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的戰(zhàn)事僵持日久,雙方各軍都在按兵不動,匈奴在回軍支援井陘的同時,預謀著徐徐而退的策略,由諸葛祝融麾下的降軍打頭陣,抵住隆軍鋒芒,自己帶著主力徐徐退回井陘關,從并州雲(yún)中退往塞北。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戈說的軍隊如一把利刃一般,插入大陸澤以東地段,隔絕了諸葛祝融和匈奴主力部隊之間的呼應,盡管戈說僅有三萬多人,但是聲勢浩大,又憑險據(jù)守,依大陸澤旁安寨扎營,就近取水,諸葛祝融多次派兵挑釁,都沒能擊退戈說的軍隊。
北廣王親自坐鎮(zhèn)中路,命麾下兩員大將各帥兩萬人,向前推進五十里,沿著大陸澤以西的曠野駐下軍隊,最后的決戰(zhàn)漸漸打響了。
嚴巖因為拒絕北廣王的招納,軍需補給始終沒有輸送到軍前,不得已,嚴巖向洛陽的北軍大營休書,命人輸送北軍物資,即刻北援軍中。
但是寒冷的侵襲,北軍軍中近三成的士兵已經(jīng)病倒,病情愈演愈烈,已經(jīng)開始有大批士兵因為疾病而死亡,很多士兵龜縮在營中,毫無戰(zhàn)心,這一仗,北軍變得士氣低迷。
姜泰奉命直插渚河以北,在浮橋北岸扎下營寨,與那扎米色對峙,有步兵近萬人屯守在南岸,形成互援之勢,苗吼也添兵三千,進駐姜泰軍大營,就這樣,北軍與匈奴右翼的軍隊始終對峙在渚河一線,又是一個多星期。
此時戰(zhàn)局如此緊張,北廣王卻斷絕北軍的供應物資,嚴巖北上之時雖然帶了不少東西,但是戰(zhàn)爭轉眼遷延過月,數(shù)萬人日須所耗,不下千金,糧草漸漸告罄,御寒之物又遲遲供應不上,就連姜泰的軍營里,不少戰(zhàn)馬因為無法抵御寒冷,已經(jīng)凍死。
將士們每每看著戰(zhàn)馬被凍死,卻又無可奈何,就連馬草都供不應求,如何還能供養(yǎng)如此多的戰(zhàn)馬,只能把一些上等的戰(zhàn)馬集中豢養(yǎng),多點火盆,用帳篷把馬棚遮住,抵擋風寒。
只可惜,天公不做美,第一場大雪稀稀落落下個不停,接連三天,大雪傾盆而下,大地上的積雪非常的厚,天氣愈加寒冷,別部營緊閉寨門,就連哨塔上,也很少有士兵執(zhí)勤,大家龜縮在營寨里,烤火取暖,肚子餓了,就會去附近山中打獵,挖野草充饑。
這一仗打的如此艱難,不少人已經(jīng)有了退軍的想法,就連姜泰,也是兀自強撐著,在中軍大帳里,嚴巖剛剛命人送來一封書信,明言補給物資將會在三日內送到,命他嚴守寨門,不可以給匈奴任何可乘之機。
姜泰讀完書信,順手把書信遞給了姜宇等人,他伸手再次去火盆上烤火,姜宇等人互相傳看,都看完后,管寵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急急吼道:“將軍,就怕咱們挺不過這三天啊,更何況,還不知道這場大雪要下到什么時候呢。”
“就是,就是。”其余幾人爭相附和。
姜泰皺了皺眉,他也知道,這樣酷寒的天氣,將士們都只能龜縮在帳篷里,根本無法出外巡邏,更別說與匈奴一戰(zhàn)了,可如果不這樣堅持著,難不成讓一條路給匈奴,讓他們趁機南竄嗎?如果匈奴的右翼闖過防線,四處游蕩,再想和他們決戰(zhàn),可就難了。
姜泰思索了片刻,他拿起一杯熱水喝了口,無奈嘆道:“我也知道,現(xiàn)在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但是大家要清楚,我們不好過,匈奴也同樣不好過?!?p> 這倒是實話,那扎米色自從敗了一仗之后,他們的糧草物資就已經(jīng)告急了,若不是匈奴中路的大營支援著他們,恐怕他們早已經(jīng)垮了,別部營的將士們也不用在這里耗著了。
姜宇的身子最弱,他兀自強撐著,此時伸手烤了會火,這才幽幽提醒道:“其實不怕匈奴強攻,我們強挺著,也能和他們一戰(zhàn),就怕他們偷襲,一旦偷襲,我軍軍無防備,必然潰退?!?p> “應該……不會吧?”幾個司馬紛紛咋舌,有點虧心的反問一句。
整座大營,已經(jīng)沒有人再去巡邏了,就連史文龍的斥候營都很少出動,但是常規(guī)性的巡邏和偵察還是要做的,只是不會再向往日里那樣認真罷了。
姜宇的提醒,讓姜泰猛然意識到,如果這么耗下去,恐怕北軍真的要完了,他匆忙起身,走到文案前,帳內很冷,寒風透過帳篷,吹的姜泰渾身發(fā)抖,他強自撐著,拿起毛筆,蘸著墨汁,準備休書給嚴巖,可惜墨汁已經(jīng)凍成冰了,姜泰蘸了半天,毛筆卻一點墨跡也沒有。
姜泰憤怒的把毛筆扔到地上:“連書信都寫不了了,這一仗還怎么打?”
姜泰回身走到火盆旁,把手里的空竹簡扔進火盆,一臉無奈的苦笑道:“看來,是老天故意折磨我們啊,唯有忍耐了?!?p> 就在姜泰苦笑著不住搖頭的時候,帳外響起急促的颯颯聲,不多時,賬簾被挑開,一人匆匆走入,拱手道:“將……軍,營內有不少弟兄失蹤了,您看,是不是派人搜山去?”
“怎么回事?”姜泰聽到匯報,猛然站起身,只見那人渾身是雪,已經(jīng)凍的瑟瑟發(fā)抖,姜泰指了指身邊的火盆,讓那人過來烤火,等他稍有緩解之后,姜泰才急急問道:“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人失蹤?”
“是一些不聽話的小兵,他們去山里挖樹根,抓兔子去了,可是一去不回,我這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還請將軍恕罪?!蹦侨丝嘈χf道。
“本將已經(jīng)明令禁止,不讓大家出營,怎么還有人敢私自出營?難道,我的軍令不夠嚴厲嗎?”姜泰極為不滿,那人卻一副委屈的樣子,苦著臉道:“沒辦法,糧草供應不上,這天寒地凍的,連肚子都填不飽,很多人也是餓的沒辦法,才偷偷出去找吃的?!?p> “唉……”姜宇從旁輕嘆一聲,無奈道:“天公不做美,天公不做美啊!”
“現(xiàn)在還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姜泰瞪了一眼姜宇,帶著一絲責備道:“你好好給我守著大寨,我不回來,不許再讓任何人出去?!?p> 姜泰忍者寒冷,披上一件大氅,喊過管寵和左莒,準備出去,剛剛來報信那人此時已經(jīng)緩過來很多了,他起身笑道:“將軍,我陪你一起去吧?!?p> 那人是苗吼麾下的司馬,名叫宋河,這次苗吼奉命點兵三千進駐別部營,輔助防守,就是由宋河帶領的,只因這次上山失蹤的,多是他部下的人,所以宋河不好坐視不理,也要隨著一起去。
這件事,本來也是射聲營引起的,若不是射聲營的士兵都有弓箭,箭法也不錯,能夠射殺或者捕獲一些野味,就不會有那么多士兵相約組團,一起去山中了。
此時姜泰見宋河要去,他一把按住了宋河,指了指火盆道:“在這里安心烤火,暖和了就回去整頓軍隊,告訴你的人,三日內補給必到,讓他們安心等著,別再出去亂跑了?!?p> 姜泰這番話說的溫和,宋河一臉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直到姜泰的身影徹底消失,宋河才輕嘆口氣:“唉……這狗屁天氣,何日才是個頭?!?p> ……
別部營的士兵一般多去東面的荒山,那里有枯萎的樹林,野兔,野山羊或者野鹿經(jīng)常出沒在這片荒山,所以很多別部營的士兵喜歡到這里碰碰運氣,運氣好,可以打點野味回去打牙祭,就是不好也可以挖點樹根回去熬湯。
各營軍侯,屯長也只是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們去了。
可是今天,天色漸黑,很多士兵卻遲遲不歸,這些軍侯屯長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匆匆向上匯報,宋河最先得到消息,就趕到了中軍大帳,把事情告知了姜泰,姜泰無奈,只能帶著親隨百余人,打著火把,穿著厚衣服,匆匆出來尋人。
可是荒山這么大,根本無從尋找,只能一邊走,一邊喊。
而在荒山山腰處,數(shù)百人圍著一個穿著單衣的少女,少女穿著樸實,扎著漢人百姓常見的發(fā)髻,但是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子兇狠之色,她目光鋒利的環(huán)視眾人,好半天,才低聲斥道:“機會只有一次,大家一定要把握好,這個姜泰能和我哥哥對敵,不分上下,一定有過人之處,你們多加小心,我會是最后一道催命符,但是,如果失手,你們必須盡快撤離,不得停留,聽懂了嗎?”
“一切謹遵雪莉將軍的安排?!北娙思娂姳?。
那扎雪莉撣了撣身上的積雪,她給一名心腹之人遞個眼色,那人走過來,把那扎雪莉綁在樹上,在枯樹周圍,橫七豎八躺著數(shù)十具尸體,都是之前私自上山的漢人尸體,那扎雪莉向著那人努努嘴,吩咐道:“去安排吧,一定要隱藏好,一旦出手,必須給我直撲賊將姜泰,聽懂了嗎?”
那人點點頭,向著四周的數(shù)百人做了個分散的手勢,眾人紛紛向四周跑去,有的上樹,有的匍匐在雪中,有的則隱藏在黑暗處或者大石后面,只有少數(shù)人停留在原地,假裝劫持人質一般,圍在那扎雪莉身邊。
那扎雪莉見一切準備妥當,她自言自語的呢喃道:“沃野,我一定替你報仇。”
見自己的心腹也隱沒在黑暗中,那扎雪莉這才扯著嗓子大吼道:“救命啊!救命?。≌l來救救我!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