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時,保姆過來說晚宴都準備好了,請他們?nèi)胂?。嚴正手一揮:“走,我們邊喝邊聊。”說著起身,順便拉著曠世仁一起走,四人一塊到里邊的餐廳里去坐下。
嚴明見他們都進去了,趕緊向樓上跑去。
“老陳,怎么這次在你家門口的比賽不見你來現(xiàn)場?”楊敬暉對陳啟明問道。
“原本我也想去的,但這段時間家里出了點事,抽不出時間去現(xiàn)場看比賽,我也是沒有辦法,組委會的高主席昨天還給我打電話,希望我能出席現(xiàn)場開幕式,我都沒顧得上去?!?p> “怎么了,最近很忙嗎?”嚴正問道。
“唉,忙倒是不怎么忙,關(guān)鍵家里不太平,讓人心急啊?!标悊⒚饕桓焙苁墙剐牡臉幼?。
“還就是為你兒子的事?”嚴正問道。
“是啊,除了這,還能有什么事讓我著急上火的?!?p> “怎么了,你兒子又怎么了?”楊敬暉關(guān)心的問道。
“唉,你讓我怎么說呢,上次是因為比賽輸了球跟人打架,這次倒沒打架,但這次更嚴重,他跟幾個社會上的人一塊合伙搞地下賭球,被公安局查獲,現(xiàn)在人還在局子里,已經(jīng)十多天了,哎,你們說我怎么生了這么個兒子。”陳啟明傷心道。
“你先別著急,老陳,按理說賭球這種事可大可小,但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是按什么處理的?”曠世仁插了一句,他自進門一直在聽他們幾個說,自己還沒有發(fā)過言。
聽曠世仁這么一問,陳啟明一下子想起他不是原來搞過這種事嗎,那他應該對這很熟悉啊,著急問別人,這眼前不是有一個嗎。
“真是的,忘了問你了,你對這種事非常熟悉,老曠,你說這件事怎么處理才行,我雖然搞了這么多年的體育,但對法律方面可是一竅不通啊,這事還得你幫忙?!标悊⒚髡\肯的說道。
“你先別急,你把事跟我詳細說一下,我看找誰比較方便。”曠世仁很自信的說道。
“有你這句話,事就好辦了。是這樣的,他們是上個月二十四號被查住的,案子好像在江都區(qū)派出所,人已經(jīng)關(guān)了有十天左右了吧,具體怎么處理還不知道。”
“那邊派出所有沒有告訴你案子是走行政還是刑事?”
“據(jù)說是刑事案件。”
“刑事案件比較難辦,不過也不是沒辦法,人還是有的,那邊派出所的所長我認識,姓高,我們以前打過幾次交道,應該沒什么問題,賭球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來就不是什么大罪名,又不是人身傷害案件,好處理,放心吧,我明天就過去走一趟?!?p>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你在這方面關(guān)系比我多,全看你了?!?p> “這你放心,我你是知道的,這種事我以前沒少搞過,方方面面還是結(jié)交了一些人,辦點小事還是容易的?!?p> “行,你辦事,我放心?!甭爼缡廊蔬@么一說,陳啟明的心里總算把這事放下了,人也輕松了許多。
“這回可以了吧,事解決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嚴正笑著說道。
“開始,開始,我等老半天了,今天得跟老陳好好喝幾杯,老曠這次不許耍賴?!睏罹磿熍d奮的叫著。
“說起比賽,你的那兩個隊員第一輪表現(xiàn)怎么樣?”陳啟明放下心事,跟他們聊點時下的話題。
“怎么說呢,也還算是正常發(fā)揮吧?!睏罹磿熁卮鸬?。
“怎么?發(fā)揮不好?”
“陳勝明天還能繼續(xù),陸昊天又出局了,第三次了,都是第一輪就出局,今年的積分也不夠?!?p> “這些年感覺國內(nèi)的網(wǎng)球水平一直沒見什么長進?!眹勒f道。
“是啊,我們從事這個行業(yè)這么多年,看不到有希望的新人出來,也是著急啊?!睏罹磿熓涞?。
“你在基層,這些年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好的苗子?”楊敬暉對著陳啟明問道。
“我在江北多年,這個省的網(wǎng)球氛圍還是不錯的,也許因為李娜的緣故吧,但是這些年確實沒什么好的選手冒出來,尤其是男子。是不是我們的培養(yǎng)方式出現(xiàn)了問題?!?p> “你們省隊里就沒有一些有潛力的?”
“現(xiàn)在來看,現(xiàn)在手上這幾個雖然基本功還行,但將來的發(fā)展估計還不如現(xiàn)在的陳勝,他算是這幾年江北出去的基礎最好的了,他是我的學生,所以我還是了解的?!?p> “你我從事網(wǎng)球也有二十來年了,從我們那代開始打球,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男子網(wǎng)球水平一直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而國際上從桑普拉斯、阿加西,到現(xiàn)在費德勒、納達爾,水平一直有進步,在提高,我們與世界先進水平的差距是越來越遠。雖然女子前幾年有李娜、鄭潔,但她們現(xiàn)在退役后,女子水平也出現(xiàn)了人材斷檔的情況,但相對男子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她們的情況還稍微算是好些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弄明白是為什么?”楊敬暉嘆息道,一種嚴重的挫敗感在他的心里得不到釋放,他端起桌上嚴正給他倒的一杯酒一口喝光,深深的嘆了口氣。
“誰說不是呢,作為專業(yè)從事網(wǎng)球二十幾年的人,每每提起這種事,臉上都覺得無光,丟人哪?!标悊⒚魍葱牡恼f道,酒杯里的酒早已喝干,酒杯一直在他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你們說的這些,我也有同感,你們是從事教練,培養(yǎng)人材的,而我們從事體育用品經(jīng)商,為了把產(chǎn)品賣出去,有時候不得不打廣告宣傳,像一些規(guī)模大的企業(yè)為了這個宣傳找一些國外的選手代言,那個費用就是個天價,但是又沒有辦法,我們也想用咱們自己的選手,但是咱們自己的選手水平有限,國際影響力有限,就拿李娜來說吧,為什么她成功后的收入那么高,和她同期的國外的那些女選手根本沒有她那樣的收入,就是因為我們國內(nèi)的市場龐大,企業(yè)又肯花錢,所以很快就把她捧紅了,我們多么希望自己的產(chǎn)品是由一個自己的運動中來代言,而不是國外的那些個黑鬼,白皮。有時候我們真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話說回來了,為什么國外的選手很容易就能成功,而我們這么大的人口基數(shù)卻打不好一個網(wǎng)球,都說亞洲人善長隔著網(wǎng)子打球,網(wǎng)球也是這樣,怎么就不能像乒乓球那樣也在世界上搞出名堂來,這個問題還真的問你們這些專業(yè)從事網(wǎng)球的人,需要你們來解釋?!睍缡廊室豢跉獍l(fā)泄一般說了很多,一席話說的倆位網(wǎng)球界的元老都沉默了。
過了良久,楊敬暉才開口說道:“其實我們也不必自欺欺人,我們的培養(yǎng)體制確實出現(xiàn)了問題,需要好好的改革了,但是我們這些人,不知道是水平的緣故,還是過于保守,我們當中誰也拿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來。”
“其實我說句難聽點的話,你們不愿意聽可以不聽?!睍缡廊氏胝f又沒有說完。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說你的,咱們又不是外人?!标悊⒚骰卮鸬?。
“我覺得你們?yōu)槭裁床荒馨涯凶泳W(wǎng)球像女子那樣放開,讓選手自己去找教練,自己處理自己的比賽,可能剛開始會有些不適應,但人都會成長的,如果選手不能脫開體制自己去打理比賽,自己去合理訓練,那他也就不會有多少提高。你看國外的那些職業(yè)選手,他就是靠比賽的獎金來養(yǎng)活自己,甚至養(yǎng)活自己的教練團隊,他為了生存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提高自己,他需要自已填參賽表,需要自己報名,需要自己訂機票,需要自己聘請教練團隊,自己聯(lián)系陪練對手,自己訂酒店,自己辦理比賽簽證,這些所有的問題都必須自己辦理,如果他的比賽收入不夠,他甚至連個教練都請不起,所以他得無時無刻的想法提高自己,想辦法在所有的比賽中打出好成績,以賺取更多的比賽獎金,這樣才能養(yǎng)活自己,因為這是他的職業(yè)。而不像我們國內(nèi)的那些體制內(nèi)的選手,因為有體制內(nèi)的身份保障,他們這些事都不需要自己親自辦理,看看我們的選手,不論到哪里參加比賽,都會有一幫人圍在他身邊,幫他打理一切,他只需要把訓練搞好就行了,但這樣一來,他就失去了提高自己的緊迫感和動力,他只是把比賽當做是一種行政工作,無論做成什么樣也不會有人說他什么,這樣他就失去了進取心,時間一長他就平庸了,不是嗎?”
曠世仁的一席話,說到了楊敬暉的痛處,有些東西不是他們想的,但是他們又離不開這個體制,因為他們是靠體制成長起來,并且生活在這個體制當中,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體制給他們的,他們無法也沒有動力去自己推倒自己生活的體制,有時候,他也意識到正是這樣的體制限制了網(wǎng)球水平的進一步提高,但他們作為體制內(nèi)的受益者,又不愿意卻承認這個已經(jīng)為多數(shù)人所熟知的問題。
“尤其一個問題是,作為選手參加世界性的比賽,比賽獎金卻要被小球運動管理中心拿走一大半,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對選手就這樣不公平,而你們的理由無非就是管理中心為選手提供了教練,訓練條件等等保障,但這些東西真的就需要拿走運動員大部分的獎金嗎?這樣的行為,會有選手努力上進嗎,作為選手,打得好,獎金高,無非是給管理中心做了好事,他為什么要這樣努力,現(xiàn)在這個水平也一要有保障,何苦要那么賣力的訓練比賽呢,還說李娜吧,在她單飛以前,她也是體制內(nèi)的人,為什么那時候她不能夠成功,卻要被逼退役,但以自由身復出后卻能奪得兩個大滿貫,我認為是她沒有了壓力,為自己的生存打球,所以格外的賣力。她不需要為誰會分她的獎金而操心,只需要努力打好球就行了,再加上她有一定的經(jīng)濟條件,所以她能請到世界一流的教練團隊,能夠安心訓練打球,而不像其他人那樣,整日為錢所困,所以她才能成功?!睍缡廊试秸f越激動,甚至把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討論的東西也說了出來,看來他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
楊敬暉心里清楚他說的是事實,所以無法反駁他,也就不再說話了。嚴正拿起酒瓶再給他們酒杯中倒?jié)M一杯,他不想讓這些討論過于影響他們之間的情緒。所以就岔開了話題:“老楊,你在其他地方再沒見過有潛力的年輕人?”
“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于比賽,沒有時間去考察,聽你家老爺子說津城那邊有一個年輕小孩,年齡比明明稍大一點,據(jù)說水平相當不錯,這邊的比賽一完,我就想去看看,噢,對了,我來之前,你那個侄兒嚴亮說這邊有一個高中學生好像很不一般,據(jù)嚴亮說這個孩子才練習網(wǎng)球有半年左右,但水平就能夠跟嚴亮差不多,可能還更強些,這可不多見,我這次來除了比賽就想看看這個孩子,但不知道如何能找到這個孩子。”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嚴正問道,他也來了興趣。
“聽說叫展翔,噢,對了,好像跟你家公子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嚴亮告訴我他們那次的見面就是在你家,所以我這次來就想到住在你家,希望通過你能見到這個孩子,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潛力。”
“噢,是這么回事,我說你怎么會想起要住我家來,原來是有目的的,呵呵。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忙我還真的幫你了,你要不這樣吧,今天天太晚了,你看你哪天有空,我讓明明幫你聯(lián)系那個孩子,把他領家里來,你親自看看如何?”
“那敢情好啊,我實在想親自看看,如果能借此發(fā)掘出一個好苗子,你也是功德無量啊。哈哈,來,咱走一個。”說著端起酒杯,四個人一口干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