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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

第19引 見者有份

霸官 清楓聆心 2090 2016-09-26 09:10:01

  小園,如前,似靜。然而,一旦警覺的獵物,就會變得敏銳無比,節(jié)南這回清晰聽到了那人的呼吸。

  而她早該聽見的,只是一時受了心思干擾。

  他還在。

  那說明,他聽了很多不該聽的,不止適才一對表姐妹的話,還包括她的。

  但他不動,卻是為何?

  節(jié)南把魚食袋子倒空,丟進池子,無聲抹凈手掌,自岸石躍下,踏回花園的彩磚路,目光冷然一掃,很快找到了人。

  就在她喂魚的岸石旁,一棵樹后。

  一片衣角輕飄。一方雕紋鏤金的玉玦,讓蘭花絳帶之微蕩。

  她見過,這方紅玉金玦,就佩在楚風(fēng)腰間。

  可是,不怪她起先不察。他因大樹背后好睡午,她又恰恰選了一塊巢石,各自藏得太好,連視線一塊兒擋了。

  樹與石,相鄰。

  如此近的距離,她即便只是自言自語,恐也逃不過“鄰居”的耳朵,除非那是聾子。

  節(jié)南眼里壓著一絲火氣,懊惱自泄過多心底事,但輕笑出聲,仿佛不以為意,“十……”想說十二公子碰上真巧。

  “這位姑娘,你我既然素不相識,又無人引見,這般私下見面并不合禮數(shù)?!奔t玉垂蕩,樹后之人沒有轉(zhuǎn)出來會面之意。

  呃?節(jié)南剎時想到,她以小山的身份與王楚風(fēng)結(jié)識,非桑家六娘的身份,而知道桑小山就是桑六娘的人寥寥無幾。

  她立即背過身去,低眼訕笑,悄改了說話音色,“公子說的是,不過六娘方才喂魚時的胡言亂語,怕擾了公子小憩?!?p>  王楚風(fēng)話音里帶絲絲笑氣,無熱絡(luò),也無嘲諷,只是儒雅到懶,“在下之前睡得極沉,直至讓劉家表姐妹說話鬧醒,方察覺有人在旁喂魚,因此不曾聽聞姑娘所言半字,姑娘大可安心?!?p>  “……”節(jié)南一怔,半晌回道,“那就好?!?p>  運氣這種事,雖說她遇得不多,倒也不是完全沒有。

  “公子繼續(xù)睡,六娘告辭了?!辈贿^,今日這運氣,有點搖擺不定。

  她往來路上走出幾步,又陡然轉(zhuǎn)了身,目近兇光,狠狠盯著那棵大樹干,好一會兒。

  那里,那人,始終只給她,一片衣角一方玦。

  她還是狐疑得很,但又一想,若繼續(xù)問下去,倒成自己瞎糾纏,這才作罷,加快了腳步離去。

  不過節(jié)南沒瞧見,那人并未再睡,且在她踏出園子的同時,他就從樹后走了出來,滿目好笑,一抬手,竟拋玩起一塊琉璃。

  琉璃打造光滑,映著園中景色。

  “終南節(jié)節(jié)望登高,豈知大山是小山。”

  有人過來,聽得正好,笑嘖嘖,“我為如何過大王嶺頭疼,你居然還能跑得出詩興,登什么終南山的?”

  他的語氣立刻頑劣起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如你這般靈秀物,當(dāng)撐天地四方,甘為擎柱,任我等不肖子弟逍遙自在?!?p>  對方?jīng)]好氣,道聲去,“我剛與劉老爺相談,若能合他家之力,再并我們所帶隨護,可有二百力壯。劉老爺因而悅允,原本讓云謙先走,如今還是全家一道遷離。如此,三日之后便走得了大王嶺?!?p>  他卻皺了眉,“你也讀過那本縣志,大王嶺兇險非常,即便有了地經(jīng),也難保沒有偏差,只要那些各自為寨的山匪聯(lián)合,別說二百力壯,一千力壯也難保全身而退。聽我一句勸,寧可出西關(guān),再走水路過中原回江南?!?p>  “大王嶺山匪從未聯(lián)過手?!睂Ψ阶匀宦牪贿M他所言,“若又出西關(guān),豈非趁了你心意,你再能一跑了之?”

  他無聲笑著,“我既應(yīng)你回家,自當(dāng)守信?!?p>  “臨行前,我爹你爹一起叮嚀,你說的話,一個字也不可信?!?p>  他看對方頭也不回得進了客居,好像多跟他說一句,就會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他抬了抬眉,轉(zhuǎn)身,卻坐上節(jié)南喂魚的那塊山石。

  魚兒未散,一見他,聚得更緊。

  他的心情,因獵物已落入陷阱而好得很,有耐心學(xué)人同魚說話,“我可沒東西喂你們……”

  話音未落,目光停在石上某處。

  那是一架鳳尾琴,不過掌心大小,沒有任何花紋雕飾,甚至沒有上漆,弦松垮,琴身糙制。乍眼看去,只以為很普通的小玩意兒,連拿起的愿望也不會有——如果這件小東西放在貨郎擔(dān)上的話。

  他拿起來,“作為定親之物,確實寒酸了些?!?p>  一手拉緊一根弦,另一手撥了一下。

  這個動作本來無意,卻讓他愣了愣。

  弦竟是真弦,出真音,且音色美極。

  “公子,劉二公子來了,想請您過去?!?p>  他抬眼看看立在柳樹干上的灰衣人,可見這處巢石委實藏不得身,如此輕易讓人發(fā)現(xiàn)。但他手掌一翻,當(dāng)著灰衣人的面,讓那件小東西落進袖中,從石后走出,往客居去。

  灰衣人自樹上躍下,略一猶豫,開口道,“那件東西并非公子之物。”

  他閑庭信步,飛起的柳目捎著賴皮笑意,將那身云朗風(fēng)清的光華拋墜了俗地,卻仍能令人嘆美,“棄之可惜,見者有份?!?p>  “……”灰衣人啞然。

  “先到先得?!彼傺a一四字箴言。

  “……”灰衣人不敢說自己沒那么厚顏,把撿到的東西當(dāng)成自己的。

  兩人走了不久,一個身影匆匆跑來,在同一塊巢石的上下左右兜來轉(zhuǎn)去。

  正是節(jié)南,去而復(fù)返。

  她怎么也找不見那件定親信物,最后往池里飄著的魚食袋子看了又看,就和魚兒們打起商量,“我當(dāng)真把那塊木頭疙瘩扔池里了,是么?罷了,大冬日的,讓我下水撈它,自是不甘心??丛谖椅沽四銈円活D飽餐,幫我將那疙瘩藏得永不見天日,上天就有好生之德,沒了主人,也會讓你們吃飽喝足的?!?p>  她雙手合十,似虔誠,但走時干脆,一眼不回望。

  信物,為信約而存,如今信約已解,縱然價值連城,也沒了存在的意義。而劉家棄之,她若撿了,豈非同乞丐無異。

  那塊木頭疙瘩,掉得好,掉得妙,劉家要搬了,她也要走了,也回來找了它一遍,對得起她爹她全家,然后,桑劉再不相干,從此對面敢說認(rèn)識她試試。

  魚兒繞啊繞啊,待至日頭偏西,風(fēng)起冷,方沉入池中,不復(f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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