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鎮(zhèn)國公府,徐名籍正和徐太守、徐知府以及徐家族人商議徐有敬被斬一事。
“國公爺,您說這倒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弄錯了?有敬私自調(diào)動軍隊,雖然有罪,但情有可原啊,皇上怎么會下令處斬他?我的罪名也不至于押解到京都處置吧,最多是降級罰奉。還有您國公爺,那可是二十萬兵馬,您真的甘心交給司馬平云?”徐太守面露焦急,坐立不安。
徐家的旁支也都紛紛開口,詢問此事原因后果。眾人吵吵鬧鬧,鎮(zhèn)國公更是心煩,此時已是耄耋之年的徐家族長,被人攙扶著,顫顫悠悠的來到堂屋,眾人忙起身相迎。
“您老怎么來了?”鎮(zhèn)國公問道。族長徐氏一族如今已是鎮(zhèn)國公當(dāng)家,徐家族長又年老體弱,早已不管是非,故而誰都沒有想到他會來。
“我聽說有敬的事,就來看看,你們商議出結(jié)果了嗎?”因身子虛弱,年齡又大,口齒不清,他們卻聽得清楚明白。
眾人低頭不言語,能有什么結(jié)果。圣旨已下,他們總不能威逼皇上收回圣旨吧。何況皇上也得答應(yīng)才行,總不能造反吧。
“名籍,此事你怎么看?”又詢問鎮(zhèn)國公的意見。
“三叔,有敬之事,確實無力挽回”鎮(zhèn)國公嘆氣,神色黯然。
眾人也都緘默不語,明擺著的結(jié)果,多說也是枉然。
徐家族長望著眾人,只覺得心口一陣火氣上涌,大聲喊道:“那你就眼睜睜看著有敬送死嗎?他那幾個兒子還都不成事,你要他們孤兒寡母如何生活?”
“三叔,他們是侄兒的兒媳孫子,侄兒總不會虧待他們。至于有敬,有章會看著辦的”
話音剛落,守門小廝,跑著進(jìn)來,氣虛喘喘,“老爺,京都來人了”
“帶他進(jìn)來”鎮(zhèn)國公急忙喊道。接連兩日,有章派人來報信,定是出了大事。
來人顧不得行禮,直接說道:“國公爺,我家老爺也被皇上關(guān)起來了”
眾人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連徐有章都被皇上處置了,徐有敬更是沒有指望了。
“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點”鎮(zhèn)國公還保持著最后一點冷靜,說道。
“是,是戶部左侍郎徐堯徐大人派人來府通知,老爺為徐將軍求情,被皇上斥責(zé),緊接著御史臺參奏老爺貪污受賄,賣官鬻爵,皇上震怒,將老爺下了大獄,并交由刑部審理”
聞言,徐太守皺眉,“國公爺,此事有些可疑。為何有敬剛剛出事,有章也被人揭發(fā)貪污一事?而且這宗案子為何交由刑部,而不是大理寺?倒像是有人故意沖著徐家來的”
鎮(zhèn)國公也有此想法,災(zāi)民暴動一事他就覺得事有蹊蹺,事后也都查證過,卻半分疑點都沒有。他更加確信有人借機(jī)想要除掉他們。安盛嫌疑最大,但他要是有這個本事早就出手,也不必等到今日,況且他們之間并無直接矛盾利益沖突,安盛沒必要出手。若是皇上,他倒覺得還有幾分可信。若此事背后真是皇上,他該怎么做呢?
見他始終都不肯松口,徐家族長憤然起身,走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徐家就要敗在你手上了,你的兩個兒子也都要被皇上處置了,你竟還坐得住?”
鎮(zhèn)國公不由得苦笑,“三叔,您說,我該怎么做?”
徐家族長年齡雖大,腦子并不糊涂,聽了這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大概了解,當(dāng)下厲聲道:“既然皇帝不仁,我們也不必守義。你若真將二十萬兵權(quán)交出去,徐家可就真完了”
眾人聞言變色,這難道是要造反不成么?如今徐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財富地位,若是造反可就一無所有,還會冠上叛賊的罪名,那大元王朝可就再無他們的落腳之地了。紛紛出言發(fā)對。
他們的心思,鎮(zhèn)國公心里一清二楚,死的是他的兒子,損害的也是他的利益,說白了關(guān)他們什么事,他們沒理由跟著他一起造反,一起受死?!按耸?,我會再考慮的,你們先回去吧”
只要鎮(zhèn)國公還沒決定,此事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當(dāng)下也不多言,起身離開。
清秋閣,安歡顏正陪著元辰熙用藥。
看著那一大碗黑黑的藥,還冒著苦味,她就覺得不舒服,暗自慶幸喝藥的人不是她。元辰熙端起一口喝掉,還咂了兩下嘴,跟喝茶沒什么兩樣。
“好喝嗎?”她不禁問道。
元辰熙一怔,靠近吻著她的唇。他的唇邊還殘留著藥漬,被他強(qiáng)迫灌輸?shù)剿淖炖?。她只覺得舌頭都要發(fā)麻了,推開他,不顧形象的吐著。感覺嘴里沒味道了,拿起茶杯漱口。
狠狠地瞪著他,粗聲粗氣地喊道:“您干什么?”
元辰熙捧腹大笑,“你不是想嘗嘗嘛,碗里的被我喝了,嘴邊還剩點,還要不要?”說著噘著嘴巴,湊到她面前。
安歡顏厭惡地捂著嘴巴,推開他。沒好氣地說道:“既然您有心思開玩笑,應(yīng)該就是沒事了,不打擾您休息了,臣妾告退”起身便走。
元辰熙立即追上她,將她抵在門上,帶著歉意的笑,“又生氣了?”
偏過頭,不理他。雙手用力的推了推,卻推不動他。
“我不知道你不愛喝藥,不然我不會作弄你的”元辰熙在她耳邊說溫柔地說著,“可剛剛也不能怪我吧,明知道藥是苦的,為何還問我好不好喝?”
她當(dāng)然知道藥是苦的,可看他喝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下意識的就問出口了。賭著氣,仍不搭理他。
放開禁錮她的雙手,倚著門雙手環(huán)胸,笑嘻嘻的望著她。安歡顏被他盯得不舒服,扭了扭身子,上下看了看自己,覺得沒問題啊。
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防備他又搞小動作,“您又打什么主意?”
“歡顏,你真可愛”元辰熙冷不丁的開口夸她可愛,讓她渾身一震,可愛這個詞用到她身上,不知是該同情可愛可這個詞,還是該同情元辰熙的眼睛出了問題。
玩笑過后,元辰熙拉著她坐到榻上,正色道:“藥已經(jīng)喝完,你可以放心回去了。陪了我一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您這是要趕我走嗎?”安歡顏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望著他。
“我已經(jīng)三天沒有上早朝了,病著還能說得過去,如今身體已好,可就沒有借口了。這次生病耽誤了好多事情,我必須趕緊去處理,明白了嗎?”元辰熙耐心解釋著。
“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晚了,何況您的身體還需要多休息,那些事情明天再辦也來得及啊”
“有些事情可以緩辦,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好了,我讓來福送你回去,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去看你”
元辰熙催促著她離開,她覺得有些奇怪,可又不能明著問,只好作罷,讓來福送她回明德宮。
安歡顏走后,張石從暗處走了進(jìn)來,跪在元辰熙面前,“主子”
起身走到門前,雙手交叉放到背后,冰冷的聲音傳來,“去武昌,傳朕密旨,讓文王做好準(zhǔn)備”
張石點頭稱是,退出門外,一個轉(zhuǎn)身便不見蹤影。
翌日,早朝之上金鑾殿內(nèi),刑部尚書正在向皇帝稟報戶部尚書徐有章貪污一案。
“皇上,戶部尚書徐有敬多年來,因職務(wù)之便貪污受賄黃金一百萬兩,白銀三百余萬兩,瓷器玉器、古玩字畫等不計其數(shù)。這還是記錄在冊,尚有證據(jù)可查證的。涉案人員也都一一供認(rèn)不諱,這是賬本清單,請皇上過目”
福貴接過遞到皇帝面前,大概瀏覽了一番,冷聲道:“蘇愛卿辦事還真是雷厲風(fēng)行,沒想到這么快就審出來了。徐有章怎么說?”
“徐大人只說要面見圣上,再無其他”
皇帝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既然證據(jù)確鑿,傳旨,革去徐有章戶部尚書一職,命丞相安盛負(fù)責(zé)查抄家產(chǎn),其余涉案官員也都依法處置,徐氏家眷,有品階命婦者一律貶為庶人,流放三千里。德妃徐氏恃恩生驕,囂張跋扈,心很毒辣謀害皇嗣,實為蛇蝎婦人,念其為皇家誕育公主,且公主年幼,特貶為貴人,幽禁昭和殿,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臣接旨”
徐有章貪污案告一段落。眾朝臣心里也算落了底。他們都明白徐家只怕從此就消失在這廟堂之上了。什么百年望族,只要皇帝一聲令下,他們就什么都不是。
“前些日子因江陵水患之事耽誤了武舉殿試,此事本由兵部主持,接下來的殿試也就交由葉愛卿,時間就定在七天之后。無事退朝吧”
“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對徐家的態(tài)度,以及對徐有章的處罰,都讓鎮(zhèn)國公徹底死心,這日徐家族人再次在鎮(zhèn)國公府聚集。
“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但皇帝的做法你們都看到了,我的兩個兒子,一個被皇帝下令處死,一個被革職抄家流放,徐太守也被押解到京都問罪,你們也是徐家人,皇上處置了我們,還會留你們嗎?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皇上定不會饒了你們,你們?nèi)舸蚨ㄖ饕?,我也不會勉?qiáng),你們自可帶著家人離去,以后隱姓埋名生活”
鎮(zhèn)國公一言點破他們的心思,臉上有些掛不住。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有的人離去,有的人留下。
“好,既然大家都已做出決定,就不要后悔今日的選擇,我會派人將你們的家眷送到安全的地方”
眾人點頭稱謝。
徐知府開口問道:“我們都是徐家人,要出事誰都跑不了,我們反不反的沒有用,關(guān)鍵是您手底下那二十萬士兵,他們會跟隨您一起造反嗎?何況現(xiàn)在司馬平云已經(jīng)接手”
“這點你大可放心,名義上他們是朝廷的軍隊,可他們領(lǐng)的軍餉,花的銀子都是從我徐家掏出去的,他們的忠誠你不用擔(dān)心。即便司馬平云接管了,我也有本事拿回來”語氣中充滿狠厲決絕,臉也變得猙獰可怖。
徐知府冷汗涔涔,拿著巾帕哆哆嗦嗦地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低著頭不敢和他對視。
七日之后,會試后取得武進(jìn)士資格者,一一站在金鑾殿上進(jìn)行比試。前兩場比的是弓馬技勇,兩場第一名都是安丞相之子安志杰,皇帝內(nèi)心暗暗稱贊。第三場則試策論武經(jīng)。由皇帝直接出題。
“往年殿試,內(nèi)場考的都是策論,想必你們也都背得滾瓜亂熟,也沒什么新意,不考也罷。不過朕倒是有個問題想問你們,你們誰若是能夠回答上來,頭名狀元便是他的。朕的問題很簡單,常言自古忠孝難兩全,若真是到了那一刻你們會怎么選擇?”
“忠君愛國,自然是以忠為先”
“百善孝為先,連最親的家人都可以背棄,何談愛國?”
“此言差矣,忠孝,忠孝,自然是忠為先,孝在后”
.....
個個都在爭論到底是忠義為先還是孝道在前。唯獨安志杰始終都為開口說話。
“安志杰,你的答案呢?”皇帝問道。
思考片刻,鄭重的回答,“回皇上,他們說的都有道理,草民也不知道該怎么選。只怕真到了那一刻,草民才知道如何選擇?;蛟S是選擇忠義,又或許是選擇孝道,但不論選擇哪個,草民一定不會后悔”
眾人都感到驚訝,就連朝臣都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皇帝卻哈哈大笑著說道:“安丞相,聽說你的嫡長子是個不成材的,沒有繼承你的長處,沒想到你這個兒子也沒有像你的地方”安盛一哆嗦,要不是咬著牙堅持,只怕此刻已經(jīng)倒下。剛要請罪,卻又聽得皇帝說道:“好,回答的好。今年頭名狀元便是安志杰”
眾人嘩然,沒想到皇上屬意的竟是安丞相的庶子。一個個都在心里揣摩,安家這是要上天的節(jié)奏嗎?
皇帝都已經(jīng)發(fā)話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反對,紛紛向安盛、安志杰父子道賀。其他人雖有不甘,面上卻不敢露出來,只得也違心的祝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