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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一道道石門,未至冰窖,一股刺骨的寒意便襲面而來。眼里的威瑟光芒一寸寸黯淡下去。在推開最后一道靈堂的門時,他的手頓了一下,垂下了眼睛。
一盞盞晶瑩剔透的蓮花狀水晶燈懸浮在半空中。
無數(shù)條長長的白綾,隨著冷風颯颯搖曳,宛如千片哀傷的雪花。
寒氣逼人的冰窖里,隱隱約約蕩起一層白燦燦的光霧,空氣是寒冷的,刺骨的寒冷。
潔白如玉的冰柱映照著他幽墨色的長發(fā),青衣男子踩著冰地,怔怔地向前走去,腳步輕不可聞,英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斜長。
冰窖的頂端,冰凌制作的神龕上,點著長明燈,火焰斑駁閃爍,孤獨而凄涼。
長明燈下。
冰棺通體透明,鑲嵌在千年寒冰內(nèi),棺蓋透明晶亮,可以清晰無比地看到里面靜躺的人,神色寧靜而安詳,仿佛只是睡過去了。
江楓怔怔地走了過去,駐足在師傅的跟前,俯身觀望。
獨孤無敵臉色清平地躺在水晶棺材里,唇角沒有血色,鬢邊的白發(fā)深陷在柔軟的白綃里,映射出他孤苦伶仃的容顏。
“師傅——!”發(fā)寒的唇齒間吃力地擠出了兩個字,青衣男子肩身顫栗,面容扭曲起來。
良久的哽咽,良久的懺悔之后。
江楓的雙眸中浮動著星辰般隱約閃爍的希冀光芒,他緩緩抬起雙手將冰冷的棺蓋重重推了過去。
“轟隆隆——”一聲凝重的悶響。
白霧般的寒氣蒸騰而起,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窒息。
青衣男子將手指輕輕探入懷里,取出了那一顆閃閃發(fā)光的冰珠子。
江楓的手指修長而僵硬,冰魄含在他的指尖,煥發(fā)出熠熠奪目的光輝。
這一刻,整個冰窖華光大盛,白幔狂烈地舞動,所有的精氣,靈氣都凝聚起來,連神龕上的長明燈也瞬間湛亮起來,從空中透射下一道道金色的軌跡。
青衣男子從容地彈了一下手指,指尖的冰魄發(fā)出亮晶晶的懾人光芒,緩緩升起,又緩緩地落下,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落入了寒氣涔涔的冰棺內(nèi)。
江楓屏住了呼吸,胸口的起伏怔怔然加重,窒息地注視著師傅臉色的變化。
晶明耀眼的冰魄落在了獨孤無敵的唇間,輕輕融進去,消失不見。
青衣男子的身體僵住,陡然跪下身去,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順著他清俊的臉頰滑落下來,他閉下眼睛,重重地磕著響頭。
冰棺內(nèi)盛放出如火如日的光芒,沉靜而唯美。
獨孤無敵的衣衫逐漸蘊發(fā)出了柔白的光芒,那種圣潔的白光仿佛汲取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與靈氣,開始在他的身體內(nèi)凝聚。漸漸的,身體內(nèi)冷凝的血液重新恢復了流動,唇片漸漸恢復了血色,他的面容流淌著如玉般的華光,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fā),仿佛要活過來一樣。
江楓跪在師傅的冰棺前,劇烈地呼吸,平靜著自己的情緒,眼睛也慢慢恢復了往昔的孤傲湛藍。
“師傅,徒兒不孝!”他的聲音輕而冷,瑟瑟顫抖著,宛如風吹浮冰。
冰棺內(nèi)的人被皎月般的華光覆蓋,安安靜靜地躺著,沉浸在一個永遠不能再醒來的夢境里。
江楓閉下眼睛,再度俯身叩首。
漸漸的。
周身漂浮的冰霧仿佛活了一樣,有種無可阻擋的摧殘力量發(fā)揮了出來,將冰棺前跪立之人飄零倜儻的青衣染成了霜雪。
長發(fā)在冰雪中閃著錦緞般幽黑的色澤。
冰冷修長的手指哆哆嗦嗦著,身子斜斜地歪倒下去。
連日的奔波后。
心力交瘁的青衣男子終于睡去了,和衣蜷縮在冰棺的旁邊,安靜得宛如一個孩子。
千萬重雪白的帷幕背后,一個單薄俏麗的粉色身影靜靜地佇立著,有些失神。
蕭瑟的冷風席面而來,一條條的白綾在她的身側(cè)飛舞,粉衣少女身姿曼妙,目光悠悠如水,靜靜地望著冰棺前蜷縮的男子。
看來,天下的男子也并非都是無情無義。
至少他不是。
溫婉的唇邊泛起淺淡的笑意,她靜靜地站著,神色有些恍惚,心坎上劃過一絲絲柔軟的悸動。
漸漸的。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眷戀這一份似真非真的感動。
——
“嘎吱嘎吱——!”踩著厚厚的積雪。
穿過了幽靜的長廊。
小布端著熱氣騰騰的姜湯,推開了屋門。
屋子里很安靜,一絲聲響也沒有。
小布挑著眼皮,四下望了望,走近一看,床鋪上空蕩蕩的,哪里還有什么人影。
奇怪,身子這么弱,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小布扁起嘴巴,原地轉(zhuǎn)了兩圈,很小聲地嘀咕著。
本來楓少爺讓她照顧這個陌生女子,她就很不情愿。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
這時。
“咳咳——!”背后有嬌弱的咳嗽聲清晰地響起。
小布大驚著扭頭望。
粉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身后,素白的臉上有親切恬靜的笑容,她靜靜地望著她,手指捂著胸口,身子弱不禁風,像一個驚不起任何摧殘的小鴿子一樣。
“喂——?”小布跺跺腳,沒好氣地叫嚷起來,“你身子這么弱,還敢隨便走動,你不要命了!”
粉衣女子溫婉地笑,眼底有愧疚的光芒,似乎想說什么,嘴唇蠕動兩下,低下柔眸,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臉色更加慘白。
“哎——!”小布箭步過去扶住她,生怕她會一頭栽下去暈倒。
“我沒事!”粉衣少女虛弱晶瑩地笑著搖頭,在她的攙扶下,走到床邊坐下,樣子乖巧極了。
“還說沒事!”小布將姜湯遞給她,閉了閉眼睛,氣得簡直不想和她說話了。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再這么瞎折騰,她這身子骨,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了。
一說到華佗。
小布猛地想起了另一個人,他是雪域的神醫(yī),是她最最敬仰、最最崇拜的人。
楓少爺已經(jīng)回來了?可是翎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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