塞北,若是退,牙都只能就此收兵,就連奪得的土地,也要拱手相讓,只留諸葛祝融率兵鎮(zhèn)守幽州,待明年開春,牛羊充足,牙都才會再次考慮南下,入侵中原。
這對于牙都而言,是一次難以選擇的岔路口,到底是戰(zhàn)是退,他始終下不定決心,可偏偏這個時候,那扎米色大敗,重挫匈奴銳氣,這讓牙都憤恨之余,不得不考慮退兵了。
此時那扎米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抖了,很顯然,他的體力已經(jīng)支撐不了多久,但是牙都兀自思考著是戰(zhàn)是退,根本沒有理會那扎米色,只有一名站在西側(cè)的少女焦慮的望著那扎米色,直到她發(fā)現(xiàn)那扎米色真的熬不住了,她再也顧不上別的,匆匆跑出人群,來到那扎米色身邊,扶住那扎米色,一臉焦慮的喊道:“哥哥,哥哥,你沒事吧?”
少女嗚嗚的哭泣著,很顯然,哥哥受罰,她的心里十分難過,但是她的舉動卻惹惱了牙都,牙都把一把匕首狠狠的插進桌案上,一臉憤怒的吼道:“誰讓你出列的?”
“我……我愿替哥哥受罰,請大單于饒了我哥哥吧?!闭f話之人,是那扎米色的妹妹,那扎雪莉,也算是匈奴軍中的一元猛將,長期跟在兄長那扎米谷多身邊,雖然很少投身沙場,但是她自幼同兩個哥哥一同習(xí)武,在軍中,一些驍勇善戰(zhàn)的牙將都未必能夠輕易擊敗那扎雪莉,所以,每次出征,那扎雪莉都會跟在哥哥身邊。
這次也一樣,只是,從趙郡傳來的戰(zhàn)敗消息,讓那扎雪莉悲憤之極,不僅僅是因為哥哥那扎米色兵敗退守中丘的緣故,更重要的是,她從小青梅竹馬的愛郎,沃野戰(zhàn)死在軍中,這讓她難以相信,更難以接受,可愛郎的死是真真切切的,除了發(fā)誓為愛郎報仇以外,那扎雪莉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做不了任何事情,就連殺入漢人的軍中奪回愛郎的尸首,她都做不到,更何況,那扎米谷多是絕對不會允許她沖鋒最前線的。
之前那扎米色回道中路大營的時候,那扎雪莉也曾怪過哥哥,可看到他的狼狽相,滿身是血,滿臉泥漿的慘樣,她又舍不得責(zé)備哥哥了。
而今天,那扎米色被鞭笞三十鞭,已經(jīng)丟了半條命,眼看著那扎米色在帳內(nèi)搖搖欲晃,眼看著就要倒在那里的時候,作為那扎米色最心疼的妹妹,那扎雪莉再也不能坐視不理,她沖出人群,跑過去扶住那扎米色,卻惹惱了大單于牙都,那扎雪莉已嚇得渾身發(fā)抖了。
牙都雙眼微瞇,一雙銳利的眼睛打量著那扎雪莉,聲音低沉而苛刻:“你要替他受罰嗎?”
那扎雪莉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咬著牙,毅然道:“只要饒了我哥哥,我愿意。”
“好一個兄妹情深,不愧是我大匈奴的好兒女,好戰(zhàn)士,我十分欣賞你們,只是,你哥哥戰(zhàn)敗,讓漢人奪回了襄國縣,此時軍隊直抵渚水以南,對我軍形成了側(cè)翼的威脅,你說,我能饒了他嗎?”牙都冷哼了一聲,乜一眼身邊的大祭司土榻,冷笑道:“大祭司,我該如何處置他?”
“眼下漢人在強攻井陘關(guān),我軍退路危在旦夕,如果井陘失守,我們便不能再從并州退兵了,那時,我們轉(zhuǎn)走幽州,會延誤很久,我覺得,趙郡一線萬不能舍棄,還需要猛將鎮(zhèn)守,保證我軍可以順利回軍才是上策,所以,不如……讓那扎米色戴罪立功,替我們扼守渚水,如果再敗,再斬不遲?!?p> “哼哼,大祭司這是主張退兵了嗎?”牙都略顯不滿的問道。
“冬天將至,我們的族人也需要遷徙了,這里不適合我們久留,畢竟我們沒有充足的糧草,沒有足夠的棲身之地,一旦戰(zhàn)敗,那將是滅頂之災(zāi)啊!”土榻說到這,他有意無意的看一眼諸葛祝融,而后又道:“有諸葛將軍鎮(zhèn)守幽州,我們從旁側(cè)應(yīng),不妨先舍掉這塊肥肉的好?!?p> “可是……一旦退兵,再想殺回來,可就難了?!毖蓝忌钪?,土榻說的一切都是實情,可讓他就這么放棄,他還真有些舍不得。
土榻自然了解牙都的品性,他耐著性子,笑勸道:“我聽說漢人此時并不好過,各地匪寇倡闕,正是內(nèi)憂外患之時,如果我們迫的太緊,大隆的主力只會被牽制在河北一線,這反而會成全了那些匪軍,等他們做大做強,或者滅了大隆王朝,我們將會面對一個新的敵人,這個敵人是強是弱尚不可知,更何況,我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倒不如放出一條出路,讓漢人內(nèi)斗,我們在塞北也可逐步做強,討伐敵對勢力,等到時機成熟,糧草充沛,在徐圖南下也不遲。”
“看來,大祭司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牙都也不由輕嘆一聲。
帳內(nèi)眾人聽到大祭司的話,無不贊同點頭,這一仗已經(jīng)打了這么久,大家都很疲憊了,此時大隆王朝在大陸澤以南屯駐了近十萬軍兵,若真想強行突破,必然是一場惡戰(zhàn),寒冬時節(jié),誰也不想去拼死送命,而諸葛祝融當(dāng)初只是想借助匈奴的勢力,圖謀自立,握有屬于自己的土地,此時匈奴想要撤軍,他樂得坐收幽州之地,便拱手勸道:“所謂舍得,有舍才有得,大單于不必執(zhí)著于一時的勝敗,大可暫且退兵,等待春暖花開,從幽州過境,我們合兵一處,何愁中原不能收復(fù)呢?”
有了眾人的勸慰,牙都也不再堅持了,他低頭沉默了一會,而后吩咐道:“退兵之事,我意已決,這幾天,可分批撤退。”
牙都目光冷冽的望著那扎米色,聲音冰冷的呵斥道:“本單于給你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若是大隆王朝的北軍踏過渚水,壞我好事,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
“末將……末將定不負所托。”那扎米色吃力的行一禮,但是身體的疼痛和嚴重體力透支,那扎米色卻無法站起身子。
那扎雪莉一臉關(guān)切的看著哥哥,小心翼翼的扶起他,那扎米色準(zhǔn)備退去,那扎雪莉卻沒有放他走,反而右手撫胸,向著牙都行一禮,而后毅然道:“我哥哥有傷在身,此時若遇大戰(zhàn),恐怕能力有限,不能死戰(zhàn),不如……讓我和哥哥一起去,這樣可保渚水一線平安無事。”
“胡鬧!”這一聲呵斥,是坐在一旁的那扎米谷多吼出來的,那扎雪莉沖撞牙都,牙都沒有計較已經(jīng)很不錯了,此時她還要隨軍出征,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扎米谷多深知,能夠擊敗那扎米色的人,絕對不是善茬,不能由著那扎雪莉的性子來,”雪莉,我不準(zhǔn)你去!“
但是那扎雪莉卻不肯聽從大哥的安排,她一臉果決的回絕道:“大哥,我意已決,您就別說了,我要和二哥一起去右翼大營,從軍效命,替大單于把守渚水防線。”
“你!……”那扎米谷多氣的渾身發(fā)抖,他很想走過去,拉回那扎雪莉,但是牙都卻在這個時候爽然大笑起來:“我匈奴有你們兄妹幾人,真是萬幸,米谷多,既然你妹妹有意從軍,就讓她和那扎米色一起去吧,總歸是兄妹,那扎米色也不會容許她以身犯險的。”
說這話,牙都已經(jīng)從桌案上拿起一支令箭,向前遞去:“那扎雪莉,本單于非常喜歡你的直爽,也很賞識你,拿著令箭,去我麾下點兵五百,隨你哥哥一起去吧?!?p> “謝單于?!蹦窃├虿唤o那扎米谷多更多拒絕的機會,立刻走上去,接過令箭,回身攙扶住那扎米色,一步一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